我将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继续走着。
路两旁走过许多人,他们有的是望着手表匆匆跑去的上班族,有的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子高中生,有的是拿着购物袋去买东西的家庭主妇,还有的是...腰间别着木仓的黑手党?
不远处那些路过的黑手党使我露出了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这年头黑手党也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了吗?虽然我知道霓虹的黑手党是合法的,可这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避着点吧,万一擦木仓走火,我可再没有第二条命可以复活了。
这么想着,我避着那些黑手党走进了另一条街上。在离开之前,我的视线依稀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柑色,可等我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大约是我的错觉吧。
我这么想着,继续向前走着,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了爆炸的声音。
隐约间似乎还听见谁在喊什么“罗生门”。
我沉默了半会儿,想着横滨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城市啊。
辛苦你了,可怜的横滨。
我在心中为它默哀。
与此同时,我忍不住猜想没失忆的我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住在这样一个城市的。总不会是因为我爱着横滨爱得深沉吧?
打断我胡思乱想的是上方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茫然地顺着声音发源处望过去,然后望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啊,白色的老虎在天上飞。”我大脑空白地说道。
这并不是比喻,而是天上真的有这么大一只白色老虎从楼顶跳到另一边楼顶上。
我不由得产生自己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想法。说不定我早就被撞坏了脑袋,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我表情沉重地想到:好了,今晚睡觉睡不着的话不用数绵羊了,数在天上飞的白色老虎得了。
话又说回来了,那只白色的老虎看起来很软乎的样子,要是能够摸一把就好了。
我妄想了一下自己摸老虎时感受到的软乎乎,随后挥挥手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要是我站在那头白色老虎的面前,恐怕都不够它吃的,还想着摸它,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我继续向前走着,避开了黑手党、莫名的爆炸以及在天上跳来跳去的白色老虎,决定接下来不管发生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浑身缠着绷带的男人。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站在小巷子外,正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笑声。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他身上最令人瞩目的就是缠着的绷带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重伤了的样子,为什么要缠这么多绷带,难不成是最新的审美吗?
这品味也太差了,我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却又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哪怕那抹身影与我所熟悉的要变得更加高大且陌生许多,我依旧一眼认出了他。毕竟我是这孩子的母亲啊,与他相伴了将近十年的母亲。
是的,在看见他——我的孩子『太宰治』的那一刻,我的所有记忆都回来了,如同丢失的那半灵魂跟着回到我的体内一样。
那十年的点点滴滴都一同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抓起那只手的时候,替他庆祝生日的时候,替他量身高的时候...
还有,最后分离的时候。
惠美真的没有骗我,我确实在看见阿治的瞬间想起了一切,毕竟那是我最重要的孩子啊。可与此同时一种忐忑与不安溢满了心头。
我丢下他先行死去了,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便再次与阿治相遇。可对于阿治来说呢?
我留下他一人独自过了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我真的没办法去想象。
对我来说,倘若阿治出了什么意外死掉了,我也不至于会说像“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这样的话,可那些悲伤与苦痛一定会如同潮水那般涌来,令我像是要被溺毙了一样不停地挣扎着。
还有,我之前已经在阿治的面前“死”过一次了,现在直接换了一具身体过来找他,他会不会认不出我?
更何况阿治当时还说过如果我违背承诺擅自离开了,他会恨我的。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他真心想要说出来的话,可我也确实还没有面对阿治的准备。
这些困惑与不安使我只能缩在墙角沉默地想到:他看起来过得不错的样子,既然这样我也就能放下心来了,是不是不要去打扰他现在的生活比较好?
我这么想着,脚却没有挪开过半步,因为——我想与那孩子见面,我想跟他说说话,我想拥抱他,我想他再喊我一次我的名字,我想..
——因为我是如此地思念他。
就在我愣神的那一瞬间,原本在和旁边的人说话的阿治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而转过头来,与我对上了视线。
应该怎么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呢?宛若当年的立场交换,我竟然涌起一种想要逃避的心情,而阿治向前走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喊道:“你是...幸子?”
哪怕『我』在他的面前死去了,哪怕我换了一具身体,哪怕相隔几年未曾相见,阿治依旧一眼就认出了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继续胆怯下去了,我沉默了半会儿,说道:“是我。”
望着我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阿治向我走来,刚开始还是慢慢地走,到后面突然奔跑了起来,像是任何一个在外面玩耍完后向母亲的怀里飞奔而去的小孩。
但他没有飞奔到我的怀里,只是站在我的面前。阿治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想要向我伸出手又将手收了回去,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你...”
很明显,他和我一样激动且忐忑与不安,阿治看起来很害怕我就是一场梦那样一碰即碎。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停止了一样,我们宛若两个站在悬崖顶端的人那般摇摇欲坠,哪怕下一秒掉下去也不奇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阿治深吸了口气,如同鼓起了全身的勇气那般朝我喊道。
“幸子!”
我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看着他。
“如果——”
阿治看着我,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像是要哭出来的笑容。
他说:“如果我喊你『妈妈』的话,你会带我走吗?”
我张了张嘴,忍不住用柔和的神情凝视着他说道:“就算你不喊,我也已经没办法扔下你不管了。”
“嗯,是啊。”阿治有些满足地笑起来,说道:“因为你就是我的妈妈啊。”
我上前拥抱住他,说道:“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阿治紧紧地回抱住我,用大多数人在诞生之后第一个学会的音节、用全世界最轻却也是最重的声音说道。
——“『妈妈』。”
第84章 番外
这件事应该从何处说起呢?
在与阿治重逢以后, 我得知他现在退出港口黑手党,在武装侦探社上班。
顺便一提,织田君也在那里上班。织田君现在一边在武装侦探社上班一边养了许多孩子, 我也经常会抽空过去照顾一下孩子们。与此同时, 织田君也成为了颇有名气的大作家, 前段时间他新发表的小说甚至引起了读者们的争抢。
安吾先生也退出港口黑手党了, 现在工作的地方据阿治所说好像是异能特务科。
虽然安吾先生和阿治以及织田君不是同一阵营的人了, 但我偶尔还是会邀请他和织田君一起来跟阿治吃饭。
而此时距离我上次邀请他们一起吃饭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同样的, 距离我和阿治的上次见面也已经有两个星期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还有许多父母与已经出来工作的孩子是半年见一次或一年见一次呢。哪怕是再亲密的母子, 总归也不是连体婴儿。特别是对人而言,隐私与自由、距离与个人独立空间都是非常重要的, 无时不刻待在一起只能导致彼此都感到互相折磨。
我也无法明白那些控制欲强到天天监视孩子日常生活的父母, 毕竟那是一个独立自由的生命而不是一件物品。
我和阿治固然亲密,但我不会擅自动他的东西, 阿治知道我在写日记,心里虽然好奇但也从不过问。再亲密的人也得把握住一定的距离,尊重彼此的隐私和独立空间, 不能仗着亲密就侵犯对方的隐私和个人空间,否则会很容易造成伤害的。
话题扯远了,回归正题。我和阿治虽然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过了, 但我们时不时也会打一下电话或者发发消息聊一下日常。
昨晚我们也打了电话,但在我刚准备挂电话时, 阿治那边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虽然阿治和我说是房里突然冒出两只老鼠让他吓了一跳而已, 让我不用担心。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便想着今天要不要去看一下阿治。
我想了想, 给阿治发了短信,问他今天有空吗,我想过去看一下他。
此时的阿治估计还在武装侦探社上班,我也没期望自己刚发出去的消息能够立刻得到回复。
我望了一眼窗外,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雨下得很大。如果我等一下想要出门的话,那么我得拿一把很大的雨伞才行。
我拿了一把大伞——上面还有阿治给我画的吉祥物涂鸦,看上去很可爱。
其实我本来舍不得用这把阿治给我画过画的雨伞,但他说过在伞上画我喜欢的吉祥物是为了让我能够好好享受雨天,如果我不舍得用这把伞的话就和他的目的本末倒置了。
后来我就时常拿着这把伞出去逛街了。哪怕是本来不想出门的雨天,只要拿着这把伞我也能快乐地哼着歌出去走几圈。
这么想着,望着自己手中的伞,我忍不住捂嘴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是谁过来找我?难不成是邻居的岸根夫人?说起来岸根夫人的女儿玲玲过几天就要出国留学了,我得送份礼物过去。上次也是多亏了岸根夫人教了我做新菜,阿治和他的朋友织田君以及安吾先生都很喜欢的样子。
我乐呵呵地想到,走到门口处想要透过猫眼看一下门外的人是谁。没想到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望着门外那个浑身都被淋湿了的、穿着一身黑大衣,脖子上挂着红色围巾的男人,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令我惊讶的其实不是他的穿着而是他的脸与阿治一模一样。
理智告诉我这很有可能是哪个敌人的异能力,直觉却又告诉我这个人或许真的是『太宰治』,而这让我没办法放浑身湿淋淋的他一个人在门外。
我这么想着,打开了房门。
“阿治?”我困惑地望着这个男人,问道:“不对,你是谁?”
“我是『太宰治』,幸子。”男人如此说道。他浑身都湿透了,垂着眼一副沉默又不爱说话的样子,在我眼里便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我想了想还是听从了直觉,让这个男人先进来。
听见我说让他先进来房里擦擦头发的话,男人也没有直接就这么走进来,浑身湿淋淋得还在滴水的他低着头轻声地说道:“我还是别进来了,会弄湿你好不容易擦干净的地板。”
听见男人这么说,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这使得我不由得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地对他说道:“没什么呀,地板弄湿了我重新擦一遍就是了,你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我不会生病的。”男人说道。
“哪有人会一直不生病?”我好笑地说道,心里那点隔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抓住他的手,带着他走进来。
“快进来吧,你先去洗个澡,我帮你拿套衣服。”
给男人一件新衣服以后,我又替他煮了份热汤。
首领宰——因为男人自称是当上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我便先这么称呼他吧——他在洗了个热水澡后,浑身给人的感觉变得柔和很多,像只在午后晒太阳的猫。
首领宰拿起我煮的热汤喝了好几口,心满意足地对我说道:“很好喝,谢谢你,幸子。”
看着他舒适得快要融化掉的样子,我笑着说道:“好喝那就多喝点啊,我煮了一大锅呢。”
我注意到他的头发还是湿淋淋得在滴水,不免用着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怎么又不擦头发?就这样放着湿漉漉的头发可是会头疼的。”
随后我拿着毛巾走过去替他擦头发,等毛巾被头发沾湿以后,我才回过神来发现面前这个人是首领宰而不是我的阿治。
我有些尴尬地放下毛巾,向转过头来望向我的首领宰解释道:“抱歉,平时帮阿治擦习惯了。”
“没事。”首领宰用那只没缠着绷带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看他不介意的样子,我忍不住唠叨了一句:“你洗完头发还是擦一下去吹干比较好,要不然长期下去可是会落下病的。”
首领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平时都会好好吹干的。当然,是我自己擦的,没人帮我擦。”
这么说着,首领宰又看向我,用温和的语气笑着说道:“但我觉得幸子应该会来帮我擦头发所以就放着它不管了。”
“......”
我沉默了。
如果这个世界能够听见人心底的各种声音,那么肯定能够听见我的心在刚刚那一瞬间被戳穿的声音。
天啊,我满腔母爱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首领宰已经是个大人了,我肯定要抱着他不停地摸头。
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首领宰到底怎么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我已经被他迷得摸不着头脑,母爱爆发恨不得做一大锅好吃的给他,将他养得肥肥胖胖。
我乐呵呵地问他:“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首领宰笑眯眯地应下,结果还没等我问他想吃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首领宰别过脸,小小声地“啧”了一下。
与此同时,随着门被钥匙打开的声响,喘着粗气,浑身湿漉漉,一看就是匆匆跑来的阿治出现在我的面前。
“幸子!”他看了我一眼,随后表情很不好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首领宰,冷淡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首领宰挑挑眉,举双手笑着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擅自闯进来的,是光明正大地被幸子邀请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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