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
“女儿原先还以为红薯只有叶子长得快,不想它下面的根茎也不小。女儿挖了一块,估摸着有二两重。冲这个长势,现在是春末,等夏末可以收割的时候,该不会有四两重一个?这么一算,估计夏末打粮食的时候,说不得一亩地有三四百斤重呢!”
邢妻立刻道:“果真?那都赶上一亩上号的水田了!稻子一舂,就要者掉一半。这红薯若是真有三四百斤的收成,那我们以后就不怕挨饿了!”
不怕挨饿?这是说,这个副本里的人还不知道红薯的好处?
果然是新手村金手指,果然粗壮。
邢忠立刻站了起来,道:“走,看看这红薯去!”
邢岫烟道:“阿爹~!这红薯就在我们这个院子里,什么时候不能去看啊~!女儿接下来说的,才是顶顶要紧的!”
邢忠一听,立刻坐了下来。
“你说,你说。”
仗着这个小院是最里面,隔壁也无人居住,邢岫烟就道:“我们姑苏有位姓林的大户人家,算起来,跟我们家也有亲,阿爹还记得不?”
邢忠一听,一想,道:“你是说现任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
“对,就是他!”
“虽然说,他的妻子是你大姑姑的小姑子,可是这位贾氏太太已经没了。人走茶凉,就是再多的关系,贾氏太太一走,也就远了。”
“阿爹,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这林大人续弦了没有?没有啊!他妻子的棺椁还在他们林家的家庙里搁着呢!阿爹~!您要这样想,我们这里是姑苏,是林大人的祖籍所在。若是我们把这功劳送到京里的大姑姑家,大姑姑没有生养过,人家国公府家大业大子孙繁茂,我们又是无依无靠地去投亲,若是他们夺了这功劳给他们自家的子孙,我们是争得过还是抢得过?还不如把这功劳送给林大人,他得功劳升官,我们就扯着大姑姑的虎皮要钱,怎么着,也弄个一二百银子,最起码也能做个小买卖啥的。”
邢忠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拍了一下女儿的头,道:
“什么一二百银子,你以为是打秋风啊?记住,这是天大的功劳,一二千银子都下不来!”
邢忠越想觉得越有劲儿。
虽然远在姑苏,可是林家在姑苏也是大族,林如海又是林家眼下最发达的一支,所以就是寄居蟠香寺,邢家也是时不时地会听到一些关于林家和林如海的事儿。
林如海到底得不得圣心,邢忠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盐政上的官不是那么好做的,江南人都知道,只要听说哪里又出了贪腐大案,十有八、九都跟盐政有关。
邢忠就不信了,这个林如海就不想跳出这个要命的是非坑。
第3章
接下来的几个月,邢忠就时不时地蹲在那菜地边上,看看那些红薯到底能长多大。这小院儿如今就他们一家子住着,庵堂那边的比丘尼们轻易不会过来,倒是便宜了邢家。
而邢岫烟养好了身体得了闲,给邢忠打下手伺候红薯之余就跟妙玉借了书来抄,有抄佛经的活计就抄佛经,没抄佛经的日子就抄四书五经。
接下来农闲的日子,邢忠照样去城里打零工,却特意弄了些不大不小的木板材,打了些不大不小的无盖的木头箱子,把这座小院前前后后包括那些无人住的厢房里都摆了个满满当当,就连院子角落里的用来接雨水的两个千斤缸也被利用了起来。
这些木头箱子底下挖了洞,防止积水,连同那千斤缸一起装上了土,用来扦插红薯藤。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伺候过红薯,可是作为一个脑袋还算灵活的积年老农,邢忠竟然真的摸索着把红薯给种下了。
不止种下了不说,还让他都种活了,而且长势都很不错。
到了五月里,作为一个积年老农,他已经能准确地估算出这红薯的亩产了。
邢忠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
他先去了姑苏城里,找到了在绣坊里做绣娘的两个妹妹,好歹凑了一点路费出来,然后孤身一人去了扬州。
姑苏到扬州不算远,加上地处江南繁华地,剪径小贼什么的,倒是不多。加上邢忠又是个穷苦人家的模样,身上就带了一把伞,一个褡裢,外加一点干粮,自然就不会有人盯上他。
邢岫烟和母亲在蟠香寺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个多月,有几次在妙玉跟前都忍不住走神,惹得妙玉直接开口,先是提点她,后来就直接撵她回去了。
到了七月下旬,佃户们得到消息:妙玉要跟她师傅进京了,还把蟠香寺给卖了,新东家姓林!
蟠香寺下面不止邢家一家佃户,其余几家都是胆战心惊,可是邢妻和邢岫烟都知道,他们的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
新产业入手,主家巡视是必须,可是蟠香寺上上下下除了邢妻和女儿邢岫烟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林如海会来姑苏视察蟠香寺!
毕竟林如海是在职的官员,他可以回家祭祖,可是专程来蟠香寺,可能性不大。
除非有特殊原因。
除了邢家母女,谁也不知道蟠香寺正好存在着这个特殊原因——红薯。
时间转瞬即过,到了八月,林如海果然亲自来到蟠香寺,邢忠也跟着回来了。
跟离开的时候不同,邢忠回来的时候身上穿了杂绸的衣裳,脸上也圆了一圈,脸上也白了一度,看着颇有些乡下土财主的架势。
一回到家里,关上门,邢忠就道:“真让闺女说中了!林家果然是言情书网、积善之家,听说我的来历,也不轻慢,正经地让我从侧门进去,在偏厅里等了半天,等林大人下衙回来了,又上了席面,林大人亲自过来招呼!林大人跟我许诺,说若是这红薯真能成,就送我一份大大的谢仪,就是不能成,将来这蟠香寺和附近的田地也送与我们,算是亲戚一场。”
邢妻大喜:“真,真的?这,这可是三百多亩田地呢!”
三百多亩田地,看着是不多,可如果这里面有一半是上好的水田呢?江南的水田好,价钱自然就高,这三百多亩田地,虽然作价七千两银子,可是因为是连成片的,就是拿出一万两银子都没处买去!
更别说,蟠香寺原本是朝廷正经在册的寺庙,在这赋税上是有减免的!
不成都送上一份价值上万两的家业,若是能成,显而易见,那份家业自然是更加丰富。
在今天之前,邢妻哪里想过这样的好日子?!
她忍不住开始畅想,若是这红薯真的能成,林家会送上多少银钱了。
邢忠道:“你懂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别说林姑老爷在盐政这个位置上!他只会更加富贵!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三万五万,对于人家来说,也不过是一根手指头的事儿!”
这话说得有些粗鄙,但是邢岫烟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
她道:“爹,林家富贵是林家的事儿,林大人既然买下了蟠香寺,我也只盼着他能早些把这功劳进献上去才好。爹,院子里不是有两个千斤缸吗?让林大人把这个运送进京,也让万岁看看祥瑞。”
邢忠一听,连忙就往外面跑。
过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却是林如海在邢忠的带领下往小院过来了。
其实林如海也很焦急,不过是官场老狐狸,一直端着而已。可是现在,邢忠都如此了,他也不想掩饰了。连邢忠都知道扬州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不好坐,他都坐了整整三年了,就是再有本事再得圣心,就是这个位置再来钱,他都不想坐下去了。
林如海是个会办事的人,林家又有人。
在确定了菜地和那些箱子里的红薯的产量,尤其是砸了其中的一个千斤缸之后,确定了产量,林如海就急急忙忙地派林家大管家把剩下的那只千斤缸用船送上京。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着这只千斤缸上京,可是现在,他也只能送到扬州看着那艘官船慢慢远去。
不过,在把千斤缸装船之前,他有让六百里加急提交了一份明折进京。
蟠香寺的佃户们也忙开了,他们按照林家二管家的吩咐,在邢忠夫妇的指点下,在秋收之后,没有按照惯例种上豆子而是用扦插之法种上了红薯藤。
对此,佃户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本来秋收之后播种上豆子,他们也会去城里打零工挣点零花,如今主家给了钱,他们也省了每天一大早地去城里找活计,还有什么不满的?
只是不种豆子却种这种不曾见过的玩意儿,他们心中难免有些奇怪。
江南气候暖和,九月中完成扦插,十月里红薯秧子已经长得很好了,十月末,霜降一下,再切割红薯秧,看着红薯经了霜虽然有些蔫却已然存活,邢家跟着林家二管家去扬州的日子也到了。
可是他们这里才进了扬州城,就跟来扬州宣旨的天使撞了个正着。
红薯对邢家来说意味着财帛,对于林家来说意味着功劳,对于皇家来说则是政治资源。
林如海升京官,出任户部侍郎,同时还加封光禄大夫。
林家立刻成了欢乐的海洋。
要知道因为自当年的老义忠亲王在的时候起,盐政和扬州就问题不断,到现在,已经跟官场绞肉机差不多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林如海竟然能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地坐上三年,也没有人会想到,林如海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三年不说,还升迁了!
兰台寺大夫和户部侍郎看着平级,可是这两个职位在朝廷上的地位和影响力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更别说光禄大夫这个头衔!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宰相、副宰相告老才会得到谏议大夫、光禄大夫之类的头衔,可是在职的官员却得到这样的头衔,不但要有极大的功劳,还要有圣心,有来自君王的信任!
知道林如海升迁了往日里跟林如海对付的、不对付的官员,都来道贺,就连那些盐商们,也纷纷带了厚礼,亲自登门——就是他们进不了扬州巡盐御史府的门,他们也要亲自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
在这样忙碌的背景下,林如海还设下接风宴亲自招待邢家,欢迎邢家的到来,其态度、其行事,可见一斑。
林如海的态度在这里摆着,加上他又是一个中年美大叔,邢岫烟倒是不觉得,可是她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两位姑母看着林如海的模样有些不对。
吃了接风酒,在林家别院的客院里安顿下来,看着急急忙忙收拾自己的两个姑姑,邢岫烟真的很想翻白眼。
有些话,她不能说,可是她娘却能说。
看见两个小姑子的模样,邢妻也有气,她不好在来扬州的第一天就跟两个小姑子翻脸,却可以在被窝里面跟丈夫嘀咕:
“忠哥,你看看两个妹妹,来了扬州,立刻就变了。”
邢忠道:“妹妹这是大了。”
“大了,也不能看上哪个就贴上去啊!林家是个子嗣艰难的,就是林大人做了鳏夫,等着续弦,人家要的也是能生养的。但凡妹妹中有一个是宜男的,何至于现在都没有人家!”
好吧,这里要说一下邢家二姨和邢家三姨的容貌,她们的模样就是后世常说的蛇精脸。虽然后世喜欢这种脸型的男人很多,可是这种面相在红楼时代,被叫做尖酸刻薄、不利子嗣!
在这个时代,没有陪嫁却长了一张宜男的脸,那还能嫁出去,可如果没有陪嫁还长了一张蛇精脸,这样的女人,一般人家都不会要的,就是要,也多是做妾,而不是做正妻!
邢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家业败落了而已,可不等于他就是那等没脸没皮的。
他才不要那等甘愿做妾的妹妹。
这样想着,心中又多了一丝烦闷。
没错,他的三个姐妹,包括嫁到贾家的大姐,都长着这样的一张脸。虽然他当年娶媳妇的时候,刻意挑拣了一番,取了现在的老婆,可是这十多年来,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子嗣,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桩心病。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数代单传的林家!
见丈夫如此,邢妻立刻知道有门,她道:“我这么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可人活着就应该脚踏实地。如今是我们依附着林家,希望得些财帛。若是我们将来真的发达了,给妹妹们厚厚地预备些嫁妆,也不是不行。可是现在,我们还指望着林家呢!若是惹了人家的眼……”
邢忠立刻表示:“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跟妹妹们提的。”
第4章
睡在西厢房里的邢岫烟可不知道这些。事实上,她也无心计较。
进入副本已经半年了,这半年的苦可不是白吃的——虽然大多数观众看不到,毕竟除了看直播的观众,大多数观众看的还是剪辑好的视频——可是她受的罪却是实打实的。别的不说,原主在父母的保护之下一双小手养得是又白又嫩。毕竟古话说得好,富贵生于手足,一般人把手伸出来就知道家境如何。
可是她来了之后,伺候那些红薯是不打折扣的,她又不是那种天生丽质之辈,因此整个人被晒得黑瘦黑瘦的不说,那双手虽然不致于跟老农一样皲裂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别说是跟那些正经的千金小姐比,就是大户人家体面些的丫头,这手都比她来得细嫩体面。
因此,入住林家别院的第一晚,邢岫烟根本就顾不上打量那博古架上的摆设到底价值几何,她关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林家是不是给她预备了珍珠膏。
以前是她必须付出的时候,而现在,也是时候好好保养了。再说了,看这架势,林如海要进京,肯定会邀请他们家同行。而进京就少不了跟贾家打交道。贾家那个地方,连条狗都长了一双富贵眼,如果她不好好保养,到时候怕是会被人瞧不起而受不必要的闲气。
邢岫烟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引来了林家安排给她的小丫头丁香的注意。
虽然是小丫头,可是跟林家这样的人家,挑选奴婢本来就有一套规矩,丁香今年十二岁,在林家虽然只是二等丫头,可放到外头却也是拔尖儿的。
在来此之前,丁香就已经被叮嘱过,她从今往后要伺候的是邢家表姑娘,原以为是个没有见过市面的破落户人家的闺女,可是看对方进屋之后,对满屋子的摆设完全没有惊叹之色脸上一片平静,丁香心中的轻慢就去了几分。然后邢岫烟一张口就是珍珠膏,她的口气,她的态度,更是让丁香不敢轻慢。
伺候着邢岫烟沐浴更衣之后,丁香就跪在地上为邢岫烟修剪手指甲、按摩手指抹珍珠膏,口中还不忘跟邢岫烟闲话:
“不知道表姑娘今年多大了,看着跟我们姑娘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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