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门亲事,薛家很难拒绝。
可是要薛宝钗嫁给林如海这样一个老头儿,她真心无法接受。哪怕对方再年轻个十岁,薛宝钗都不会抗拒得这样厉害。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林如海年轻个十岁,她嫁过去,生个儿子,林如海还有机会护着她儿子长大成人。不然,一个小寡妇带着个儿子,娘家又靠不上,几乎就只有被人磋磨的份儿。
那天,四个女孩子在探春屋里不欢而散。
只可惜,薛宝钗白担心了一场。
贾母根本就没提她的事儿,而且宫里很快就传来了消息,继太上皇将甄家二姑娘赐予北静王为侧妃之后,又派遣了专使去江南荣安长公主之女乐平县主做媒。
荣安长公主是诸多被老义忠亲王之事拖累的皇亲国戚之一。不但驸马一家被砍了脑袋,就连荣安长公主本人也被夺了公主的封爵,关在北宫。乐平县主打才开始记事的年纪就进了冷宫,长到十五岁才跟着母亲一起离开。后来又嫁了人,不想嫁过去一年,她还是姑娘的身子,最终自请下堂。
从那以后,乐平县主就在公主府里,轻易不见外人,终日穿着道袍,行事也一如出家人。而荣安长公主在皇族之中也安静得让人遗忘一般,堂堂长公主府门可罗雀,长公主身边甚至连女官、内侍都没有。
有道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在今天之前,薛宝钗甚至有些看不上荣安长公主和乐平县主的。可是听到乐平县主即将嫁给林如海而且荣安长公主还把林黛玉接过去小住的消息传来,薛宝钗都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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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不管贾家的这些女孩子们对林如海跟乐平县主的婚事是什么样的态度,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荣安长公主和乐平县主母女俩绝对不是贾家甄家为首的勋爵贵胄阵营。
为了这门亲事,甄家名声扫地,贾家也失去了林家这门姻亲,他们会高兴才怪!
既然拉拢不成, 那就正面刚。
很快, 有人在大朝会上当众上本, 弹劾林如海不知谷贱伤农虚耗人力物力财力。
这不是笑话吗?在封建时代, 又有哪个王朝嫌弃手里的粮食多?!皇帝还愁拿不出足够的粮食作为府库储备呢。
事情最后以那位御史被革职罢官为结局。宁寿宫中,得到消息的太上皇一面喂着鱼缸里的金鱼,一面慢悠悠地道:“如今这朝堂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左右都不敢答。
太上皇越发觉得扫兴。
以前他没有退位的时候, 御书房里随时都候着几位大臣, 一个个才华横溢, 不但政务上是一把好手, 还会说话。哪里跟现在这样, 左右都是奴才, 无趣得紧。
这样一想, 太上皇越发觉得没劲。
他把手里的鱼食一丢, 道:“端慧呢?她那边如何?”
“启禀陛下,端慧公主并无异常。公主殿下的庄子上还是人山人海, 只一件……”
“什么?”
“今年开春的时候, 端慧公主就雇佣了许多商队, 从大漠上带回了许多羊毛。”
“纺织?”
太上皇立刻明了。
衣食住行, 跟民生息息相关, 也会带来巨额的财富。而这里面, 衣,也就是纺织业的利润甚至还高于饮食,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食物保鲜技术有限,而衣服的保值期往往长达十年以上。
因此,一听说羊毛,太上皇就想到了类似的棉麻,然后想到了纺织。
“是的。”
太上皇微笑道:“端慧不负其名。很好。”
左右越发不敢揣度他的心思了。
“端慧在羊毛上获利几何?”
“回陛下的话,公主庄子上的夏粮还没有收上来,眼下不得而知。不过,奴婢听说,公主今年光收购羊毛就花费了二十二万三千两银子。长此以往,奴婢担心百姓逐利,不再耕种庄稼,而是家家户户都养羊去了。”
太上皇满意地看了这个太监一眼。
连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想,朝堂上应该有人看出来的吧?什么时候会发作出来呢?
虽然已经厌弃了甄家,但是太上皇还是想让甄家在彻底垮台之前发挥一下剩余价值。
甄家再度辜负了太上皇的期望。
他们没有攻讦妙玉。
对于甄家来说,妙玉深得皇帝的宠爱,又源源不断地为国库带来新的收入,现在皇帝的朝堂能正常运转,多亏了她每年按时缴纳的赋税。若是哪天她的赋税迟了,就连内阁都不得安生,别说是户部了。
明知道要公主受宠,要扳倒公主就必须先直面皇帝,甄家会讨这个没趣才怪!在他们看来,除非是皇帝对妙玉先产生提防之心,否则,他们不可能从中获利,反而会让他们甄家迎来新的麻烦。
他们宁可去抓林如海的小辫子,比方说,攻击林如海刻意追求红薯的普及,导致谷贱伤农在红薯上发生。
甄家的确这么做了。
当妙玉把头一批羊毛线中的一成三分作为今年上半年的纺织工坊的税金上交国库的时候,朝堂上再度吵成了一锅粥。
有人攻讦林如海急功近利,忘记了谷贱伤农,因此在金銮殿上当众上本弹劾林如海。当时林如海还没有进京,金銮殿上就闹成了一团。
如果不是因为御前失仪乃是重罪,就是皇帝不发作也会成为政敌攻讦的借口,他们早就卷起衣袖干架了。
不过,无论朝堂上怎么吵,在林如海的主持下,江南的红薯一船又一船源源不断地运送进京,然后妙玉这里雇佣人手晒红薯粉制作红薯粉条。
没办法,京畿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如果不给他们找个生计,别说是妙玉,就连皇帝晚上都睡不安稳。
无数的密报送到皇帝面前,那一整个月,皇帝都阴沉着脸。
皇后首先提出缩减宫中的开支,为皇帝分忧,而妙玉则早早地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可是其他人,就让皇帝不那么满意了,尤其是贾家。听说贾家从九月里就盼着贾元春能再度省亲,皇帝心情大坏,就是妙玉上缴了几十万斤的羊毛线作为赋税,也只是让他的心情略略好一点罢了。
皇帝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他知道,甄家在等着他发作妙玉,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国库是空的,文武百官们的俸禄有相当的一部分都需要靠妙玉上缴的税金来支付,导致了国家十分依赖妙玉的庄子。
正如甄家所料,皇帝的确很忌讳,但是皇帝同样清楚,在太上皇的影响力彻底消失之前,在甄家贾家都老牌勋爵贵胄之家的影响力彻底垮台之前,妙玉的财帛就是他手里十分重要的一张牌,他不能自毁城墙。
只是,京师的圈子就这么大,很快,关于妙玉这一年的最新收入传遍了整个权力圈。
羊毛,兔毛,兵部采购。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妙玉的总收入从五十万两变成了一百多万两,然后变成了上百万两,等传到义忠太妃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三百多万两!
义忠太妃心惊肉跳,连忙提交申请,不想,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往日她每次提交的申请宫里就没有不应允的,可是连着两次,宫里都没有批准。
义忠太妃昏厥过去。
荣安长公主听说,直接求见太上皇,这才把消息传入了宫中,只可惜,不是直接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而是被带到了太上皇面前。
荣安长公主看这自己从小到大畏惧不已的父亲,道:“是父皇吗?”
太上皇的心情立刻宛如庐山瀑布:“为什么说朕?”
这个女儿,果然不讨喜。
“如果不是父皇,又有谁会不许皇嫂入宫?”
太上皇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在乐平身上吧。”
“乐平将会成为林丫头的母亲,皇嫂亦是林丫头的母亲。皇嫂昏倒,林丫头担心不已,乐平感同身受,女儿今日才走这一遭。”
乐平县主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如果换个时代,她还年轻得很,想嫁谁都没有问题,可是放在这个年代,人们普遍认为她嫁给林如海是因为她身份够高!
与之对应,荣安长公主府的态度放得很低,荣安长公主对林黛玉关怀备至还带上了几分宠溺,而她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希望乐平县主嫁过去之后能过得好——林如海能对她好,跟继女林黛玉的关系能处得好。
太上皇定定地看了荣安长公主好一会儿才道:“你回去让你嫂子放心。端慧,很好。”
太上皇破天荒地作了解释。
荣安长公主也是一愣,继而乖乖地磕了个头,出宫去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甄家和贾家的耳朵里面,两家立刻展开家庭会议,甄家甚至来贾家打探消息。
只是贾家到底没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没办法,谁让贾元春根本无宠,现在宫里只要略略说得上号的人都敢上贾家勒索,这样的贾家、这样的贾元春又怎么可能给甄家有用的消息?
至于北静王那边,更是如此。
北静王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开诗社结交文人给自己挣下了一个贤王的名头的同时,也给宫里留下了结党的印象。这才是他中了算计的原因。什么才子佳人,什么知慕少艾,都是假的。甄家二姑娘都要跟林家议亲了,固然跟他传出了这样的事儿来,而这种事儿,最是容易以讹传讹。到最后,他肯定不干净,落得一个勾搭妻妹的坏名声。
到时候,他的贤王之名也就垮了一半了。
北静王还能如何?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是四王八公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可就是因为他们北静王府早早地交出了兵权,皇家才特别看顾他,给他体面。可是他之前跟甄家走得太近了,近得遭了皇家忌讳,才有了这事儿。
北静王自己也有苦无处诉。
他的王妃本就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当初甄贵太妃势大,看中了他这个空有王爵的异姓王。他也承认,自己当时没有怎么努力拒绝也就是了。可是做了甄家的女婿,他跟甄家走得近了,这是必然!
难道要他对明媒正娶的妻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外加失礼于岳父吗?
北静王现在有一种跟贾赦同病相怜的感觉——当年的贾赦也是在太上皇的安排下成为废太子当年的伴读的。
真真前车之鉴。
不过,北静王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很快就疏远了贾宝玉,也疏远了贾家,同时,很多事情,选择了对甄家闭口不言。甄家跟他打听消息,他要么当不知道,要么就胡乱给出一团看似很多实际上都是废话的废话。
甄家立刻没了折,只能自己想办法。
义忠太妃和妙玉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他们眼里。
经过几次的商讨,甄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义忠太妃因为不得见公主都急病了!这不是明证是什么?!
甄家迅速地展开了下一部行动。
其实甄家无比惋惜,义忠太妃当年养的,为什么不是一位小皇孙呢?如果是皇孙,就可以开府,他们就可以扣一顶豢养私兵的名头在这对母子的头上了。可现在呢?公主人在宫里,做事的人是公主府的司礼长和侍卫们,而这些侍卫都是直接挂在龙禁尉下面的武官,明着是听从公主府的差遣,可实际上却是直接由宫中统领。就是他们想扣一顶公主豢养私兵的名头,也要考虑皇帝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说辞。
所以甄家只能退一步,绘声绘色地在京中宣传妙玉的庄子上养了多少人。
他们知道,这样的话传来传去,最后肯定会变味。
不想,妙玉的庄子上反应也极快。那些阳明学子第一时间就放出话来,大意就是朝廷上有很多尸位素餐的禄蠹,光拿俸禄不干活不说,还掏空了国库,让文武百官的俸禄都拿不出来了。皇帝没有办法,这才借了端慧公主府的名头置办了这么一座庄子,为的就是安置流民、防止贪官截留赈济灾民的赈济款。
其实这话早几年就有了,只是说的人少,如今阳明子弟开始大规模地宣传,边上立刻就有人“啊呀”一声附和:“这话我前年就听人说过。”
然后必有第三个人说,他是在什么什么时候什么什么地方听什么什么人说过。
本来甄家是想用捧杀的方法离间皇帝和妙玉的,不想这仇恨值很快就稳固在了那些欠了国库大笔亏空的人家身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四王八公等勋爵贵胄之家。
也就是这一年,秋粮已经收入府库,林如海也进京了,进宫述职之后领了婚假预备着结婚的这个档儿,皇帝在金銮殿上再度提起了亏空一事。
朝堂立马炸了,哭穷声交织成一片,就跟之前的几次一模一样。
作为欠债大户,贾家自然也得了消息。贾母也好王夫人也罢,哪个都不以为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如此:先是皇帝提起催缴亏空,然后大家哭穷,之后是户部官员亲自上门一家一户地催缴,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以四王八公为首的老臣家里去太上皇那里哭一哭,这亏空一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了,贾母认为,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贾母如此,贾政王夫人夫妇就更加不用说了,反而是避居道观的贾敬得了消息,破例于这个非年非节的日子回到了宁国府,要求贾珍把家底清理出来,归还亏空。
贾珍哪里愿意?!在他看来,贾敬出家了,宁国府的爵位都叫他袭了,宁国府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贾敬要归还亏空,这不是剜他的肉是什么?
可是一个孝在他头上压着,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户部的官员上门,把他们宁国府库房里的东西拉走了九成。
贾母得到这个消息当场就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炕桌。
她很生气,觉得贾敬这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可是贾敬不是贾珍。贾母自己也很清楚,贾敬才是贾氏一族的族长,而且惯来就是不怎么理会她的,这也是贾母跟贾敬生分的原因所在。
贾母认为贾敬不把她当长辈看,没有礼貌也没有教养。
可是她从来就拿贾敬没有办法。
贾敬其实也对贾母没有办法。他是贾氏一族的族长,其实本来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义务约束贾母的任意妄为,但是,贾母的手段贾敬也十分熟悉,他很清楚要约束贾母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现在约束贾母要付出些什么。当年贾敬都躲了去,现在他又何必沾染这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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