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袖不打算出手结果他们的命令,或者言明不许她们跟着,因为冯蔓早晚也会像孙茂才一样,被自己害死。
这沙漠不是这么好过的,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东西出现。连他们一行人都是小心翼翼,冯蔓竟然天真的以为,苟一苟就能够过去,真是可笑至极。
慢慢的,陆袖的队伍越走越慢,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上,大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孤独恐惧,这么大的荒漠,却没有一个人,要不是还有彼此这几个活人和地图,他们都要以为没有尽头了。
就这样,陆袖的队伍在沙漠里已经走了五个月了,可沙漠的温度却始终没有升温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冷。进程也仅仅变成了:1653/2400k
天色渐晚,陆袖止住了队伍:“停下吧,今天就到这儿。”
刘山说道:“可是这太阳,还没落。”
“停下吧。”云麓接过了陆袖的话,“最近沙漠的气候越来越奇怪了,天黑的速度也非常快。你现在看太阳还在,等我们找到掩体,挖出能够休息的地方,天很可能已经黑了。”
“也是。”刘山点点头,认同了云麓的解释。
最近的天象变化是很奇怪,白天天亮的时间太有限了,只有短短的六七个小时能用来前行,其余都是黑夜和在变成黑夜的过程中,实在是令人郁闷。
秦观帮陆袖把掩体背面挖出了一个洞,帐篷没有打开,就把洞穴的大面乎上就够了。
天越来越冷了,他们不得不靠着睡袋过活。
冯蔓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掩体下面蹲着,她蓬头垢面,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洞穴。
她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自己非要跟着这只队伍,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她没有离去。
冯蔓开始理解孙茂才的感觉,这种巨大的落差实在让人不甘心,她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差劲,更不愿意相信是自己选错了位置。
那个女人凭什么命这么好?!凭什么?!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冯蔓咬着嘴里的东西,她的眼睛盯着对面,恶狠狠的,像是狠毒的毒蛇。
如果有人能在黑夜里看清她的动作的话,就会发现冯蔓手里啃着的,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孙茂才的手。
夜里,冯蔓蜷缩在一个很浅的洞里,身上是从孙茂才身上扒下来的皮袄和皮靴,她自己的皮靴已经坏掉了。
她的皮袄下面是一件披风,因为被钱五抽过,已经有些烂了,另一件披风,她将它盖在身上当作被子。
夜里太冷了,尽管有披风,但那玩意因为开绽而漏风,冯蔓实在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慢慢的,她感觉自己的脚冻僵了,接着是小腿、大腿……
这是近一两个月来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有的感觉,冯蔓已经习惯了。她唯一可惜的是,今天的那40个生存点,恐怕又要被扣除了。近来行进速度太慢了,两个月才走了一百多公里,她才进账500生存点,可无论她怎么忍耐,扣掉的点数仍然有将近2000点。
冯蔓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必须继续下去,因为她之前已经接取了支线任务三,所以她必须拿到那5000点,不然等待她的,是一万一下的负值,那是会死人的。
冯蔓心中的不满和身体的疲倦已经到达了巅峰,她正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突然,地面轻微的晃动了起来。
晃动的幅度并不算大,但冯蔓能感觉到这不是人类的步伐,因为那步子太快了,可每一步却又都很轻。她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
一只巨大如象的白色蝎子在沙漠上走过,蝎尾在半空悬着,尖端闪着绿色的光芒,在夜空里格外显眼。它悉悉索索的,步子很轻,就在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
冯蔓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这是什么怪物?!
那只巨大的绿尾白蝎却并没有立刻吃掉她的意思,只是从她身边静静地走过,似乎没有发现她,也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冯蔓稳住心神,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如果这只蝎子,攻击对面那群人呢?如果那些人全死了的话,那她自己就可以独吞所有的物资。顺着灵纹空间给出的地图,还怕走不到塞北吗?
这种念头一旦出来,便像雨后的嫩草一般,飞快地增长了起来。
冯蔓盯着那只蝎子,它是那样巨大,尾部是那样有力,它的攻击力不可能弱,绝对可以干掉对面所有人!
冯蔓看着绿尾白蝎即将走远的身躯,终于下定了决心,悄悄地起了身。
她和陆袖等人歇息的地方本就离得很近,看到这绿尾白蝎要走,她猛地快步奔跑了过去。
这个奔跑的响动可不轻,然而这只绿尾白蝎也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发出声音的一方,并没有立刻攻击过来。
冯蔓见它不追,心中有些焦急。这什么玩意啊?长得挺大个,连攻击都不会?
冯蔓心头火起,便捡起一块碎石朝着那蝎子砍了过去。一次不中,又来一次,几次三番之后,那绿尾白蝎终于动怒了。
冯蔓见那蝎子追过来了,心头一喜,慌忙往陆袖那边跑。这蝎子移动速度很缓慢,是指定追不上她的。她只要跑进洞,然后引得双方大战,自己躲在一旁即可。
然而刚跑到洞口,冯蔓就觉得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拦腰抓了起来,等她彻底悬空了,她才发现将她抓起来的,是蝎子的尾巴!
那绿尾白蝎竟然短短两秒内就走了数米,一下子就精准地抓住了目标。
那巨大的钳子,用力很大,冯蔓即便隔着皮袄、披风,仍然感觉自己的腰十分疼痛,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折一般。
“救命!救救我!”冯蔓慌了,她已然忘记了刚才那“了不起”的计划,开始大声朝着洞内呼救。
陆袖夜里睡的很不踏实,自从来到这片诡异的沙漠,她便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她总觉得这个副本不可能是单纯的逃荒,既然进了这长达一千公里的沙漠,又是和修仙副本有关,那么说不定接下来会遇到一些怪物也说不定。
陆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洞外传来冯蔓的声音,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秦观的眼睛。
“出去看看?”陆袖问道。
秦观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给陆袖系好披风:“不着急,先把衣服穿好。”
行吧……
陆袖已经习惯了秦观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她也只能随着秦观去了。她把衣服穿好,随秦观一起走出了洞外。
洞外,是一只硕大的绿尾白蝎,那是陆袖此生从未见过的品种。它是的巨大的,外壳坚固又光滑,在月光下,闪着绿光的尾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
陆袖侧过头去,她在秦观的眼中,见到了久违的兴味。那是对于野兽的欣赏,这东西让他愉悦。
绿尾白蝎的身边躺着几乎被夹成两截的冯蔓,她似乎还没有断气,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
“杀了我!杀了我!”冯蔓尖叫着,表情逐渐扭曲。
太痛了,她太痛了,可偏偏又立刻死不了。她唯一的武器已经被自己投掷出去,现在就连死也是一种奢侈。
秦观充耳不闻,他的眼里只有那只巨大的蝎子。陆袖实在看不下去,提着剑走到了冯蔓的身旁。
“救救我!”冯蔓见她走过来,眼里开出希望的烟火,她突然不想死了,她听孙茂才说,他们那边有会治疗技能的生存者,找个人来治疗她不就行了吗!
陆袖看了她两秒,那样的贪婪让她感到恶心。
冯蔓不是住在他们洞口的,死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她试图将这只巨蝎引到自己的洞口。而且这蝎子并没有主动攻击他们,这就说明冯蔓一定做了什么让它感到不快的事情。
如果选择死亡,或许陆袖还愿意给她个痛快,她没有宽容到愿意救一个试图害死他们的人。
“救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冯蔓狰狞地尖叫道,“你们不是有会治疗的吗?叫他救救我!我给你们生存点,多少都可以!”
陆袖看着她,虽然叫人讨厌,但这副样子到底是太血腥了,也许她该给她个痛快。
冯蔓见她不动,便愈发歇斯底里了起来,一时间什么脏话都往出骂,那内容不堪入耳。
陆袖想,或许是因为冯蔓太疼了,才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一丝求生的信念还在作祟。冯蔓或许不可怜,但到底太可悲了,这样费尽心机的一声,下场却依旧如此惨烈。
陆袖垂下了眼睑,举起了手中的剑,打算给她一个痛快。
虽然陆袖没有大度到打算救她,但冯蔓到底是一个鲜活的人。不管她的行为还算不算一个合格的人,也不管她还值得不得这份最后的同情,但陆袖自己还不愿意成为非人。尽管那廉价的良知很可笑,但她总是不愿意抛弃那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陆袖的剑还没到,冯蔓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她的眉心有一点红,那红一开始并不明显,陆袖要看得很仔细才能看清,慢慢的,那颜色才深重起来。
冯蔓被一飞针洞穿了额头,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袖已经举起的剑,猛地悬在了半空。她有些讶异地握着剑,向后看去。
秦观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只绿尾白蝎,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他似乎察觉到了陆袖的目光,但他仍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她太吵了。”
冯蔓死了,死得没有任何价值。她死于秦观的飞针,但飞针的主人,至死都没有赊给她一丁点的注视。
他杀死她,只是因为她太吵了。
陆袖看着秦观,心底突然生发出了一点点寒意。
随即,秦观便向那绿尾白蝎伸出了一只手,对面巨大的蝎子在他面前静止了一会儿,竟然慢慢地沉下身躯,将尾巴交到了他手上。
一手、一尾,短暂地交握,相握之处,绿光闪耀,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然后秦观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扔给了绿尾白蝎,它的尾巴精准地钳住了那东西,塞进了嘴里。随即,它像是闻了猫薄荷的猫,竟开心地在原地打起转来。
秦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满意的神色,在原地注视起那巨蝎来。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看已经死掉的冯蔓。他杀死冯蔓,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一条人命,在他眼里,不如一个畜牲。
又或许这两者的命于秦观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贵贱,陆袖想,只是这只蝎子让秦观产生了兴趣,所以它的价值也提升了。
是的,价值。
秦观不会在乎一条性命,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没有感觉,也无所谓轻重。他的价值,去觉得对方对他的价值,还有一丝微不足道的感受。
陆袖静静地注视着冯蔓惊恐的眼睛,她想她会一直记得对方这双冰冷而恐惧的眼睛,直到死亡。
陆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只是默默地走进了那临时挖出来的洞穴,躺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那里已经凉了,凉的很彻底,她的身边也是一样,那里没有秦观的温度,这里好像没有人躺过一样,秦观仿佛从来没来过。
上次在现代副本里,周围也是这样狼藉,秦观也是这样冷漠。可那是完全不同的情况,陆袖在之前能清晰地感觉到秦观的情绪,他是无助的,无辜的。
他对周围没有感情,这不是他的错,因为他试着融入过,只是失败了。
可这次不一样。
秦观杀了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原因却不是因为对方有什么过错,仅仅是因为她太吵了,吵到了他和一只巨蝎签订契约。
冯蔓,死有余辜,秦观杀她没什么问题,只是秦观的态度,不由得让陆袖觉得冷,很冷。
他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了,他的三观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快速向着和陆袖不一样的方向驶去。
秦观不再会因为别人对他的看法而感到无助或者愤怒,他长大了,章程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
他变得无所畏惧,变得坚不可摧,也变得愈加嗜血无情。他人性的那一面,似乎也被时光匆匆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陌生的躯壳。
陆袖开始恐惧,恐惧那个在心中某个角落存放着自己的秦观,会渐渐消亡。
这是秦观第一次对另一种生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的眼睛里只有那只巨大的蝎子,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他没有看过冯蔓一眼,也没有看过陆袖一眼,她们之间的争斗对于当时的秦观来说,只不过是“吵闹”二字。她们都无关紧要,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其余只是陪衬。
陆袖宁愿相信这一切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可她了解秦观,她明白,秦观终有一日会成长为一个冷面的领袖。和那样的秦观谈爱情,未免太奢侈了,或许他有爱情,那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作为他霸业的分支。
他妖媚、诡异、强大,会让所有追随者趋之若鹜。他的眼里不再会有任何珍视的东西,如此他才能没有弱点,这是智多近妖的人对自己与生俱来的保护,这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被进化出来的本能。
没有人能打破这种进化的规律,只要他们还在灵纹空间一天,只要他们还需要不停地进入高难度的副本,这样的进化早晚有一天会达到极端。即便是她,早晚也会变成这样的人,除非是和死亡接吻,除非不再眷恋这里的一切转而进入须弥空间。
陆袖躺进了睡袋里,过了很久,直到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她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秦观始终没有从外面进来,今天第一个和她说话的,是潘大鑫。
“陆姐,天亮了,我们不走吗?”潘大鑫看见陆袖躺在原地发呆,忍不住问道。
陆袖笑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被吹出来的泡泡,一戳就要破了:“走啊,当然要走,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必须走下去。”
走到灵纹空间不再派任务为止,走到不死的魔咒被打破为止。
潘大鑫乍一听到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陆袖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就是猛一听到,心情也跟着突然沉重了起来。
潘大鑫看见陆袖站在那里,好像整个人笼罩着一丝脆弱的气息,她的表情很淡,似乎碰一下就要碎裂了。
但是那是陆袖啊,她们这样强大的资深者,又怎么会碎裂呢?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人家都活得好好的呢。
陆袖却突然笑了,对他说道:“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吧,我等等就来。”
见潘大鑫面露怪异之色,陆袖只得温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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