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暖正在纳闷他们今天都没要多少食材的时候,就看见他们都做了什么菜。
瞬间想哭。
好素。
炒土豆丝,炒西兰花胡萝卜,炒茄子。
唯一的肉类,是凉拌鸡胸肉。
上面撒着切细的青红椒丝和黑芝麻,看着倒是挺好看,可惜里面连一丁点能提味的辣椒油的影子都没有。
低脂,低盐,蔬菜多,蛋白质是鸡肉鱼肉这种低脂高蛋白的东西,一点刺激的调料都不放。
这种饭,贝暖从小到大吃了一辈子。
没想到在这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经过这么长时间肆无忌惮的胡吃海塞后,又见到了。
杜若观察了一下贝暖痛苦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贝暖,我才知道你得过这个病,像你平时饮食那么不注意,是不对的。”
贝暖小声挣扎,“可是我现在,真的已经,彻底好了啊……”
然而没用。
杜若豪迈地拍拍贝暖,“健康最重要。没事,无论你吃什么,我们几个都陪着,大家一起减肥。”
所以从今以后,又要跟心爱的鸳鸯火锅说拜拜了吗?
贝暖含泪吃完她的健康餐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四个男生,刚好主卧睡两个,客厅再打两个地铺,贝暖自己睡她的小房间。
夜太黑太静,不能继续用发电机,大家点起了基地发的香薰蜡烛。
贝暖回房时,陆行迟跟了进来,把手里端着的蜡烛放在桌上,随手把门关好。
贝暖像小狗一样抽抽鼻子,循着味儿找到床边的桌子前面,顿时无比痛苦。
他拿进来的蜡烛竟!然!是!熏!肉!味!的!
谁这么不开眼,做这种香味的蜡烛?
又咸又香,好像有人正在煎培根,又好像一块燃烧着的大火腿,让晚饭只吃了水煮鸡胸肉的贝暖恨不得直接咬蜡烛一口。
贝暖正抱着蜡烛流口水时,陆行迟过来了,在她的床边坐下。
“手术是怎么回事?你说话躲躲闪闪的。”
贝暖心想,因为是另一个身体的手术,稍微有点心虚,结果被陆大boss看出来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没躲躲闪闪的,就是不太想让你们知道而已。”
贝暖也坐下,望着他的眼睛,尽可能地实话实说。
贝暖天生就有心脏病,很小就查出来室间隔缺损和房间隔缺损,医生说必须要动手术,否则根本活不了多久。
三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砸锅卖铁,借了不少外债,给贝暖做了开胸手术。
做手术的事,因为太小,其实贝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很疼,吃了好久的药。
“现在还会不舒服吗?”陆行迟问。
“还好。”贝暖答。
其实并不好。
不少人小时候得过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和正常人区别不算太大。
可是贝暖不是。
贝暖的身体一直很弱。
从小到大都很容易累,动不动就生病,体质比别人差得多。
尤其是运动剧烈的时候,简直像要死了一样。
能活到这么大,多出来的每一天,都好像是一个奇迹。
人人都觉得现在这个贝暖小细胳膊小细腿,弱不禁风,其实贝暖知道,这比原来的身体强得太多了。
至少这是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一口气冲上六楼。
陆行迟望着她不说话。
“其实也不全是坏事,我爸跟学校打过招呼,所以我体育课从来都不用跑八百米,也不用参加运动会,别的女生都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贝暖还挺得意。
“我觉得唯一的遗憾就是,有些特别好吃的东西不能吃。”
爸爸在的那些年,对贝暖的饮食限制得尤其严格,油炸麻辣一概都不许碰,弄得贝暖反而更馋,就偷偷摸摸地吃。
后来爸爸去世了,再也没人管着,贝暖反而严格地自己管起了自己,直到穿到这个世界。
有了现在这副健康的身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快乐似神仙。
贝暖赶紧补充,“可是我现在已经彻底好了,吃什么都可以!真——的——完——全——没——问——题!”
唯恐陆行迟会限制她的饮食。
陆行迟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贝暖努力给自己争取权利,“真的没事,连我好朋友都说,平时其实感觉不出来我得过这个病,要不是有一天她看见我胸前那道大疤……”
贝暖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了。
心中无比后悔。
“大疤?”陆行迟盯着她问。
说顺了嘴,贝暖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当初做开胸手术,是正切的,胸前有好长一道疤。”
疤痕很长,很丑,就在胸前正中。
几乎从锁骨下几厘米一直延伸到胃,像一刀把人劈成了两半。
因为这道疤,不用说低胸的裙子,贝暖平时连领口低一点的衣服都不能穿。
可是现在这个身体上,当然并没有这道疤痕。
上次陆行迟曾经拉开她的衣服,吻过她的锁骨,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过她的领口里面。
他应该……没有这么色狼吧?
陆行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贝暖努力地往回找补。
“后来我去做了一次疤痕修复手术,现在应该不大看得出来了。”
“去哪做的?”陆行迟随口问。
“国外。”贝暖答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因为以前有人说过,邻国的疤痕修复做得很好,贝暖曾经梦想过,等以后有钱了就去做这个手术。
陆行迟闲闲地问:“那么长的疤痕,要想修复,应该会很贵吧?”
是很贵,非常贵。
贝暖只得答:“是挺贵的。”
“你哪来的钱?你爸爸留给你的?”
这不合理,上次贝暖还说过爸爸去世后缺钱的事。
贝暖并不上当,冷静地答:“我把家里的房子分租出去,攒了一小笔钱。”
贝暖紧张地等着陆行迟继续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来,他却没有。
他只探身上前,把贝暖轻轻一拉,就按进了怀里。
“没事了。”他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他的手掌很大,声音温柔,好像在安慰小孩。
贝暖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前,紧紧攥着他衬衣的衣襟,鼻子有点发酸。
又怕真的哭出来,弄湿他的衣服,会被他察觉。
过了好久,就在贝暖平静下来之后,陆行迟也刚好放开了她。
“太晚了,你睡吧。”他说。
陆行迟不再问问题了,警报解除。
他不问贝暖了,反而有的没的主动地说了一堆他小时候的事。
他的声线温和动人,贝暖安静地听着,整个人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屋子里只有蜡烛摇曳的一点光,坐在熟悉的床上,贝暖开始犯困。
走过千山万水,好像终于重新回到家里了一样。
困意渐渐抵挡不住,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贝暖却还努力地撑着。
“你睡吧,”陆行迟看出她在撑着不睡,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我坐一会儿就走,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贝暖并没担心这个,两个人早就不是第一次晚上独处了。
“那倒不是。”贝暖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知道听着好像神经病,不过我就是忍不住想,说不定在这个地方,我爸爸还活着,会什么时候,忽然开门回来……”
陆行迟像是并不觉得她的话有多神经病。
他的语气郑重,“你放心睡,我帮你等着,要是你爸爸回来了,我就叫醒你。”
贝暖还在犹豫。
陆行迟承诺:“你爸爸应该有家里的钥匙,会自己开门,不过我会一直醒着,要是听见敲门,我就给他开。”
贝暖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一会儿就真的熟睡了。
陆行迟帮她盖上被子,靠在床边的写字台上,借着蜡烛的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
杜若说得对,是挺“安详”。
她踏实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淘气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陆行迟扫一眼这个房间。
到处都是女孩子生活过的痕迹,很像她的性格,活泼,可爱,带着点小乱。
书架上一层层摞着书,有闲书,也有课本和习题册,全都乱堆在一起。
陆行迟忍不住伸手帮她把书拿下来,一本本竖着插回书架上。
不一会儿,就被一整套装帧漂亮的书吸引了注意力。
《世界文明史》。
陆行迟随便抽了一本翻开。
扉页上写着:祝暖暖生日快乐,健康成长。
落款是“爸爸”。
看来是她过生日时,她爸爸送她的礼物。
陆行迟翻开。
书页里到处都有贝暖用铅笔写的小字注释,字小小的、憨憨的,偶尔还会冒出一朵小花、一个铅笔勾的笑脸。
这套书她读得很认真。
陆行迟一页页翻下去。
一幅奇妙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书里记载着的,是一个和这个世界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另一个世界。
第67章
贝暖早晨醒来的时候,到处都是熟悉的感觉。
房间里很明亮,阳光透过格子窗帘照进来,落在枕头上。
枕套上印着棕色的小熊,被套上也印着棕色的小熊,床头摆着她从小用到大的小熊闹钟。
贝暖瞥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吓得一激灵,“闹钟怎么没响?完蛋了要迟到了。”
正要坐起来,忽然恍了恍神,一时间想不起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要起床去什么地方。
有人忽然倾身过来。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就在眼前。
嘴唇被他重重地压了压。柔软又温暖。
贝暖猛然清醒了。
一大早晨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我不想趁你睡觉的时候占你便宜,”陆行迟低声呢喃,“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醒。”
他又压下来,耐心地辗转勾挑,跟她温存。
贝暖心想,醒了就不算占便宜了吗?
他在耐心地吻着她,贝暖却忽然觉得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脖子,拉低了她T恤的领口。
贝暖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按住。
他捉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固定在她身侧,不再去动她的衣服,隔着布料,低头吻了吻本来应该是她的疤痕开始的地方。
“贝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悦耳,“不用害怕被我看到。”
贝暖知道他是在说疤痕的事,小声说:“昨天就告诉过你,我的病早就好了,疤也早就没了。”
陆行迟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沿着疤痕的位置一点点吻下去。
“无论有疤还是没有,”他说,“都不用怕被我看到,我不在乎。我觉得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他唇上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进来。
“我记得有一个爸爸,儿子做过开胸手术,胸前有一道疤,爸爸就在胸前纹了一道疤陪着他,贝暖,如果你也有一道,我愿意自己也纹一道陪着你。”
他的语气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贝暖又听到他低声说:“疤算什么?就算你有一天你换一张脸,换一身皮,都没关系,我都认得出来那是你。”
贝暖的心猛地一跳。
他这话有点奇怪。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贝暖迅速地想了一遍,再次确定这套房子里所有带照片的东西现在都不在。
还是不能在这里长住。
他太聪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发现异样,直接悲催掉马。
陆行迟抬头看了看她紧张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重新低下头,薄唇留恋地贴了贴原本是她疤痕正中的地方,“你的心跳得好快。”
贝暖撑不住,脸彻底红了,推开他坐起来,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晚了,我们出去吧?”
陆行迟并没有勉强。
他松开她站起来,微笑着答应:“好。”
床边写字台上倒扣着一本书,应该是贝暖醒过来之前他正在看的。
贝暖悄悄瞄了一眼他在看什么。
竟然是一本言情小说。
贝暖在书架的最下层藏了一整排言情小说,特意用别的杂书摞在外面遮住,居然被他翻出来了。
两个人出来时,外面的地铺已经卷起来了,大家都起床了。
杜若瞥陆行迟一眼,“过分了噢,一晚上都没回来睡,明目张胆嘛。”
贝暖懂了,陆行迟在她房间里坐了一晚上。
他诚信守诺,真的帮她等了一晚上爸爸。
怪不得向来清澈的眼睛微微有点红,大概是一夜没睡,熬的。
陆行迟解释:“这地方太奇怪,我怕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出什么事。”
唐瑭也说:“杜哥你冤枉陆哥了,陆哥晚上一直都在看书,他昨天半夜出来找蜡烛,说他在看书,蜡烛用光了。”
怪不得贝暖前半夜做梦吃熏肉,后半夜做梦吃奶油蛋糕,原来是他换蜡烛了。
所以陆大boss守夜时闲得没事,刻苦攻读了一晚上言情小说?
早饭江斐已经做好了,依旧是无比清淡的白粥小菜。
“本来想做粢饭糕,可是杜医生说,不许给你做任何油炸的东西。”江斐跟贝暖汇报。
贝暖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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