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蓝色僧袍的长老打断:“封印之地不容有失,否则我们佛门还要再填进无数佛修的性命。掌门,了悟的情劫渡得如何了?”他话音一转,问起圆苍。
圆苍轻叹:“他的情劫,近一年来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反倒是情劫牵累了他的修为,据贫僧所知,他从踏入结丹中期后,修为就一直停滞不前。”
“这——”
“情劫难度,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罢了罢了,万年都等了,还怕再多等一段时间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灰袍长老苦笑:“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谁愿意封印之地暴动一次,就有几位同门,甚至是自己,成为大阵的一部分呢?”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滞。
灰袍长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度连连苦笑。
是圆苍先出声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气氛:“没办法,了悟那里短时间内不可能成长到独挑大梁的地步……”
顿了顿,圆苍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出了声:“我们讨论一下,这回谁前往封印之地吧。”
“阿弥陀佛,贫僧去吧。”几乎就在圆苍话音落下的下一刻,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的戒律院首座出声请命,“贫僧修习杀戮道,虽然不适合净化邪魔之气,却很适合去镇压异动。诸位不必与贫僧争执。”
殿上所有长老彼此对视。
不少人的寿命早已过了千岁,眼里依旧出现不忍。
圆苍微微拧眉:“你是戒律院首座,掌管着刑罚要事……”
“无事,戒律院首座嘛,能担此重任的大有人在。”戒律院首座轻轻笑了下,“诸位师兄弟,贫僧先离开了,戒律院还有不少事情要交代下去,明日午时贫僧会离开宗门,诸位就不必前来相送了,以免多添悲哀。”
说着,他握着手中的降魔棍,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步伐从容而镇定。
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殿内,所有长老双手合十微垂下头,表示对戒律院首座的尊重。
圆苍缓缓直起身来,正准备宣布散会,就见议事殿上的传送阵突然亮了起来。
一枚玉简安安静静悬浮在传送阵上。
这传送阵并不大,在某一宗门有急事发生时才会被开启,传讯给八大正道门派五大邪宗里的其他宗门。
圆苍抬手,将玉简召到手中,神识探了进去。
看清楚玉简里面的内容后,他脸色微微一变,那覆在他眼前的白绸被他的气势所影响,尾部绸带轻轻浮起。
“掌门,发生了何事?”距离圆苍最近的圆新出声问道。
圆苍轻叹,双手合十:“驭兽宗刚刚发来消息,他们的三长老和执法长老已化邪魔,在封印之地出现暴动时,两人再也按捺不住出手,合力反杀驭兽宗掌门和两位元婴期长老。”
“最后虽然都死在驭兽宗止戈祖师的掌下,但止戈祖师被他们埋伏,同样深受重创。”
-
合欢宗也收到了驭兽宗发过去的玉简。
第二日一早,合欢宗掌门召集各大长老开会,就此事议论纷纷。
游云身为宗门大长老,自然也在列。
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红色长袍,站姿懒散,整个人完全是一副无精打采没睡醒的模样,并没有参与到掌门他们的讨论中。
是啊,有什么好讨论的。
自法会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他回到宗门后,就一直在寻找机会,用自己新学的测魔阵法探测宗门有没有高层成了邪魔。
结果忙死忙活,发现在场这些没闭关的高层都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肯定是闭关的某位高层。
——但闭关的三位高层,在合欢宗里都占据高位,而且实力早已在元婴后期停留许久。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人有问题,这对合欢宗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想到这里,游云脸色愈发不好,心底越发急切地想要揪出那个家伙。
可没办法,在元婴后期这个层次,要么不闭关,一旦闭关,基本都是以几十年起步。
毕竟元婴后期修士的寿命动辄上千年,几十年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久。
“游云。”合欢宗掌门喊了他一声。
见游云还是一副走神的模样,只好又喊了一声:“游云!”
“啊?”游云茫然看过去。
“我刚刚和你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掌门问。
“嗯嗯嗯。”游云含糊点头。
掌门:“……”
这么不靠谱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修炼到元婴后期的。
他心力憔悴,只好再次复述刚刚对游云的安排。
除无定宗、合欢宗外,各大宗门也都在召开会议讨论此事。
-
沧澜大陆的夜空很漂亮。
全速飞行的飞毯上,衡玉抱剑盘坐,仰头望着这繁星满天的夜空。
北斗七星在夜空里非常明显。
了悟在盘膝修炼。
封印之地出事,他就一直处于绷了根弦的状态,想要寻求突破的方法,反而有些打乱了平时的节奏。
衡玉看得出神,见了悟结束修炼,正想侧头找了悟说话,突然,她神情微愣。
——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暗了下来。
明明前一刻还是繁星满天的状态,现在她看到的景物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般,变得模糊起来。
衡玉下意识抬手抚上眼角。
“怎么了?”了悟察觉到异常。
衡玉没说话,过了几秒,她认真而镇定道:“我看不见了。”
了悟脸色凝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灵力注入她的身体里——衡玉体内,黑色而邪恶的邪魔之气搅和着她的灵力一块儿暴动。
这是邪魔之气即将爆发的征兆。
“是邪魔之气爆发了吗?”
衡玉抬眼看他。
说是‘看’也不对,在这几十秒的时间里,她的眼睛什么都不看见了。
了悟操控着飞毯降落。
他们现在就在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地。
旁边是棵高大的松柏树,飞毯落下后,了悟贴近衡玉,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单纯看不见了?”
“单纯看不见。”
了悟摸了摸她的额头:“害怕吗?”
“是邪魔之气引起的就还好。”
衡玉是真的淡定。
佛门之光可就在她身边。
了悟解释:“一般情况下,邪魔之气最多六次就能驱逐干净。贫僧之前已经帮你驱逐过四次,这第五次怕是来势汹汹。现在失明只是开始,迟些应该还会有其他反应,我们就在这里暂时耽搁些时间吧,等你渡了过去再启程。”
他想要驱逐走洛主体内的邪魔之气,那些邪魔之气虽然没有神识,但自然会不甘心被驱逐。
当净化接近尾声时,有时候邪魔之气会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全方位爆发起来。
严重程度会远超之前几次。
如果不能熬过去,就会因此横死。
如果能熬过去,她体内的邪魔之气就差不多清除完毕了。
“别害怕。”了悟重复一遍,声音里带着安抚,开始念起驱魔经文。
衡玉不害怕。
她觉得似乎他比较害怕。
第八十九章
悱恻缠绵的月色透过松柏的枝叶, 零零散散洒下来。月光被过滤后,洒到地上,只剩下薄薄一层, 甚至不如衡玉耳畔的珍珠耳饰明亮。
她现在看不清东西,背脊几乎是下意识地靠在松柏树干上, 借着实在的触碰寻求寄托。指缝紧紧攥着了悟的僧袍, 他轻动了下, 她手腕间佩戴的铃铛手链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叮铃铃, 不知怎么的,就和呼吸声一起交织出了几分暧昧。
衡玉的视线彻底暗了下去。
她的手往前摸索。
有人牵住她。
“我想十指扣着。”
于是两人十指紧扣。
“周围是不是很暗, 什么时候天亮啊?”过了一会儿,衡玉问。
了悟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夜明珠, 用灵力牵引着,将它挂到松柏树上。
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 将他和身边的姑娘笼罩住。
了悟回:“已经天亮了。”
衡玉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
腕间的铃铛跟着一起摇晃。
“我想睡觉了, 介意帮我解掉外袍吗?”
紧扣着的手突然被松开,手心的温度冷下去。
下一刻,两只略有些颤抖着的手,正在轻轻解开她外袍的排扣。
这件外袍是天青色, 穿在她身上出尘素雅,美得纤尘不染,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扣子设计得有些复杂。解了好一会儿, 排扣解开,脱掉外袍后就只剩下里衣。
了悟弯下腰, 帮她脱掉鞋袜, 再抬手, 扯掉那固定住头发的簪子。没有簪子的束缚,长发倾洒而下,击打在了悟的手背上,莫名添了几分痒意。
“已经好了。”
衡玉一只手捧着脸颊,胡搅蛮缠,步步紧逼:“有晚安吻吗?”
放在颊侧的手突然被牵走。
温热而细碎的吻,轻轻落到她的手背上:“这样算吗?”
衡玉眼尾一瞬嫣红。
她想要说话,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闷哼声。
衡玉身子往前一倒,直接倒在了悟怀里。她死死攥着了悟的僧袍一角,眼尾嫣红如血:“热。”
热到极致,就连体内的血也在沸腾,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时随地蒸发掉。
更为致命的是,一股痒意从衡玉骨子里钻了出来。
极热与极痒交织在一起,衡玉的意识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克制不住的闷哼声从她唇齿间溢出。
面前的人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降温源。
衡玉紧紧贴着他,又因为浑身发痒,她一直在用脸颊蹭了悟的胸口。
僧袍料子并不称得上柔软,等了悟低头去看她时,夜明珠映照下,她的半边侧脸皮肤被摩擦得通红一片。
是痒吗?
了悟诵经的语速越来越快。
驱魔经文已经是他最熟悉的经文,现在他完全是下意识在诵读,心里思索着衡玉的异常。
瞧见她还在蹭着,了悟轻叹,一只手覆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托住,另一只手飞快脱掉自己这件僧袍。
里衣柔软,她蹭着总不会那么难受。
他闭上眼,定住心神抱住她,继续诵读经文。
五遍,十遍……五十遍……
他念得太快太急促,佛骨的力量被他催动到极致,现在身体已经发出警告。他的意识也逐渐有些涣散下去,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苦苦支撑诵经上。
即使有着金佛之身缓解,衡玉体内的血液还是在沸腾,甚至出现了逆流的情况。
她的眼尾越来越红,脸上却越来越苍白。
对比之下,格外鬼魅和怪异。
了悟一开始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直到他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胸口,了悟稍稍偏头看去,才发现是她咬破了自己嘴唇,大滴大滴的血流出来。额头的汗也在一直冒出来。
“咬贫僧的肩膀。”了悟告诉她方法。
重复了好几遍,了悟还动手掐住她的下颚,迫使衡玉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诵经声飞快而急促,了悟一遍又一遍念着,怀里姑娘的体温终于渐渐降了下来。
但了悟还没松口气,就发现——她的体温降得太快了。不过几秒之间,她浑身就冷到犹如冰窖。牙齿在打着冷颤,抱着她的了悟也不能幸免,眉梢都凝结上一层寒霜。
衡玉身体的痒意越来越明显。
就像是从骨子最深处钻出来的一般。
衡玉挣扎着,用指甲尖锐的手指挠了挠自己颈部的肌肤。
力度之大,白皙而细腻的颈部肌肤顿时留下明显的抓痕。
再次一挠,颈部泛起淡淡的血痕。
了悟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下一刻,怀里的姑娘剧烈挣扎起来,灵力已经有些枯竭的了悟险些被她推倒。
“洛主!”他的声音重了些。
怀里的姑娘眼尾晕红一片,细细看去,似是要哭出来,呻吟声细弱得惊人。
“洛主……”了悟声音放缓。
她如果挣扎,现在他未必能够很好制住她。
无奈之下,了悟手拖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躺到飞毯上。
了悟用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举过头顶,身体压在她的身上,限制住她的挣扎,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免得她再动弹。
这样的姿势,古怪又亲近到了极点,了悟却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语速急促念着经文,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催动体内的那根佛骨,调动大道之力加持在他的经文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衡玉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身体温度也慢慢回升,了悟险些被佛骨的反噬压得喘不上气。
他额间、颈间都是冷汗,里衣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紧紧贴在脊背上,将他的脊背弧度完整勾勒出来。
诵经声几乎完全嘶哑。
时间一点一滴推移。
似是过了很久,衡玉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眼睛。
看到几乎压在她身上,额头贴着她的了悟时,衡玉微微愣住——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呼吸交错,近到……堪称危险。
了悟还在念着经,没注意到衡玉醒了。
负荷催动体内佛骨、调动大道之力,已经耗尽他体内的灵力。他现在完全没有了力气,眼睛紧闭着,基本是在凭借着本能诵经。
“不用念了。”衡玉只能发出气音,“我醒了。”
这声音太轻,嘴唇只是轻轻动了动,被完全压制在了悟的诵经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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