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第88章 博雅的礼物
大概恰好是到了练字的间隙正在休息, 泽田弥来得很快。
小女孩穿着浅绯色的单衣外面披着一件颜色淡雅的小挂,绣纹精致的衣摆拂过长长的木质走廊,披在身后的银色长发映着一缕天光,像生机勃勃地盛开在春色中的花, 把廊檐外晦涩的天空都衬得明朗起来。
“晴明, 博雅。”
泽田弥行了一礼然后在桌案旁坐下, 抬起头朝两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源博雅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跟在泽田弥身后的黄白相间的小狐狸。泽田弥坐下之后它也随之轻巧地跳上了桌边,叼起一块小萝莉放到它面前的鱼豆腐,吃得津津有味。源博雅只当是晴明的新式神, 看了一眼之后也没有多在意。
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的小女孩身上的博雅四位轻咳了一声, 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身边的黑色木匣, “姬君, 前段时日我听晴明说是你的生日, 虽然姬君那天不在, 但是我和晴明还是为姬君准备了礼物。”
泽田弥跪坐在安倍晴明旁边, 长长的袖摆如蝶翼般铺在身侧, 她眨了眨眼睛,略微偏了一下头, 插在斜侧的步摇垂下的长长流苏在发间微微一晃, 折射出一点明亮的光。
小萝莉笑得很开心, “晴明的礼物我收到啦。”
“咳咳。”源博雅一手握拳虚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然后把身边的木匣向前推了推, 郑重道, “那么,这是我为姬君准备的礼物,也请姬君收下吧。”
泽田弥抓着一把莺色的桧扇, 看了看那个长长的木匣,又看了看微笑着没有表示的晴明,认真想了想,大方地朝源博雅一点头,“那就谢谢博雅啦。”
“不,不用谢!”
黑色的木匣有些重,源博雅帮着她把礼物挪到她面前,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鉴于博雅四位的表情实在是很好懂,连泽田萝莉都看明白了,于是她也不跟他客气地双手拖住匣面把刚收到的礼物在两人面前直接打开了。
一股凌冽的锋锐随着盒盖的打开腾空而起,像破开空气的刀锋。坐在泽田弥身边的安倍晴明看到木匣里的东西声音有些讶然,“是刀啊。”
源博雅难掩得意地点头,“之前在教王护国寺的时候,我看姬君好像很喜欢那把供奉在佛前的大太刀的样子。”
“这把刀也是三条宗近大师的作品,是祖父代表源氏拜托宗近大师打造的,我成年礼时,父亲将这把刀送给了我。但是因为我已经有鹤丸了,还是用习惯的刀比较顺手,就没有再换。这把刀一直放在府邸的库房里,我今天上午特意回去了一趟把它取了过来。”
看着泽田弥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好奇地看着木匣中横卧的长刀的样子,源博雅挺了挺胸,十分热情地介绍道,“这把刀也是宗近大师的得意之作,刀身上还有新月模样的刀纹,比供奉在佛寺里面那把刀还要美哦。”
等等,这个设定怎么这么耳熟
蹲在桌子边沿正满足地舔着爪子的狐之助僵住了。
“哦,那这把刀有名字吗?”安倍晴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斜侧方传来。
源博雅摸着脑袋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有啊,它有名字的。”
“三日月宗近。”
“就是它的名字。”
狐之助脚一滑,一个咕噜直接从桌子上摔下来。
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摔了个四脚朝天满眼懵逼的狐之助,安倍晴明朝源博雅笑了笑,“博雅,这不是姬君生日那天你和我一起挑的那件礼物吧。”
源博雅摸着头打了个哈哈,“我昨天不是看姬君挺喜欢那把大太刀的吗,正好家里也有一把。”
泽田弥略低着头,没有去管两个大人之间一来一去的调侃,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那把木匣中的刀上。
那是一把华美得耀目的长刀,金色的流光从刀柄一直游走至刀尖,刀颚上还坠着金色的流苏。它安静地躺在木匣中的时候,美得像一段凝固的时光。
狐之助趴在木匣边缘用一种和泽田弥同样亮晶晶的目光看着匣子中的太刀。
“这就是三日月宗近啊。”
妈耶,它居然有朝一日有幸看到三日月大佬的本体了!
安倍晴明的目光扫过那只尾巴一甩一甩地看起来特别兴奋的狐狸,若无其事地问源博雅,“对了,博雅你方才说你的佩刀叫什么名字?”
“鹤丸啊。”源博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道这个问题,他微微愣了一下说出了全名,“鹤丸国永,我刚开始习剑时父亲亲手送给我的。”
狐之助嗖的一下扭过头看向源博雅,目光紧紧地盯着一头雾水的青年武士腰间的长刀看了许久,然后像被抽掉了力气一般整只狐狸趴了回去融化成了一张毛毯。
啊,今天面见的大佬有点多,它感觉它整只狐狸有点承受不住……
看着小萝莉欢快地抱着三日月和式神一起离去的背影,安倍晴明状若无意头也没有回地问道,“博雅,这把刀不是那么好送出去的吧。”
源博雅没有说话。一直到小萝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他才慢吞吞地低下头,喝了一口酒。
“晴明。”
“嗯?”
“昨天晚上,姬君出了你的宅子的时候,我妹妹……神乐她又醒了。”
陪侍在一旁的式神熏带着泽田弥离开了,安倍晴明于是自己拿起桌上的酒壶,手腕微斜,开始斟酒。
澄澈的酒液注入天青色酒杯中,馥郁醉人的酒香伴着溅起的酒水逸散在空气里。
源博雅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晴明,她们之间并不是没有联系的,对吗?”
安倍晴明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父亲母亲和祖父祖母他们,原本想来看看她,被我拦下来了。”
源博雅顿了顿,闷着头喝了口酒,“晴明,按照你之前说过的,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和这个世界的牵扯越少越好,所以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安倍晴明终于开口说话了,“原本是这样没错。”
“原本?”
“但是现在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
源博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更不知道的是这些事能不能问。他犹豫着还没开口,安倍晴明突然话音一转。
“博雅今天为什么会想到将三日月送给姬君呢?”
源博雅一愣,“因为你送了啊。”
晴明做的事情总不会是没有意义的,泽田弥情况特殊,源博雅不知道他能够为她做点什么,但是跟着晴明做总是对的吧?
而且,那是他们源家的刀。
三日月宗近,是源氏荣耀的承载和象征。
如果这个这个姓氏没办法给她带来帮助的话,就由他们家的刀来守护她吧。
祖父和父亲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今日清晨回家将这把刀从祠堂中取出来的时候,他们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想起父亲看着自己出门时沉静的目光,源博雅略微晃了一会儿神。
“有什么问题吗,晴明?”
“没有问题,你做的很好,博雅。”
源博雅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开始思考这件事后面的含义。
所以,为什么要送刀?
源博雅顺着这个思路脑子转得飞快,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是因为姬君以后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安倍晴明笑而不语。
源博雅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太刀,“要不然我把国永也送给她?”
“这个倒是不用。”安倍晴明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源博雅横在膝上的长刀上。
“只要博雅你有这份心意就好。”
“心意?”
“想要保护姬君的心意。”
“只要这份心意没变,博雅的愿望也会传达给你手中的刀的。”
“我的心意当然不会变。”源博雅迅速地接口,然后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这样就行了吗?”
“这样就行了。”
泽田萝莉的课程中多了一项,刀剑的鉴定和保养。
萝莉本人非常疑惑,“晴明,我为什么还要学这个?”
“姬君不喜欢博雅送给你的太刀吗?”安倍晴明笑眯眯的,“作为主人当然要亲手保养它啊。”
泽田弥条件反射地去看身旁刀架上的太刀,然后恍然点了点头,“这样啊。”
觉得很有道理的小萝莉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直到晴明把她的课程安排完毕,泽田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博雅送给她的刀很漂亮没错啦,但是她自己根本就没办法用啊。先不说她会不会剑道的问题,这把刀跟她站起来的身高都差不多高了她压根拿不起来呀。
小萝莉懵逼地想着,难道晴明以后还要给她加一门剑道课?
咦,他自己就只是个单纯的法系为什么还要她魔武双修?
但是作为刀剑的话,应该并不太喜欢只是作为艺术品摆在家里好看吧?
泽田萝莉又摸了摸长刀,神情纠结。
她迟疑地想了两三秒,小小叹了口气,然后扭过头去看刀架上的三日月,对它小声说,“好吧,如果晴明真的给我安排了剑道课,我会认真学的。”
但是这种事想想就好虐哦QAQ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枢洒进来,檀木刀架上的太刀安静地横卧在浅色的晨曦里。一道明亮的流光顺着刀身上的新月纹路一路流淌到刀尖,然后静悄悄地悬凝在那里,像一个狡黠又温柔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宗近最开始是源氏为了展示家族声望请三条宗近锻造的,所以按理说它身上源家的痕迹应该才是最重的吧,毕竟是因此而出生的。足利家的祖先据传也是来自河内源氏。所以这里就私设三日月就是博雅家锻造的,反正凡是由皇室降为臣籍的都姓源,就是这个源吧。
然后我查了一下三条家的刀好像都是在永延年间锻造出来的,最早的应该是小狐丸,一条天皇在986年登基没多久就命三条宗近锻刀了,而三日月宗近是在永延二年也就是987,今剑的锻造时间没找到确切的,只说是永延年间……额,为什么大家都说今剑比三日月早啊,如果真的是今剑早的话那只能说是我这篇文的设定出现偏差了默默捂脸……
然后就是鹤丸国永,嗯这个就真的是偏差了,因为我后来发现锻造鹤丸的五条国永好像是三条宗近的儿子还是孙子……我提前,把它,弄出来了好多年……
再然后,这样查过去的话蠢作者懵逼的发现为什么说小狐丸是最早的?明明童子切安纲的锻造者生活在大同年间(806~810),比小狐丸要早很多啊。而且小狐丸锻造出来没两三年,990的时候源赖光就已经在拿着童子切安纲和源氏双子怼酒吞茨木和土蜘蛛了,这三把刀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名刀了显然还要更早……
查了一堆资料和年号的作者脑阔疼……
啊,反正历史这个东西如果真的要仔仔细细考据我就写不了文了,毕竟一条天皇登基的时候安倍晴明都六十多了捂脸……
Ps:插句题外话,源氏的刀这么多怎么没怎么听过平氏有啥刀?好多也是能够跟源氏分庭抗礼的著名武家?
第89章 后续
泽田弥到底还是没有收到晴明要给她加剑道课的消息。
大概是想等小萝莉长大一点再说?
这天黄昏, 泽田萝莉也像往常一样在庭院里练字。八月末了,刚入秋的风不冷也不热,吹在身上很舒服。从唐国漂洋过海而来的桂花树花开正盛,桂子甜甜的香气温柔地萦绕在庭院里。
泽田弥让式神帮自己把练字的桌案搬到了院子里的水池旁边, 澄澈的碧波上照例飘着几片不知被风从哪儿吹来的花瓣。偶尔有馋嘴的锦鲤从水面下冒出头, 将花瓣在脑袋上顶两下就张大嘴把它衔走。
水池旁被式神用青石铺了一块平平整整的地面, 夏日里是纳凉的好去处。只不过现在已经入秋, 凌女担心小萝莉着凉,又在上面铺了张榻榻米才把桌案搬过来。
前几日泽田弥在水池旁种下的莹草已经从草地里冒出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妖怪的种子长得特别快,才几日的时间, 就“嗖”地从土里钻出来长齐了一小片……就是长出来的样子有点奇怪。
微风习习, 院头外的夕阳将天空染出一片霞光万丈。太阳还没有彻底落山, 院子里的光线亮堂得很, 还没有到要点灯的地步。
泽田弥跪坐在榻榻米上, 白皙的手指间握着一只紫毫笔, 正在认真地练字。银色的长发顺着她挺直的肩背滑下来, 软软地搭了几缕在她的胸前, 卷翘的发尾被夕阳的余晖洒了一把碎金,像跳跃的流光。
黄白相间的小狐狸趴在银发萝莉脚边打了个哈欠, 抬爪子扒拉一下耳朵。它眼角的余光瞟过水池旁那一片又开始冒黑气的黑色诡异植物, 身体条件反射地微微一抖, 默默地又往反方向挪远了点。
“咚。”
源源不绝的虫鸣声中, 一块石子被人从院墙上扔下来落进水池, 溅起一圈圈涟漪。蛩虫们的大合奏被倏然打乱了一个节拍, 水池里冒出头朝着花瓣虎视眈眈的锦鲤吓了一跳,一甩尾巴,“嗖”地一下潜回了水底。
被石子入水声惊动的泽田弥茫然地抬起头, 就看到庭院不远处的围墙上坐了一个人。
“哟。”
黑色长发束起腰间悬着太刀的少年笑着抬手朝她打招呼,垂下来的长腿摇摇晃晃,修长的手指间还上上下下地抛着一颗石子。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洒下来,将少年的身影衬得分外挺拔。
“你还记得我吗?”
显然是记得的。
泽田弥歪了歪头,手上将紫毫笔隔回笔洗,朝他露出一个毫不见外的笑,“你来啦。”
她发鬓边步摇垂下的长长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晃,折射出几点亮眼的光。黑发少年顺着她的动作往她面前的纸面上看了一眼,良好的视力让他看到小丫头的字居然写得挺不错。他一边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眼角的余光一边飘过站在小女孩身后一身浅色唐衣的侍女,发现人家正双眼睁大地看着他,连带着趴在一边的那只杂毛狐狸,一人一宠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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