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来自宫中的圣旨宣读到各府,楚京的世家接了这旨意那是各有思量。他们大都想着陛下果然还是看重裴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百日宴的规格堪和储君相比。
太傅府也接到了圣旨,谢明意与云夫人从千佛寺归来,本打算过两日到庄子里去。这下却是不成了。
“谢郎,往日宫宴倒也没有家眷必须赴宴的旨意。”云夫人往日甚少参加宫中的宴会,她虽是一品命妇,但出身商户,京中交好的世家夫人不多。
“四皇子是嫡子,陛下这是有意捧他。夫人,无妨,意儿同你一起去,宴会上少言寡语便是了。”不知为何,谢太傅对女儿谢明意渐渐地多了许多信任,相信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接收到谢太傅的眼色,谢明意眨了眨眼睛,开口安抚云夫人,“父亲说的是,母亲,宫宴难得,更何况这是喜事。您是一品的太傅夫人,除了皇后、宗室命妇、超品公侯夫人,您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她也不情愿怀着身孕去宫宴,但圣旨已下,她和云夫人也不能抗旨。
幸好,她的腹部还未显怀,宫宴上小心些便是了。谢太傅是惠帝近臣,宫中想必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她们。
云夫人拽着谢太傅的衣袖,点了点头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祁朝晖:只有爷不知道夫人有孕了吗?
谢明意:孩子和你没关系,你知道有屁用!滚远点!
第21章
祁朝晖去河安是暗访,他对外宣称是去了江北大营,身边仅带了数十个亲信,瞒过了京中有心人的视线。
他做事向来果断利落,一行人日夜不休骑马到河安用时不过两日而已。
几月前瑞王在河安起兵,祁朝晖领命平乱,瑞王一派全部被斩杀后为了安定,他将一支兵马放在了这里。这事,陛下也是知的,河安形势复杂,还有一个阳奉阴违的临安王在。
临安王是宗室王爷,往上可追溯到大楚开国皇帝的三子,大楚建朝时间不长,宗室手中握有大权。
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楚惠帝还真动不了身为长辈的临安王。但临安王已经掺和进皇子夺储中,犯了楚惠帝的忌讳,惠帝如坐针毡下定决心要除掉他。
这其中种种祁朝晖心中一清二楚,他拿着楚惠帝给的那块令牌看了两眼,面目凛然。
临安王在河安根基深厚,还在于他的王妃出身河间侯府,河间侯世代武将,势力不容小觑。瑞王谋反,河间侯便是首位察觉镇压的,之后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
是以,祁朝晖便决心从临安王妃入手,悄悄地阻断临安王的后路。临安王与王妃仅育有世子一子,王妃自然对他爱之甚重,若是王妃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是死在临安王的手中,定会和他不死不休。
王府妻妾不和,临安王偏宠妾室,以后庶子上位继承临安王府,王妃情何以堪。
说起来,临安王许也怀有私心,表面上将世子推出去扭转王府的处境,实则也是偏心自己的爱妾。只是和瑞王撕虏开来,死哪个儿子临安王府都能站在制高点。
有了江宛宛提供的隐秘,事情果然进行的很顺利。等到他将世子身死的真相告知临安王妃又将那块玉佩呈上,临安王妃怨毒的目光对准了王府中情深义重的一家人。
“我儿向来唯他的命令是从,是他同瑞王勾结才会牵连到我的儿子。踏着我儿子的命想要保全自己和那个贱妇,还有和贱妇生的儿子,我就是舍了我的命也不会让他好过!”
祁朝晖挑眉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后宅妻妾多了便会滋生事端,更遑论宠妾灭妻。妻者齐也,妻族是助力,哪里是妾室比得上的。
骤然想到他和小夫人和离的火引子就是纳妾一事,祁朝晖眉宇带了烦躁,语气冷淡下来,“听说王爷和安王近日走的颇近,安王是皇长子,将来谁也说不准。”
临安王妃闻言脸上闪过迟疑,若将安王拉扯进去,镇北侯虽势大但也比不上皇权。
祁朝晖不着痕迹地将惠帝的令牌露了出来,临安王妃看在眼里神色一松,咬了牙,“还望镇北侯向陛下告知,临安王府之举与河间侯府并无干系。”
“王妃父兄皆是大义之辈,尽可放心。”祁朝晖凤眸微眯,他此行不仅在于收集临安王的罪证,还有安王……
临安王妃在王府里掌家多年,自有手段。不过两日,她便成功拿到了临安王与瑞王相通的书信,还有同楚京里的安王来往的证据。
和书信一同交到祁朝晖手中的还有临安王妃的陈情书,“镇北侯,由本王妃亲自陈诉王爷的罪责,再是可信不过。”临安王妃面目消瘦,说话的语气沉冷。
忽然,她斜眼看着俊美森冷的男子,嗤笑一声,“还有一事我竟忘了,江氏心肠歹毒害了我儿血脉。镇北侯将她护送回楚京,也是情深。听闻镇北侯与夫人和离了?江氏想必居功至伟。”
明显的嘲讽令祁朝晖身后的亲信目光一闪,侯爷与夫人和离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河安。
祁朝晖沉了脸,扫了一眼书信妥善收起来,“江氏自请出家做姑子,京中的谣言自会不攻而破。”
河安有那一支兵马盯着临安王,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将证据交到惠帝的手中,他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临安王最后如何,全凭惠帝下旨了。
四皇子百日宴在即,京中定有异动,故而,祁朝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楚京。
六月三日,是四皇子的百日礼,惠帝下旨要大肆操办,礼部自然不敢含糊。
刚到了辰时,天色还未明朗,一辆辆奢华宽大的马车就往宫门口驶去。
谢太傅先行上朝,等到了四皇子的抓周礼才会到崇安殿那里,谢府门口,谢明意和云夫人同坐一辆马车,辛老夫人一人独坐一辆马车。
云夫人很少入宫,坐在马车上稍微有些忐忑,她从小地方锦县到世家云集的楚京。纵使是一品的太傅夫人,但谢府根基和上百年的世家比起来依旧浅薄,与他人相处总是吃些暗亏。尤其,这次宫宴,淮王府的那位南沅郡主也会去赴宴。
谢太傅年少中探花,才华横溢,更兼他有一副清隽的好皮囊,在当时受到了不少贵女的青睐,其中便有这位宗室的郡主。
南沅郡主自幼受宠,行事大胆无忌,看上了俊逸的探花郎,直接同淮王说了非他不嫁。淮王不好拒绝女儿,再加上年轻时的谢太傅的确优秀,命人唤谢太傅过来就要落定两人的婚事。
谢太傅心中已有云夫人,自是一口拒绝,温声言说自己已有婚约在身。淮王听了只好作罢,可南沅郡主心高气傲,竟因此恨上云夫人,只要遇见云夫人总要一番冷嘲热讽。
云夫人为了谢郎将这些都隐瞒下来,之后也不再参加宴会。
谢明意察觉到云夫人的不安,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母亲,今日宫宴有我在您只顾吃喝便可,莫要想太多。”
云夫人张了张嘴,终究也未说什么,时隔多年,南沅郡主也嫁为他人妇。想必,也不会再重提陈年旧事了吧。
马车停在宫门口,谢明意一干女眷随着内监走进皇宫,宫墙高耸,人行走在长长的石板路上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好在今日谢明意早有预料,衣裙选了轻便的绮罗,头上的发饰也以小巧的珊瑚为主。走了几刻钟,倒也不觉得累人,深宫之中婢女婆子都不得入内,辛老夫人即便年纪老迈,但圣人下了旨意她撑着身子也要到场。
谢明意和云夫人一左一右略扶着她,看到面目肃然的宫人们,心中暗叹这就是皇权。
按照大楚礼制,她们这些女眷要先到裴后所居的长信宫拜见,四皇子的百日礼也设在主殿。
已是夏初时节,阳光照在人身上带了丝热意,从宫门口一路走到长信宫,许多女眷脸上的□□妆面都被汗水冲掉了不少,显得有些狼狈。
可当谢明意和云夫人到来之时,世家夫人们看到她们身上飘逸的罗裙、莹润泛红的面容,心下顿时不爽快了。
云氏是个商女,唯一的女儿前不久和镇北侯和离,她们二人费尽心思抢风头也不怕惹人发笑。
“老身/臣妇/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长信宫的上首裴后端坐其上,谢明意一踏入殿中就有婢女引着她们跪拜皇后。
长信宫宫殿广阔,席位已经列好。辛老夫人年纪大了,裴后连忙命人将老夫人扶到席位上坐下。
之后又命云夫人和谢明意起身,谢明意眼角余光往裴后处略看了一眼,只见她头簪精美的凤冠,下戴镶嵌着宝石的抹额,嘴角含笑,面相温柔和煦。
“你便是谢太傅的女儿?”出乎意料地,裴后开口与她问话,声音虽柔和但含着威仪。
“正是臣女谢明意。”谢明意淡声回答,略福了身子。
“嗯嗯,谢太傅有位好女儿。”裴后细细打量了她片刻,但见她平静无波的神情,连连点头。
“入席吧。”裴后似乎只是问了她的身份,含着笑又接见下一位命妇。
谢明意略屈身谢恩,面色坦然地与云夫人、辛老夫人安然坐在席位上。她刚一坐定,就敏锐地察觉到四面八方打量的视线。
殿中除了伺候的宫人,尽为世家夫人和小姐,此刻都有意无意地往她这里看。
谢明意丝毫不惧地回看过去,这是在皇后宫中,不敢有人放肆。
与谢明意大大方方的视线对上,一些人撇了撇嘴,默默垂下了头。但有几人却是眼尾挑着与身旁人说笑,露出了不虞的神情,李老夫人和世子妃江宛宛二人对她不满,谢明意毫不意外。
不过,右前方那位发髻高绾、簪了滴翠的夫人还有主位下首高昂着头的鹅蛋脸少女,她全然没有印象。
而且,她可以确定原身与她们也并不相识,为何,她们似对自己怀有恶意呢?不,谢明意眯着眸子仔细看了两眼,鹅蛋脸少女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冲着的是她身旁的云夫人。
“母亲,那名夫人可与府中有过嫌隙?”谢明意手指暗中掠了一下,开口询问,云夫人应该识得她的身份。
云夫人轻轻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黯然,细声道,“那是南沅郡主,之前心悦你父,后来她嫁给了平仁侯府的世子,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年,她心中的怨恨还没消。”
平仁侯府郑家是圣人的母族,恭懿太后的娘家,当今的柔妃就是平仁侯的嫡亲女儿。
柔妃育有一子魏王,原本是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但四皇子降生之后,非嫡非长的魏王头上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脑中过了几瞬,谢明意便将其中的关系弄得七七八八,谢太傅支持立嫡子为储,平仁侯府与太傅府是天然的对立位置。南沅郡主这副作态她可不悚,谢明意转头又向鹅蛋脸少女处看了一眼。
身穿嫩绿色百褶裙的少女杏眼鹅蛋脸,生的十分美貌,见谢明意看过去,不屑地瞪了一眼。她随着两名夫人坐在皇后下首,那两名夫人似乎与皇后的关系很近,不时说笑两句。
谢明意深觉莫名其妙,收回了视线。
正在她疑惑之际,祖母辛老夫人低声开口说道,“那是裴家的女眷,自然与皇后娘娘关系亲近。”
“祖母,父亲与裴家交好,可方才那位裴家小姐看我的眼神却很是不善。”谢明意不明所以,辛老夫人耷拉下眼皮未置一词。
然而,很快谢明意就知晓是何原因了。
楚京世家命妇们一一坐定,约莫一刻钟,后宫妃嫔们依次入内觐见裴后。
“贤妃娘娘、柔妃娘娘驾到……”宫人唱喏,长信宫门口迎面依次走来数位体态风流的娇美女子,宫装华美,婀娜多姿,正是楚惠帝的后宫妃嫔们。
众人起身朝妃嫔们见礼。之后,后宫妃嫔们向皇后娘娘行礼,依次而坐。
“哪位是谢太傅府上的千金?本宫实在好奇想要召赘的女子长个什么模样。”礼数完后,一袭淡紫色宫装的柔妃向殿中扫了一遍,悠悠地开口。
刹那间,谢明意隐约听到了细微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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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察觉到殿中人都往她这里看, 谢明意也不作扭捏之态, 直接站起身来, 高声道, “臣女谢太傅之女谢明意见过柔妃娘娘。”
她身子挺得很直, 嗓音清脆,不卑不亢的态度倒令众人吃了一惊。
女子召赘在看重贞节德行的世家眼中可以称得上是伤风败俗之举,更不要提还是和离过的女子。
柔妃瞧了她两眼, 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是个可怜见的,可惜你与镇北侯府缘浅,和离之后竟然落到要召赘的地步。日后,镇北侯娶了新妇入门,两厢对比也是令人唏嘘。”
谢太傅多次在朝堂上驳斥平阳侯府,她这次便是刻意要奚落谢明意。
尤其是,她得知裴后的娘家侄女有意嫁给镇北侯, 谢太傅不是尊嫡子为正统吗?裴家这样明摆着不将太傅府放在眼中, 打他的脸, 她等着看谢太傅作何反应。
“柔妃娘娘不必可怜臣女,和离、召赘,臣女甘之如饴。至于镇北侯娶不娶新妇,这和臣女无关。柔妃娘娘若好奇,不妨去询问镇北侯。”谢明意平静地开口, 衬得柔妃的话矫揉造作。
闻言, 殿中人眼皮猛跳。
谢太傅之女如今可不是风光无限的镇北侯夫人了, 说话居然这般不留情面。柔妃最爱仗着身份欺辱人,她在宫中有亲姑母太后做靠山,就连受尽恩宠的中宫裴后也不敢直接呵斥。
果然,下一瞬,柔妃就冷下了脸。平仁侯世子夫人南沅郡主是柔妃的嫡亲嫂子,再加上对云夫人的憎恶,见状摆起了威风,“放肆!谢氏女,你作为一介臣女,竟敢如此对柔妃娘娘说话。不愧是上不得台面的商人之女养出的女儿,本郡主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云夫人面上闪过焦急,看向谢明意的神色担忧极了。
谢明意蓦然被斥责一顿,轻笑了一声,淡淡开口,“臣女自认言语并无不妥,商人之女上不上得了台面我不知晓,但这位夫人,在皇后娘娘宫中,您定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伶牙俐齿,怪不得和离回府。”南沅郡主冷哼,但到底注意到裴后淡下的神色,未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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