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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暖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衡玉用袖子帮了悟擦掉他额上的汗。他动欲的时候,眼尾格外嫣红,素来干净清澈的眸里含着淡淡水色。
衡玉问:“要我帮你吗?”搭在他肩上的右手动了动,暗示他是要用什么方式帮忙。
了悟一懵,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后,抬手扣住她的手腕:“不用。”
他声音喑哑,呼吸声略有不稳。
衡玉就不说话。
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让他平复呼吸。
沉默蔓延开,不知过去了多久,了悟突然问道:“如果完成了内门任务,洛主是不是就要启程返回合欢宗了?”
“……应该是。”
他又一次,堪称执着的问道:“贫僧那时应该总是在闭关修炼,又或是在天下云游传播佛法,你若是有空,能来寻我吗?”
他的睫毛轻颤一下,配合着眼尾的嫣红,便越发惑人:“不用去无定宗也可以的,反正贫僧也经常离开宗门。”
“好啊。”
衡玉回答得干脆,了悟就笑了:“你肯定总是没空,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游历寻找突破契机。”
他把她的心思都点了出来,衡玉语塞,只好瞪他。
了悟又笑了下。
笑着笑着,他就觉得苍凉。
“破掉佛法金身的事情再推迟些好不好?”他问。
衡玉左手撑在枕边,稍稍用力,她坐了起来。
了悟原本泛着红晕的眼尾逐渐恢复正常,身体瞬间紧绷,在这过分闷热的厢房里,他只觉得浑身冰凉。
浑身脱力,了悟没跟着坐起来,只是勉强抬起手遮挡在额前,挡住有些刺眼的烛光。
衡玉眨了下眼:“相公。”
“……”了悟猛地移开手,睁着眼睛望她,神情呆滞。
“你不愿让我吻你吗?”
了悟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
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但她非要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一时之间,了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衡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脸朝墙内,顺势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两人隔得远,有风从外面灌进被子里,了悟觉得墙角的炭盆大概已经快要烧没了,火光不旺,屋内自然就冷了下来,于是没有灵力护体的他也觉得冷。
他的心沉到谷底,连带着身体的异样也逐渐缓和下来。
了悟静静躺了好久,侧头去看她,只能看到那在枕头上散开的黑色柔软长发。
听呼吸声,呼吸声非常平稳,像是睡着了般。
他继续抬眼望着芙蓉暖帐,过了好一会儿,了悟侧了个身同样面朝里,勾起一缕距离他不远的头发放在指尖把玩。
“洛主,你不要这样。”了悟轻声道。
无人应答,只有他略带哑意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洛主……”了悟又喊了声。
他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你吻贫僧吧,你不是要完成内门任务吗?再不快些,金佛之身的效果就要过去了。”
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的人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衡玉把头迈进他怀里,声音很闷:“对不起。”
了悟搂着她,手臂一点点收紧。
心底似乎被凿开了一个洞,他所有的辗转与欢愉都来自眼前的姑娘,只要她稍稍蹙眉摆出个疏远姿态,他就慌乱得不敢再强求些什么。
他做错了吗?理应没有。
她又错在了哪里?并没有。
也正是双方都没错,他才越发茫然失措——纵使他辩才无双,也无法寻出任何漏洞去说服她更改心意。只能用刚刚那种哄劝的方式,求她垂怜些许。
而她,依旧不愿垂怜。
了悟的手移到衡玉颊侧,轻轻用力,捧起她的脸到眼前,纯粹地,在她唇上辗转。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她。
在这样的境地下。
第九十八章
衡玉睁着眼看他。
了悟眼睑阖上, 长而翘的睫毛颤动得厉害,似乎随时都会刮到她脸上。他吻得很生疏, 但很认真,像是捧着满腔心意到她面前。
她没有回应,只是被动享受着这个吻。
屋外的雪静悄悄下着,红烛亮起来的光也黯淡下来。
时间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被拉得很长,总让人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躺在了悟怀里被他拥吻的姿势很奇怪,衡玉感觉到身体血液不流通,无奈敲了敲他的肩膀示意。
了悟茫然睁开眼, 退开些许距离看她。
衡玉没说话,默默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用柔软的拇指指腹帮了悟擦拭嘴角。之前亲吻时, 她有胭脂蹭到他的唇畔, 在唇边晕开红了一片。
这胭脂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越擦反而越脏, 晕开的范围比之前更大了。
衡玉没忍住笑起来:“你脸花了。”
见她笑了, 了悟跟着弯起唇角, 心情恢复过来:“明日再洗干净就好。”
衡玉又笑了下。
这人还真是好哄, 刚刚还那么难过,现在就平静下来了。
她没说话,于是室内又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 了悟揪住她一缕头发, 放在指尖把玩。
他垂下眼, 声音很闷, 提醒她道:“金佛之身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
衡玉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不提醒我我都要忘了。”
了悟碰了碰她的颊侧, 觉得有些凉, 就伸手抱紧她, 把她大半个头都埋进被子里:“只是暂时忘了而已。”就算今晚糊弄过去了,她也很快就会想起来。
还不如他主动提醒,这样她应该会高兴一些。
衡玉嫌闷,挣脱掉被子,嘴唇直接覆上去,用偏尖锐的虎牙咬住他的嘴唇,慢慢研磨。
磨了一会儿,她紧紧攥着了悟的衣领,松了自己下口的力道,用舌尖轻轻舔舐他唇上破皮处,像是在安抚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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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金佛之身已经溃败消失,衡玉翻了个身躺好,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半晌,了悟压下身体的异样,轻声说:“晚安。”
没有得到回应,他侧头瞧了眼。
见她睡着了,抬手帮她剥开贴在脸上的头发,又说了一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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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炭盆被换了新的。
室内重新暖和起来,甚至暖得有些过分。
衡玉身上盖着龙凤被褥,她迷迷糊糊觉得热得慌,手脚一起胡乱蹭动,把大半被子都蹭到旁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会着凉的。”旁边人说。
衡玉迷迷糊糊睁眼看了悟,自觉朝他伸手:“那你给我暖着。”
了悟不理她,坐起来为她盖好被子。
衡玉起床气有些重,不高兴地在被子里踢了踢他的腿。
了悟任她踢着,反正她只是在玩闹,基本没用什么力道,与其说是踢更像是在胡乱蹭着。
等她闹够了,了悟笑了下,提醒道:“洛主,你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大半。”
衡玉:“?”
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用手背蹭了下脸颊,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多了一抹浅浅的红胭脂。
见了悟还在笑,衡玉眉梢微挑,用指尖掐了掐他的脸颊,走下床去喊春秋进来帮她梳洗。
坐在妆台前,衡玉还是觉得困。
她睁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恢复清醒。
春秋收拾好床榻,走过来用湿水的手帕为衡玉擦掉脸上的妆容。
擦了好一会儿,春秋凑进衡玉的耳朵,神情诡异,忍着羞意问道:“小姐,姑爷他……他是不是不行啊。”床榻虽然乱,但并没有任何事后的痕迹。
所有残存的困意都被这句话给驱逐开,衡玉猛地睁开眼睛,眼睛微微瞪圆望着春秋。
春秋鼓励性地朝她点头:“小姐不要慌,如果姑爷真的……咳咳咳我们就去告诉老爷,他入赘就是为了给我们府里开枝散叶的,如果连个播种的能力都没有……咳咳咳,奴婢当时就怀疑和尚这方面可能不太行,原以为是奴婢猜错了,没想到……”
这一大段话,春秋是咳了又咳,才忍着羞意把它们说完。
瞥了眼站在屏风后面换衣服的了悟,他应该没听到。衡玉抬起手捂住春秋的嘴,哄道:“乖,话不要乱说。”
被捂住了嘴不能说话,但春秋的眼睛非常传神,里面明晃晃写着:小姐,你可千万不能为了维护姑爷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而委屈了自己啊。
衡玉:“……”
就,戏很多。
“别多想,你也别在外面乱说什么,就算是在我爹娘面前也一样。”衡玉有气无力。于是春秋眼里的情绪更重了:她家小姐果然委屈了。
“……”未免春秋在外面乱说什么,衡玉只好找了个借口,“他毕竟刚刚还俗,对于这等……人间极乐之事体会不够,总要先给他些时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
看着春秋那犹自不信的目光,衡玉轻咳两声,硬着头皮道:“他会日日带我赴极乐的。”
话一说完,衡玉觉得自己肯定被这个小婢女下了降智光环,跟着小婢女一起失去了节操这种东西。
这幻境里构造出来的小婢女怎么这么难缠。
春秋不知道她家小姐内心的懊恼和咬牙切齿,听到这番理由,她勉强被说服,欲言又止地点点头,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乱说出去的。就算是老爷夫人问起来也不会说的!”
“那就好。”
衡玉跟着用力点头,然后连忙找了个借口打发走春秋。
她也不叫其他婢女进来,默默拿起木梳,准备自己给自己梳头。
“贫僧来吧。”了悟换好衣服绕出屏风,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走到她身后,接过衡玉手上的木梳。她的头发柔软,一梳就梳到了底。
他靠得近了,衡玉就闻到从他衣服外袍飘出来的雪松味。
这种味道干干净净,清新而温和。
想到刚刚和春秋的对话,衡玉轻咳两声,连忙把那番对话彻底抛到脑后。她又夸了一遍:“我喜欢这种熏香的味道。”
了悟动作顿住片刻,又恢复自如,开始为她绾发。
换了身新的衣裙,衡玉和了悟出门去给洛老爷洛夫人请安。这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请完安后,两人离开主院。
成婚礼刚过,洛府到处都还是张灯结彩,‘囍’字红色剪纸贴满府中每个柱子和门窗,多到衡玉看得眼花。
昨晚烧的炮竹碎屑没清扫干净,被雪埋了一小部分,红色从雪里透了出来。
了悟撑着大红伞,两人慢慢并肩走着,逛起洛府的花园来。
大雪纷飞,即使是富贵如洛府,这时候也没什么稀奇精致可以供人欣赏的。
逛了一会儿,两人走去衡玉的书房,打算在里面看书打发今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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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软榻上看了很长时间的佛经,女子懒洋洋起身。
她赤脚踩在宫殿冰凉的地砖上,把手上这本佛经放回到它原先的位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女子还是止不住好奇心,抱起蹲在角落的白色小兽,瞬移来到梦魇石像身边。
“他们的进展如何了?”女子问。
梦魇石像知道她好奇,尽量把里面的一些场景复述给女子。
女子垂下眼,睫毛剧烈颤动起来:“佛门之光会为了从梦魇编织的幻境里出来,就委屈自己与他人逢场作戏吗?”
她这么问的时候语气有些苍凉,就仿佛……她在问的不是了悟,而是在透过他,问早已陨落于岁月的某个人。
梦魇石像突然想到些什么,传出一道神念波动:“这个幻境,我是按照那位小姑娘的记忆来构建的。”
女子猛地抬头,神情震惊:“你说什么!”
事实上,最开始来找梦魇石像时,女子直接要求梦魇石像编制出成婚幻境,让那位佛门之光在幻境里与那位小姑娘有了世俗礼法上的羁绊。
后来,梦魇果然编出成婚幻境,女子以为是自己的目的达成,从来没多想过什么。
可如果,这个幻境是按照那位小姑娘的记忆来编织的……她与佛门之光,又是什么关系?
女子抬手紧紧压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喘息起来,难以保持心情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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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躺在软榻上翻看话本,两条腿翘起,交叠着胡乱晃来晃去。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她握着话本大笑起来。
了悟推门走进书房时,正巧就看到这一幕。
他收起手上的油纸伞,抖落上面的雪花,把它轻轻搁到墙角,这才走进室内,坐到衡玉身边。
了悟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寒意,衡玉托着腮侧头看他,瞧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小木匣,问道:“刚刚去了哪里?”
“去找你的婢女要了香料和香料配方。”了悟将匣子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雪松清香透出来,四块雪松香料安安静静躺在匣子地步。
衡玉问:“要来干嘛?”
“闲着无事,贫僧想研究研究它是如何制成的。”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在幻境里按步就班生活,不能操之过急,了悟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又是已经还了俗,不好再看佛经,只能另外找些事情做。
衡玉点头,眼珠子微微转了下,眉眼明媚如春:“因为我说喜欢?”
了悟轻笑:“打发时间。”
话语平静温和,表情更是从容淡定。如果他的耳垂没有红起来的话。
衡玉支起身子,用指尖捏了捏他的耳垂,一本正经点头道:“的确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了悟的耳垂瞬间烧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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