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楠机械地说：“AB型的。”
江络抬头：“AB型的。”
严楠叫道：“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江络连忙对医生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手里的汗几乎抓不住手机，干脆开了免提：“什么？”
严楠的声音已经带了点抖：“沈清隽，他是AB型，RH阴性。”
这句话从扬声器传出，周围刹那间安静下来。
RH阴性，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医院连AB型的储备都不够，别说熊猫血了，压根就没有。”
“那血库呢？”奚小怜站起来，“我记得本地的血站就在你们附近。”
医生想了想，问旁边一个护士说：“之前我们和血站那边对接的时候是不是听说有AB的熊猫血？”
护士点头，顿了顿又说：“可是张医生你知道的，血站那边最近库存不足，之前车祸那个都是亲属现献了才拿出来的血，更不要说这种熊猫血了，除非病患亲属能拿出一样血型的去换，不然没辙。”
医生叹了口气，挥手让护士去打电话问。
练习生们惴惴不安地等结果，江络问严楠：“沈师兄的亲属呢，能联系上吗？”
“他父母的电话只有他本人知道。”严楠也快急疯了。
江络想到什么，看向周盼。周盼读懂她的眼神，过来凑在她耳边说：“沈伯母据说已经和沈伯父分开，常住国外；沈伯父每年在国内时间也不多，现在应该在美利坚。”
从国外飞回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护士打完电话回来，摇了摇头：“那边不肯给，说除非换。”
江络挑高眉毛：“人命都要没了，都不肯给血？”
护士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只是淡淡道：“规章制度在那，也没办法啊，之前为了包血拖死的也不是没有。你们这个等一等，说不定还有救。”
李冬阳捂着脸，眼眶已经红了。
江络站在原地，紧握着拳头。医院雪白的灯光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刺眼。
她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江络脑子嗡嗡地响，系统忽然“叮”了一声：【狗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络：【啊？】
系统：【你也是AB型血。】
江络：【我是AB，但是我不是熊猫血啊？】
系统：【你不也没测过，说不定呢？】
这说不定的几率也太不靠谱了。
但是总比没有好，江络挂上电话，上前把这事和医生说了，医生讶异地看她一眼，眼神明摆着“做这无用功干嘛呢”。但是病患亲友嘛，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的。
于是摆了摆手，叫护士：“你带她去测，用最新那台进口机器，快一点。”
护士：“那台机器开一次就要十来万——”
江络一指自己脑袋上的Prada发夹，又一指急诊室：“姐姐，那里躺的是个明星，你看我们像是缺这钱的吗？”
护士闭嘴，带江络去抽血，那边沈清隽已经被推进了ICU。江络抽完血，一个人坐不住，往ICU那边走，周盼拉住她：“怎么样？”
“结果要十分钟出来。”
比结果先出来的是账单，练习生们抓个手机都是顶多了，身上唯一有钱的就是宿容。江络抿了抿唇，说：“宿导师，我们经纪人已经往这赶了，能不能麻烦您——”
宿容没多说什么，拿了账单就往楼下去了。
江络松了口气，还好跟过来的是宿容。
这十分钟度秒如年，江络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熊猫血这么常见也就不会叫熊猫血了，但是心里还带了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刚才不同的一个干练护士拿着报告单走过来：“病人家属来签下字。”
大家懵道：“我们这没家属啊？”
干练护士一愣：“我们刚才紧急做了RNA特异点比对，这位江络小姐和患者有十几个特异点符合，这种情况基本百分之一百有血缘关系，您真不是沈先生的亲属？”
练习生们都傻了。
周盼第一个反应过来，抓着江络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手臂掐出印子。她一双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和恍然：“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沈清隽家十几年前出的事吗？”
江络脸上一片空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周盼深呼吸一下，声音颤抖：“十几年前，沈清隽有个几个月大的妹妹被人贩子拐走了，算算年纪，应该就是你这么大。”
江络：“……”
江络感觉眼前黑黑白白的闪烁，腿发软，还是周盼扶着才勉强站住了。
老保姆的话忽然浮现。
“我知道你，你叫沈络。”
沈清隽。
……沈络。
第88章 血缘
沈清隽是燕京人, 社会人士，医保是最简单那种，哒不了几个折扣, 高昂的医药费连打单子的医师本人看了都忍不住砸舌。
医师抬起眼睛, 看见宿容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人长得也太踏马帅了。
宿容就来盯个彩排, 没几个镜头相当于不需要仔细化妆。他基本是纯素颜, 黑发自然垂下，挡住一点眼睛。医师差点就忘了自己在工作当中, 想和他要微信。
“银联卡可以吗？”宿容又问了一遍。
医师回神：“银联卡的额度会不会不够——”
她拿过来一刷, “滴”的一声过了。医师闭上嘴，这不仅是个大帅哥, 还是特有钱的大帅哥。
大帅哥拿回卡，隔壁桌同事才一脸激动地拉了她一把：“刚那个，宿容！”
“宿容，谁？”医师不关注娱乐圈。
同事说：“明星啊，大明星，很红的！”
她一顿, 忽然想到什么, 露出点恍然神情。她刚才摸鱼上网，看到说沈清隽晕倒送医院了，看样子来的是他们医院？
这么多钱,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感觉怪严重的。
宿容交了钱回来, 在ICU前面没有江络的人，俩练习生跟几座兵马俑似的呆坐成一溜。周盼也不在。
“结果出来了？”宿容问。
李冬阳呆愣抬头，舌头还打着结：“江…江络她去抽血了, 结果出来了，血型对得上，抽完了去血库换血。”
竟然真对上了。
宿容察觉到不对：“既然对上了，为什么不直接用江络的血？”还要弯弯绕绕去血库换一圈，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的事。
李冬阳张了张嘴，又闭上，平时高傲的女孩现在面色发白，眼神飘忽，像是被困在小玻璃缸里的鱼。江络她们走得急，李冬阳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不该保密，最后还是在宿容专注的目光下开了口，说：“刚一个护士过来，说江络的血和沈师兄相似度很高，可能有亲缘关系。”
江络什么身世，全国人民都知道，江家被抱错的假千金。
她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总会有个亲生父母。之前练习生们聊天时还打趣说，江络以后红了成了大明星，会不会天天有妄想父母凭女贵的人跑来攀亲戚。没想到江络这还没出道呢，竟然真和人攀上亲戚了。
沈清隽的出身在圈内是个谜，但不少人都听说过他家里很有背景。
对江络来说，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宿容瞳孔一震，他比练习生们知道得要多一点，虽然不想会宿家，但是这一两年有意无意被宿原灌输不少所谓豪门尝试，知道沈家在华国是什么地位。他觉得自己得来根烟，也没忍，独自出了医院，在角落点了一根。火星子明明暗暗。
江络抽完血，500cc，感觉整个人都是头晕目眩的，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周盼赶着去下面小卖部给她买了糖、牛奶和小蛋糕，江络平时嫌弃这种油腻的零食，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大口塞了几块下去，才缓过神来。医院的工作人员已经拿了江络的血和化验单去旁边血站换血——他们可能有亲缘关系，就不能直接用——江络拿着盒纸盒装的牛奶，吸溜吸溜。
周盼担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江络缓慢地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说：“沈家那个背景，怎么会丢的孩子？”
这种有权有势的有钱人，出门不应该都是保镖跟着，防盗玻璃车用着，怎么连个女儿都看不住？
周盼手里攥着张化验单，上面RNA特异点相似度之高，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要是江络真是沈家女儿，这事早晚会知道，就算不是，江络多能保密她心里也有数，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这还要从好久以前说起了。”
沈家是几代豪门，到沈父那是第三代。沈父含着金汤匙长大，按理以后是该继承家业，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联姻，然后走上父亲和爷爷的老路。奈何沈父那一代人已经被新思想影响良多，先是闹着去国外留学了几年，结果就在这几年中，沈父遇见了自己的一生挚爱，俄中混血的华裔女孩焦令媛。他们的爱情浓烈又热情，像是美丽的法兰西玫瑰，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奈何沈老爷子是个老古板，觉得自由恋爱什么的都是狗屁，甚至威胁沈父说他要是想娶焦令媛，以后就别认他这个父亲。所有人都觉得沈父会放弃所谓真爱，没想到他真就铁下心断绝了和沈家的一切关系，净身出户，和妻子去国外发展。
沈父不仅做事果决，而且商业头脑也十分非人，很快就瞄准互联网这一新兴产业，经过多年努力成了互联网大亨，主做各种网站和社交媒体。之间也没有停下向其他领域拓展的脚步，趁着国内迅速发展的期间砍下几大一线城市的许多地皮，建立商品房小区、高档别墅区和商区等等。
江络出生的时候，沈父准备刚刚准备将发展脚步踏进国内，他那时候远没现在这么财大气粗，回来国内勘察的时候只带了妻子儿女。千禧年刚过的华国，治安和经济远比不上现在，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回国一趟，宝贝女儿就给丢了。
那之后，焦令媛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沈父，两人的感情产生嫌隙，加上她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在沈清隽十岁出头时独自出走去国外，现在在疗养院休养。
周盼说到这叹了口气：“沈伯父和沈伯母当年据说是许多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也好在沈清隽从小懂事，而且走艺术类道路比较忙，不然父母这么大的事打击还是挺大的。”
江络一盒牛奶已经喝完了，她还在“滋遛滋遛”地吸。
周盼看她双眼放空，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把吸管拉出来：“络络，你在听么？”
江络点了点头。
她还是有点无法反应过来，她的亲生父母？
她活了这么多年——快穿世界加上初始世界，就没有过亲生父母这种东西，因为太久，都忘记了自己当初曾经期盼过有人能把自己从江家带走。
江络想要亲生父母吗？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周盼安抚着握着她的手，心里明白江络对“父母”这俩字有ptsd，说：“沈清隽他爸妈我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是都是不错的人。而且现在还不一定呢，你要不要先让严哥帮忙去做个DNA检测？”
对，还不一定呢。
江络缓过神来，她没必要为了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在这发愁。
“江络！”
江络回头，看见她的经纪人同志拎着西装外套，大口喘气：“我听你那个练习生朋友说了，特异点，是真的吗？”
江络一顿：“冬阳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严楠：“你也没叫她瞒着啊，我已经提醒她了，这件事先不要往外传。”
严楠打量着江络的眉眼，以前怎么没觉得呢，其实江络和沈清隽都是那种混得不明显的混血，眉骨和鼻子的形状基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一个大男人，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江络先开口，说：“严哥，说不定是巧合，等沈师兄醒来做一个检测再说吧。”
“用不着等他醒来。”
严楠从兜里掏出来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根头发：“我刚拜托护士给我偷渡出来的，亲子鉴定中心就在附近，这时候也该开了，多花点钱，中午就能出结果。”
江络的心砰砰砰地跳。
她脑子里乱的很，抖着手拔了根头发给严楠。严楠跑着走了，江络呆立了一会，说：“我出去走走。”
周盼脑袋往外面一探：“外面都是媒体，你别走太远被他们堵上了。”
江络点头，顺着楼梯往下走，在楼梯口撞上个人影。
“宿导师。”江络叫道。
宿容抬眼看她，问：“你没事吧？”
“您也知道了。”陈述句，江络叹了口气，“我经纪人去做亲子鉴定了。”
宿容又问了句，你没事吧。
江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
她无法想象有父母是什么样子的感受——江建华夫妇当然不算是父母——他们会对她好吗？会不会比江建华夫妇还不如？会不会嫌弃她，会不会因为这么久才找回来中间隔着一层膜，以至于两边都尴尬？
江络很少害怕，但是这次她真的很害怕。
她其实是个胆小的人，最怕受到伤害。
“假设结果出来真的是那样——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宿容忽然开口，江络愣怔一下，抬头直直地望进了宿容漂亮的眼睛里。宿容移开视线，通过楼梯口的窗望着外面的天空：“我的话仅仅是作为一个参考：虽然我到现在都没和我父亲缓和关系，但是我不后悔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宿容因为母亲的死到现在也没有原谅宿原，但是无论如何，宿原都是他盼望了近二十年的父亲。
江络闭了闭眼，说：“我知道了。”
她回到ICU前面，主治医生正好出来告知陪同：“输血之后患者情况有很大好转，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中午左右就能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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