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十二生肖是分组做事的,颜蕾继续问道:“你们12个人分成了几个小组?分别担任什么任务?”
“十二生肖一共分为了四个小组。你们抓到的那个陈凌辉、余家兄弟是一组,我跟我姐姐是一组。组内的人员应该是互相认识的。陈凌辉他们组负责在码头弄出船来,我们小组负责联络那艘船撞击堤坝。”
或许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石曼伶干脆利落地坦白起来。顿了顿,她自嘲道:“后来,蛇哥还把灭口人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尽管她跟姐姐都不太乐意做这种脏活累活,但是蛇哥的话就是命令,谁也违背不得。
于是一年前,蛇哥说陈凌辉的父亲陈正韬想要投案自首,需要她们小组去消灭人证。而:“水中可以躲避监控,你们化为水鬼,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蛇哥还说:“十二生肖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必须有人出面去灭掉所有的知情者。”
于是乎,她跟姐姐携手并肩,将最为重要的两个人证抹杀去。
上一次姐姐不在国内,是她动手杀了陈正韬。
这一次,姐姐要帮她脱离警方的嫌疑人名单,就自己去杀了彭茂庆。
颜蕾静静听完了她的诉说,石曼伶说到那些人命案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简直就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样。
她只觉得恶心极了,“你们真残忍,说你们是人,我都觉得污蔑了人这个词。”
石曼伶冷道:“颜蕾,你别以为你比我们强大,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我们的事儿。这一次,我们愿赌服输,但也绝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颜蕾冷笑,她听到了耳机中爸爸的话,就复述道:“没错,你们是不后悔。你们已经把屠杀当做了乐趣,身心渐渐化为禽兽,禽兽会为自己杀过什么猎物而后悔吗?禽兽只会觉得杀与被杀都是天道自然。既然你们已经泯灭了人性,那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下辈子去做你们真正该做的禽兽吧!”
……石曼伶的脸色这才苍白起来,下辈子,那就意味着死刑。
这时候,江面上发生了点变化。
只见波浪一卷,接着,周泓妍的头就露出了水面来。
颜蕾看到她浮出了水面,顿时一口气就缓了过来,这丫的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周泓妍看颜蕾到了,她咳嗽了一声,涉水游了过来,双手居然还缚在身后,“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爬上岸的周泓妍居然哭了起来,她要不是会水的话,早TMD的去见龙王了!
幸好幸好,她在泰国考潜水执照的时候,潜水教练曾经教过她一种“水母式救生法”——在水中憋气,头贴近膝盖,身体蜷缩悬浮在水中,再偶尔露出水面换气。教练说:利用这种泳姿,就可以在水中坚持很长时间。
大冷天的,她用这种水母式救生法坚持了整整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颜蕾前来。
“蕾蕾!”
周泓妍现在看到她简直比看到自己的爹妈还激动,连称呼都叫的这么亲切。
颜蕾则递给周泓妍一个白眼:丫的我刚才以为你被淹死了,气的想把江月初的脑袋瓜上开个洞,你丫的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吓死我?!
这时“扑通!”一声传来,她们两愣了愣,发现少了个石曼伶。
原来,趁着她们两个人对话走神的时候,石曼伶居然潜水逃跑了。
江面上飘开一道涟漪,石曼伶再次化身为水鬼,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游游去。
颜蕾算是长了见识,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游得堪比博尔特,几乎一眨眼之间,水下的黑影就飘出几十米远,她们两跑着步都撵不上石曼伶的游泳速度。
眼看黑影就要消失在江心,忽然间,岸上传来了一声枪响—— “砰!”
颜蕾回眸,看到某陈终于赶到,他一枪击中了水面,子弹打破了平静的江面,瞬间荡漾起一道血色的涟漪。
石曼伶大叫一声,浮出了水面。
她的腿被子弹射了个对穿,再也不能荡漾起漂亮的水花。
颜蕾则看呆了:百步穿杨的枪法,也不过如此吧?陈同学真是厉害厉害。
此时此刻,余烟未熄的陈泊宇,再次把枪口指向了这位水鬼石曼伶,宣告下最后的战书:她若是再跑的话,下一枪,他可以依法击毙这位畏罪潜逃的命案嫌疑人。
石曼伶终于不跑了,她其实已经逃不掉了,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无处可躲。
水鬼上了岸,一身的狼狈不堪,血色染透了她的黑色长裙。
陈泊宇走了过来,给她戴上了手铐,冷峻的身影仿佛山一般的巍峨。
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颜蕾听到她冷冷道:“蛇哥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遭受的一切,也必定千百倍偿还于你。”
接着警车呼啸而过,包围了整个长江堤坝,带走了这两位水鬼。
颜蕾看到江月初被抬上了警车,一下子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站也站不住,身体忍不住往后一倒,就倒进了一个怀抱里。
她太累了,也太过紧张了,这具过于孱弱的原主身体几乎被她透支到了极限。
陈泊宇抱住了她,脸上的紧张一览无余,“颜蕾?!”
“我睡一会儿,你带我回家吧……”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决定
子夜时分。
两个“十二生肖” 嫌疑人落网,省厅专案组连夜对石曼伶进行治安传唤。
对于公安部门来说,传唤分为治安传唤和刑事传唤两种。虽然字面上的差别不大,但实际意义上差别很大:治安传唤一般只针对确切的犯罪嫌疑人,而刑事传唤的适用对象则是没有定罪的嫌疑人。
石曼伶目前的犯罪事实只有杀人未遂(把周泓妍扔进长江),光是这条她就触犯了《治安管理法》,被依法逮捕进行传唤。
但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明白,她身上牵扯到的人命案可不只是一条。
今晚无人入眠。
审讯室里,石曼伶乱糟糟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因为腿部的伤势,她的眼底下现出一层青黛色。
此时,她显得有些颓废和疲惫不堪。她的双手和双脚都牢牢地固定在了审讯椅上,只有一双眼眸依旧透露出桀骜的光芒。
审讯室里一共有三名警察,两名书记官,左侧放着一个摄像机,用来记录审讯的全部过程。负责主审石曼伶的是专案组特别顾问陈中良老先生。
凌晨两点半,审讯正式开始。
“姓名?”
“石曼伶。”
“年龄?”
“25。”
“25岁!”陈中良老局长叹息一声,“你真的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石曼伶抬起头来,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独特的骄傲:“因为我别无选择。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这么做。”
“每个杀人犯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方法,想要证明自己做的是对的,还试图说服别人接受这套逻辑。”陈中良老局长什么犯人没见过?他义正言辞道:“但无论是什么借口,那都只是你编造出来开脱罪名的借口,用来挑战法律和人性的下限。”
“随你怎么说。”石曼伶有些淡淡的厌倦,“我反正已经累了。”
她十岁那一年失去了亲生父亲,半年后母亲抑郁而终,她跟姐姐被不同的人家收养。据说是两个富豪听说了她们的故事,觉得她们的身世可怜,所以才收为养女。
原本她的生活很富足,养父母虽然没有亲父母那样亲,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一分一毫,她本应该放下仇恨,大胆往前走。
直到15岁那年上名湖高中的时候,心底的那些仇恨,却被不经意地勾引了出来。
她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学校——
“你们知道贵族学校的日子吗?里面都是一群二代、三代的孩子们。本市有头有面的人物都把孩子送进来。同学们都在攀比和炫耀。大家吃的用的都是外国名牌,说话聊天,都是暑假马尔代夫、寒假巴厘岛。”
哪怕是在学校里,这些未成年们也是会主动划分阶级和层次的。所以,学校早就不是什么净土,而是孩子们炫耀和攀比的土壤。
尤其是这种贵族满地跑的学校里,攀比之风尤甚,孩子们都把家长们市侩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物质比拼还是次要的,最让她刺骨难堪的,就是同学们不停地比拼和炫耀父母,“……他们说:我的爸爸是某某公司老板,我的妈妈是某地的名媛。而我的妈妈,我的爸爸……爸爸,妈妈……哈哈哈哈哈!”
石曼伶发出了一阵冰冷的大笑,笑声里听不出一点快乐,只有无边的愤怒裹挟其中——“凭什么大家的爸爸妈妈都好好活着,而我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失去父母的仇恨之火复燃,又被周家人火上添油:“还有周泓妍,当时她就在我的隔壁班上学,她也在我面前炫耀过:自己的爸爸可是周丰菱,三菱集团的董事长,首富的儿子!可我听到她说出爸爸两个字都觉得恶心、想呕吐!”
那是她刚上高二的时候,要代表学校去参加一场游泳比赛。周泓妍忽然跑来跟她炫耀说:这场比赛是她爸爸支持的,冠军的奖金也是她爸爸掏的。那一天周泓妍得意的嘴脸,让她至今都忘不掉。
于是在比赛结束后,她将冠军奖金送给了蛇哥,让蛇哥用这笔钱去毁灭周家。
石曼伶冷冷道:“周泓妍她说一声爸爸,我就多恨周家一分。”
压抑的学习环境、攀比炫富的同学、自卑敏感的少女内心,还有那个一身光鲜亮丽的仇人之女周泓妍,就是她的高中时光。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跟姐姐,我们都只为了一个信念而活。就是替我们的亲生父母讨回一个公道。”
陈中良凝视着她,只觉得她可恨可悲:“你本来可以狡辩,说自己没有做过这一切,死不认账,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嫌疑人能够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犯罪事实,从他的角度上来看,就是她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没这个必要。”石曼伶缓缓摇了摇头,“我姐姐江月初对蛇哥忠心耿耿,但我不喜欢蛇哥。蛇哥他其实跟周丰菱那种人没什么区别,都是高高在上,一副决定别人生死的模样。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不愿意再听蛇哥的话。”
她们姐妹虽然都是十二生肖的成员,但只有姐姐是忠诚于组织的人。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厌恶蛇哥,所以,她可以随时背叛蛇哥,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说起来,她们姐妹跟蛇哥都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当彼此都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可以一拍两散。
陈中良思忖片刻,继续问道:“你对蛇哥这个人的了解有多少?”
她摇了摇头:“不太了解。我只觉得他应该是个跟周丰菱很像的人。”
“怎么说?”
“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的方式,都让我想到了周丰菱。”
“你跟周丰菱很熟吗?”
石曼伶也摇了摇头:“我的爸爸妈妈是周丰菱的朋友,有几次周丰菱来过我家,我远远看过他几次,那副嘴脸真让人讨厌。”
陈中良反问道:“你知道是周丰菱和他的妻子嘱咐你的养父母收养你的吗?”
“……”
石曼伶愣了愣,她沉默地震惊了一会儿,说不出任何话来。
陈中良叹息,“不仅是你,你姐姐会成为江家的养女,也是周丰菱的特意安排。十五年前,他并没有故意对你们的父亲见死不救,他知道酿成大错后,还让妻子安排你们被富裕的人家收养,想让你们有个好的未来。谁知道你们两都扭曲了人格。”
石曼伶更加沉默,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些年,她和姐姐都被仇恨和敏感的卑微充斥了生活,哪里能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陈中良继续道:“我们专案组还查询了第二个死者彭茂庆的身世。发现他从前跟你父亲的关系很亲密,他们两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后来在一条船上工作。可你姐姐却亲手杀了彭茂庆,对吧?”
“十五年前,彭茂庆也在我父亲被困的现场,他有潜水设备,但他也没下去救我父亲。”想到这里,石曼伶就咬牙切齿。
——其实不仅是彭茂庆,还有那些闻讯赶来的看热闹的、拍照的人们 ,他们个个手上都捧着一个馒头,上面沾满了爸爸的血。
陈中良一声叹息,“因为那一年,彭茂庆自己的小儿子也才刚刚出生。他怎么好丢下老婆孩子去救你的父亲?他肯定不会希望你父亲死的,他也只是没办法。”
“哼,说白了就是一群怕死鬼,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别人重要几百倍?!”石曼伶冷笑道。
陈中良摇了摇头,忽然语出惊人:“我们还查了彭茂庆的出生信息,发现他其实是小时候被一户姓彭的人家收养,后改为姓彭。他真正的名字叫钟茂庆,出生于1975年。”顿了顿,老局长告知她一个真相,“他,其实是你父亲的亲弟弟。”
!!!
石曼伶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她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陈中良拿过一张照片,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你爸爸和彭茂庆小时候的合照。你的爷爷奶奶当年遇到了灾荒,不得已把小儿子钟茂庆送给了彭家当养子。”
——她们的父亲本名钟茂竹,而彭茂庆的本名是钟茂庆。他们是亲兄弟。
石曼伶根本不敢去看这张照片。
其实她心里明白:彭家叔叔彭茂庆从前对父亲非常好。父亲想要出国去学潜水执照,本金十万,都是彭茂庆借给父亲的路费,这哪里是一般朋友的交情。
陈中良继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8年前,就是你和姐姐去联系了彭茂庆,想借用他的运砂船来撞毁堤坝,杀死名湖小区里的周丰菱一家,给你父母报仇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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