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收回目光,讨论生气不生气有何意义:“你想说什么?”
“并非我不愿,而是这种事情应当男子说。”压着极低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微弱带极为清晰,坚定。
“你在说什么?”一刹那,林玄并未听清赵自持的话语,她愣愣看着少年凝重的神色,片刻后呆滞的大脑才消化了方才那句话。
赵自持微微抬起眸子,他看着错愕的女子,眸中的黯光一闪而过:“你说的,我们已有过双修之实,你想反悔不成?”
林玄拧眉:“赵师兄,双修一事不过是个托辞,你若只是因为我们双修过要对我负责大可不必,我不是寻常女修,双修后我也受益非凡,比起谈情说爱,我更想在一心修行,早日飞升。”
“不是。”赵自持低低出声,似有千言万语都被锯了嘴的闷葫芦给憋进去一般。
林玄咬咬牙,抬头死死盯着赵自持的眼,豁出去了:“赵师兄,难不成你今日特地来堵我是想向我解释,你并非不想娶我,而是觉得求亲一事不适合女子提出,你想说你喜欢我,想和我成亲,想和我一直双修……”
赵自持答得极快:“是!”
林玄傻眼了,她话还未说话,嘴巴张着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她直直盯着赵自持的眼睛,却见他深邃的黑眸泛着希翼的光,也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林玄心跳如雷,手不由自主哆嗦连大黑都拿不稳了,脸红得跟开水烫了一般。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赵自持紧紧捏着双手,极力保持镇定,但脖子以上红的如林玄头上那一树子桑花一般:“林玄,你愿意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玄愣是听懂了。
前一世,并非没有人向她告白过,但她有自己的计划,那时要学习,要打工,要考研,人生计划中从未出现过男友这号人物。
今生,她想努力修仙,若是飞升再好不过,即便不行那也要努力向高处走,将来也能携着白罗游离。
两辈子加起来,男人都没在林玄人生计划中出现。
上一世,她可以毫无心理压力拒绝向她告白的男同学。
这一世,林玄望着面色涨红的少年,心中铺天盖地的喜悦冲出胸膛化为一声声轻快的笑声。
这个少年把几乎爆体的落崖秘境中背出,将她从天罗之巅的寒潭中带出,带她扒兽皮,跟她下山,随她入妖域。
没有人比他更值得。
林玄望着赵自持出尘的脸,眼角微挑,显露出一抹痴态,她两只胳膊搂上赵自持纤细的腰身。
赵自持身子一僵。
林玄痴痴笑道:“赵哥哥,玄玄也很喜欢你。”
原来她竟是这般欢喜,这天地星河仿若一瞬间都镀上了光,灵魂都哼起了歌谣。
赵自持万没有想到林玄会这般作态,仍是让林玄搂着,身子一动不动,他抿了抿唇:“嗯”
林玄心中燃着火苗,眼中含着笑意:“那我们明日也算不上是假成亲了。”
赵自持微微一顿,一本正经道:“明日不行。”他要给林玄最风光的结道大典。
两人站了一会儿,林玄自认脸厚,此时面对赵自持一时间连手脚也知往哪儿放了。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再丑再血肉模糊的样子,赵师兄也不是没看过,林玄暗暗唾骂自己。
再看赵师兄,林玄便平衡了,赵师兄在情爱一事上也是个小学鸡,他极力保持着镇定,但脸上的红晕从未下来过,手脚也是僵硬。
二人面红耳赤,除了干坐竟什么也找不到,虽然只是互相站着,便觉得很心满意足。
林玄红着脸:“师兄,明日还有要事,我先回碧灵山了。”
赵自持紧紧攥住林玄的手:“可以,我们可以先去看会儿月亮。”
林玄望望月色,再看看赵自持那张俊脸:“好啊!”
她也想时时和赵师兄呆在一起啊!
赵自持御剑带着林玄到了落崖,落崖深万丈,他们相携坐在断崖上,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亮如玉盘的月亮。
“师妹,你可喜欢这月色?”赵自持抿着唇。
林玄心中雀跃,哪有心思赏月,她瞄了一眼天空中清澈的玉盘,随口道:“像极了我娘摊的饼子。”
话一出口,林玄脸扭曲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她怎么把这么高洁的月亮比作一个大饼。
这也太煞风景了。
林玄期期艾艾的捂住唇,这风花雪月的景色该不会被她破坏了吧!
林玄欲哭无泪,一定要把场面拉回正常,将来她回忆起和赵师兄告白的日子,一定要是美的!
赵自持闻言,唇角不自觉勾起:“那饼子应当很好吃吧!”
“……”那倒也不是,一张大白饼硬邦邦的又没味道,有什么好吃的,“说起大饼,世俗中有很多饼很好吃,比如说烧饼,葱油饼,麦饼,吃法也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
我自己都没甜过!
第44章 白罗
这一夜, 林玄心中如灌了蜜般,说了许多世俗中的美食。
修界美食不发达,林玄说靠在赵自持肩头, 细细了数起前世新奇的美食。待天色蒙亮,林玄才同赵自持依依不舍告别, 回了碧霞山。
她上山直奔碧灵所在的寝宫, 换上碧灵那身华贵异常的喜服。
碧霞山没有侍女,林玄用很大的力气才把身上繁复的喜服穿好, 喜服拖地很不方便,林玄拿出一把刀子把喜服曳地的裙摆割下来。
饶是少了一大块布料, 这衣裳也是厚重。
林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其实生得眉清目秀,只是整日绑一根马尾,将高高的额头露出,因此相貌瞧上去不甚出众,如今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裳, 整个人明媚大方起来。
林玄抓着细长的眉笔对着梳妆台上瓶瓶罐罐发起了愁。
这上边也没说明书,她也分不清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上妆, 而且她还是个手残。
就在此时, 同样一身红衣的楼飞光走近, 看到林玄眸中闪过惊艳。
楼飞光自昨夜回房便察觉到林玄和一人出去,他身处天罗门, 少不得伏低做小, 掩藏气息,感知到那人对林玄并无敌意便在房中等着林玄。
谁想,整整一夜, 林玄都未回去。
楼飞光心中难安,他用神识探查碧霞山,在不远处一座宫殿中找到林玄身影,哪知过来一看见到的竟是林玄一身新娘打扮。
林玄眼前一亮:“魔君你可会上妆?”
楼飞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女子的玩意,本君怎会?”
想来也是,林玄放下高高竖起的长发,在前半额头上打了一个啾,戴上沉重的喜冠,而后在瓶瓶罐罐中找到红色的脂粉,涂在唇上,这扮相甚是潦草,却有着几分凌乱的美感。
楼飞光越看面色越沉,方才看到林玄第一眼惊艳过后,楼飞光发现林玄身穿不是寻常的红衣,而是新娘喜服。
而今日正是江明秋与碧灵的结道大典,此时不见碧灵,而是林玄换上了喜服。
楼飞光眸中淬冷:“林玄,你为什么换这身衣服?”
难不成林玄要嫁给江明秋,楼飞光心中闪过杀意,他决不允许!
林玄冷道:“昨日我已帮我师尊退亲,我猜想今日白罗定会来观礼,那妖王恐怕也会跟来,此时各大宗门大能尚在天罗门,倒不如将那妖王引出,以绝后患。”
楼飞光脸色稍霁,想到林玄这一身嫁衣和江明秋乃是同一套,如咽了只苍蝇般恶心。
“魔君,今日各方大能齐聚,还望你能克制,不要败露了身份。”林玄从镜中瞧见他神色,叮嘱。
林玄换好装束,便有弟子上山请林玄前往内门弟子相聚练剑的广场,等林玄走后,楼飞光再不掩饰黑如乌云的脸色。
过了片刻,一道黑影窜入,跪在楼飞光脚下:“主人,白罗和乌淮已在山脚,重明狐仍是跟着。”
楼飞光眉眼一片冰冷:“按计划行事。”
“是!”
.
江明秋结道大典,算得上千年来最大的一件喜事。
因这婚事来得龌蹉,乌牙子并没有大操大办,来贺喜的都是仙道中有头有脸的修士与宗门,饶是从简办了,也来了近百号人。
林玄踏入主殿时,大殿内站满了德高望重的宗门大能,仙道新秀。
这些人已接到了妖王出世的消息,自然知道这场亲事只是掩人耳目的工具,全都气压沉沉,等着那妖王前来,无人挂心林玄一个不过元婴的女修。
林玄抬眸,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掌门身侧,一身红衣的赵自持。
她见惯了赵自持白衣翩翩的出尘模样,此时一见这身喜服,好似九天上的谪仙褪去了仙气,却多了几分人气。
赵自持也是第一眼便看到了林玄,眉眼含笑,冲她颔首。
林玄快步走到赵自持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坐在高位的江明秋看到两人刺目的喜服,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那身喜服他看着碍眼,那女人耀眼的笑容他也不喜欢,看着林玄和赵自持第一时间找寻对方身影的神态,江明秋更是不悦到了骨子里。
“师尊,开始了。”
两位新人已到位,乌牙子操办起婚礼,一时间伴随着婚礼的举行,悠扬的仙乐贯彻天罗门,经久不息。
象征着祥瑞的仙鹤如彩排了无数次的歌姬,盘旋山峦之间。
林玄与赵自持背对众人,立于一座大鼎前,那大鼎插着三只胳膊粗细的香,白烟渺渺腾空,凝聚成一张结契书。只要在那结契书上签了字,那便是生死相依,在天道见证下成为一体的眷侣。
饶是知道这不过是场戏,望着那凝聚着天道气运的结契书,林玄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下一秒,林玄的手便被一只大手包住,她如漆的双目望向身旁的男人。
这时,一道张扬婉转的女声响起:“师尊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叫上弟子贺喜,莫不是和弟子生疏了?”
白罗视若无人踏入主殿,她一袭红衣灿烂夺目,衬得肌肤娇嫩如藕,那娇美的容颜更加妩媚可人,一颦一笑间,媚态如丝如絮,勾人神魂。
她的身后跟着面如沉水的乌淮,仍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带着丝丝阴沉。
闻言,林玄转过身,白罗早已没了之前溃烂的肌肤,肌肤如剥开蛋壳,如新生婴儿般白嫩,林玄眉心蹙了蹙:“白罗,你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罗愣了愣,而后双目发狠瞪向那对新人,才发现穿着喜服的根本不是江明秋和碧灵那贱人,而是赵自持和林玄。
白罗眼眸眯了眯,瞳孔闪过一丝厉色,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心中翻涌着仇恨,唇角掀起一抹冷笑,她现在身上的伤痕已痊愈,但永远忘不了那几日全身溃烂散发恶臭的场景。
她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遭此折磨!
林玄和赵自持跳入妖域,她满心愤恨,恨不得立刻杀到碧霞山,亲手划烂碧灵贱人的脸。但师尊却如疯了般驱法不让妖域愈合,可妖域便是仙道第一人也无可奈何。
她不懂,明知道是徒劳无功的挣扎,为何师尊迟迟守在灵溪村,不带她回去索要解药。
她是如此痛苦,被剧毒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一刻,白罗望着疯魔般的江明秋,似乎了解了什么,但她确信师尊心中有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她复发身亡。
之后几日,白罗气若游丝,江明秋仿佛才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带回了碧霞山。
白罗舒了口气,原以为江明秋会为自己与碧灵决裂,她是知道那个贱人的,痴痴爱慕师尊千年,可那又如何,师尊眼中只有沈罗云,而她便是沈罗云转世。
那时,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江明秋也好,楼飞光,乌淮也好,他们都深爱着沈罗云,并非对她白罗一见钟情,可那又怎样?她就是沈罗云转世,他们爱的就是自己。
可她万万没想到师尊会屈从碧灵的胁迫,拿到半枚解药后便闭了关。
碧灵没有承受师尊的雷霆怒火,玉祝只是在水牢中关押,她不解气,更想不通。
她站在师尊闭关的洞府前,羞于启齿问他,是否不喜欢她了。
江明秋沉默半晌,同她说赵自持也在妖域中,他必须将赵自持带回。
白罗心像是被刀子生生挖开一般,痛得没有了知觉,尽管江明秋说是为了赵自持,但身为女子,白罗隐约察觉到了真相。
白罗眼中的恨意翻滚,脸上的笑容却愈加张扬:“玄姐姐,没想到你竟然出来了?今日难道不是我们师尊成亲而是你和赵师兄?”
林玄心中一沉,白罗的状态令她十分担忧:“罗罗,今日发生的事情我稍后同你解释,你收的灵兽重明狐乃是妖王所化,他曾是沈罗云的灵兽,也曾心悦与她,待你心怀不轨,你先将重明狐召出来。”
白罗微微挑眉,噗嗤一声笑了,眯眼望向江明秋:“玄姐姐你可真是说笑了,我早知道重明狐是妖王了,那又怎么样?他喜欢我,又不会伤害我,你急什么?师尊,你说呢?”
林玄眉头一皱:“万年来,妖族对修界虎视眈眈,妖王不死,修界难稳。”
在灵溪村时,白罗还没有这般病态,怎么治好了一身脓疮,反而黑化了。林玄心中焦急,当年妖王为妖族大业不惜强行和沈罗云解契,现在又怎么会因为白罗就收手。
白罗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眨眼道:“我知道呀!谷辛即便屠了修界所有人,也不会伤我分毫,所以,玄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此话一出,不仅林玄,场上数位大能皆是义愤填膺,有少年心性的修士直接提剑刺了上来。
“白罗,那你是要和妖王同流合污了,念你是江祖师之徒,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妖王。”
白罗冷笑:“那你就来试试!”她看向江明秋,眼神愤恨,“师尊,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负我吗?”
江明秋脸色晦暗。
白罗心中一痛,嘻嘻笑着:“玄姐姐,你看,连师尊也不喜欢我了呢!你说他又喜欢上谁了?”脑中又浮现起她曾向乌淮问过的话,沈罗云究竟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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