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汉那吉和俺答汗在博弈,俺答汗逼把汉那吉改口,把汉那吉也在用自残身体来逼爷爷改变心意:要么打死我,要么成全我。
打在孙儿身上,痛在俺答汗心上。
但是,这一次不能惯着孙子了。俺答汗再次扬鞭,他年轻时武艺高强,到现在也宝刀不老,鞭子完美的打在了第一次的鞭痕上,将肿胀的部位炸开了,皮开肉绽,鲜血喷溅,洒在洁白的羊皮地毯上。
啊!
这次把汉那吉再也忍不住了,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胸膛和脊背就像被浇了一层滚油,烫得他肌肉一块块不由自主的抽搐。
俺答汗心疼孙子,暂停了抽打,问:“你考虑清楚了没有?要女人还是顾全大局?”
把汉那吉趴在地上剧烈喘息,“考虑清楚了,孙子只要哈斯图雅。”
俺答汗挥鞭第三抽,三娘子进来了,抱着俺答汗的手臂,鞭子抽歪了,打在地毯上,羊毛乱飞。
三娘子吩咐众人:“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抬下去疗伤!”
俺答汗顺着台阶下,“把他关起来,不准出去!”
把汉那吉要挣扎,无奈身上有伤,很快被六个侍卫制服了,抬到了偏殿治疗。
魏采薇背着药箱去给把汉那吉医治鞭伤,上药止血,还拿出缝线缝合开裂的皮肉,密密麻麻缝了五十多针。
把汉那吉缝合之后,门外传来女子凄厉的呼喊声:““把汉那吉!救救我!俺答汗要把我送给阿多斯当老婆!”
把汉那吉一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往门外冲:“哈斯图雅!我来救你了!”
十来个侍卫将他团团围住,好容易按倒在地上,把汉那吉就像上了岸的鲤鱼,拼命蹦跶,“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鲜血再次浸透了衣服,把汉那吉将魏采薇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又撕拉开了!
再这样闹下去要出人命的,魏采薇没有办法,给把汗纳吉喂了一点“好东西”,将他迷晕。
把汉那吉终于安静了,魏采薇拿出针线修补伤口。
做完这一切,魏采薇累得额头都是汗,背着药箱出门,几个侍女慌忙跑来说道:“禾大夫去看看哈斯图雅,她晕倒了。”
哈斯图雅气急攻心,魏采薇几针扎下去,哈斯图雅就苏醒了,醒来就寻死觅活,要见把汉那吉。
侍女们只好拿着绳子,将哈斯图雅捆起来,看着被当做物品般对待、送来送去的可怜女人,听着少女凄厉的哭声,魏采薇心下不是滋味,但是身为一个番邦大夫,她对此无能为力。
魏采薇心情烦闷,丁巫来找她,“跟我去红妆脂粉铺——陆缨回来了。”
时隔三个多月,陆缨终于从京城带来了隆庆帝的答复。
隆庆帝虽然力排众议开海禁,容许民间搞海外贸易,但是他对西北的互市没有兴趣——很简单,开海禁大明能够得到丰厚的税收,互市赚不了多少钱。
但是,内阁几位大臣都不想再打仗了,主张休养生息。
内阁首辅大臣李春芳甚至利用隆庆帝的习惯——跟亲爹对着干,说嘉靖皇帝一直不肯开互市,两国边境频频交战、人烟凋敝,良田荒芜,开互市不仅仅是得税收,还能带来和平,有助西北恢复农耕。
隆庆帝一听,父亲要海禁,我偏要开海禁。父亲不准互市,我偏要互市。便同意了与三娘子合作,两国停战、开互市。
陆缨带来了隆庆帝的密函、还有陈皇后赐给三娘子的衣服首饰,装了满满一箱子。
“等等。”魏采薇问道:“内阁首辅什么时候变成了李春芳?不是徐阶徐阁老吗?”
陆缨说道:“内阁起了内讧,徐阶和高拱不和,徐阶是前朝阁老,高拱是天子老师,两人斗的厉害,指使手下官员弹劾对方,那个当官没有把柄?两人互相捅刀子,结果两败俱伤,都被对方揪住了小辫子,前后辞官,回家养老去了。山中无老虎,老好人李春芳捡了漏,就成了内阁首辅。”
魏采薇立刻起了警觉,看来这一次官场的更迭和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徐阶和高拱角逐,猛虎相斗,两败俱伤,两人都以年迈为理由,乞骸骨归乡,以求一个体面的退出。
但是,徐阶归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朝堂,小儿子横行乡里,霸占良田,被大明骨头最硬、最清廉的的文臣——海瑞奏到御前,徐阶差点晚节不保。
而高拱走后,隆庆帝追忆在藩王府艰难岁月、苦苦煎熬时,是老师高拱不离不弃教育鼓励,念及旧情,便下旨将高拱启复,重新回到了内阁,一块老肉再次下锅,成了“回锅肉”。
内阁首辅李春芳这个老好人晓得自己拦住了高拱的位置,与其被抓住把柄挤下去,像徐阶一样晚节不保,不如主动退出,让出位置,就乞骸骨回乡了。
李春芳一走,“回锅肉”高拱成为内阁首辅大臣,然后……
魏采薇问陆缨:“徐阁老辞官归乡,你三姐也跟着去了华亭?”徐阶是松江府华亭县人(今上海市松江区)。
陆缨说道,“徐阁老一退,我三姐夫也要跟着退隐,去了南京的刑部当差,清水衙门一个,远离京城官场是非,我三姐带着外甥随三姐夫去了南京。这样也好,自从三姐全家定居南京,我二姐不再怨她当初不肯帮严家了,姐妹和好如初,时常通信。怎么了?魏大夫觉得有何不妥?”
徐家已经全面退出了官场,陆缨的家族失去了最大的□□,将来……魏采薇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一世,陆缨和陆家起码还有我们。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此时只有魏采薇一人知道。
汪大夏浑然不觉,他现在很兴奋,迫不及待的向陆缨邀功请赏,“陆统领,你去京城的这些日子,我们已经把白莲教连根拔起了,五万教民基本跑的差不多,都在关内开垦荒地,过上新生活,再也不相信白莲教的鬼话。现在教主赵全、副教主李自馨等一些头目都成了无牙的老虎,对大明已经没有威胁,成了废物,锦衣卫找机会把他们抓起来,带到大明受审,公开处刑,以告慰庚戌之乱死去的冤魂。”
陆缨也没有料到胜利来的如此之快,一场大旱天灾就改变了一切,即将大功告成,陆缨激动的看着丁巫:“你来丰城之前许下誓言,不破白莲誓不还。现在理想即将成真了,我带你一起回去。”
丁巫也定定的看着陆缨,双目含笑,说道:”好,我跟你回去。”
两人的目光就像被胶死死粘住,永远都断不了。
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魏采薇和汪大夏两人会心一笑,汪大夏不老实,悄悄脱下大红绣花鞋,在桌子底下伸出大脚,去勾缠魏采薇的腿,就像一条蛇似的,越缠越紧,还越来越上。
魏采薇享受着甜蜜,脑子里却不停的闪现着哈斯图雅凄厉的哭声,只有女人才能够感同身受女人的痛苦,她现在多么幸福,哈斯图雅就有多么绝望。
想到哈斯图雅明天就要被迫换上嫁衣,被捆绑着抬进马车里,当做一件礼物送给阿多斯,魏采薇坐不住了,说道:
“各位,我有一个想法,反正赵全他们已经是废物了,我们来个废物利用怎么样?”
第228章 私奔
汗廷。
魏采薇带着隆庆帝的密函回到了三娘子身边, 说道:“……还有陈皇后赐的衣服首饰等礼物,但是太过显眼了,我不能带进来。”
三娘子对衣服首饰没有兴趣, 打开密函看了三遍, 这才确信大明皇帝要与她合作, 和平互市,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三娘子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把密函还给魏采薇, “为安全起见,先寄存在红妆脂粉铺, 那些继子对我虎视眈眈, 我不能出错。”
魏采薇应下, 乘着三娘子高兴, 说道:“哈斯图雅不想改嫁给阿多斯, 哭晕过去了,明天就要被送到阿多斯的大帐。”
三娘子的心情从兴奋跌落谷底,哈斯图雅的遭遇让她不得不回忆起七年前她努力想要忘记的一幕, 她和哈斯图雅一样在准备嫁妆,被俺答汗召见,她在一张白虎皮上失去了贞洁, 她不敢反抗,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被人捏在手心里, 稍微用力,就能将她捏死。
在权势面前,她微不足道,除了接受现实, 就只能去死,可又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去死?
哈斯图雅走了她的老路,她会慢慢接受的。
三娘子说道:“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习惯与痛苦为伴、与痛苦和解,如果念念不忘、幸运的话,她还能逆风而起,打败痛苦。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魏采薇说道:“她只是一个十四岁涉世未深的少女,她当然无法反抗,但是,有人已经变得强大了,可以帮她,让她免于重走自己的老路,就看她愿不愿意出手了。”
三娘子一笑,“你说的她就是我吧。抱歉,我现在也没有本事去推翻俺答汗的决定,爱莫能助。”
“不需要哈屯去说服俺答汗改变决定,哈屯只需这么做……”魏采薇附耳说了自己的计划,“俺答汗不会怀疑哈屯。而且,此事对哈屯也有好处。把汉那吉会感激哈屯,将来成为哈屯的得力帮手,以他的血统出身和武力,将来会弹压族里不听话的人。哈屯现在在汗廷没有多少助力,将把汉那吉收为己用,这是最好的机会。”
魏采薇动之以情,还诱之以利,说得三娘子动了心。
三娘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番邦女子兴师动众?我记得你都没有和她说过话吧?”
魏采薇说道:“我和哈斯图雅最近的利益关系,大概就是她从我老公的脂粉铺里买了好多东西。我帮她,只是出于女人对女人的同情,我们女人总是被当成一个物件,被人随意摆弄,送来送去,我其实有个亲姐姐,她……”
魏采薇艰难的说道:“她被坏男人霸占,我亲眼见她死在产床上,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无能为力。”
一听这话,三娘子下意思的捂住了自己的大肚皮,感觉到肚皮一阵阵的缩紧。对死在产床上充满着恐惧。
魏采薇说道:“兔死狐悲,听到哈斯图雅无助的哭声,我就想起了姐姐、想着当年如果有人救她该多好?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当成物件一样送给某个男人当礼物,我会怎么办?物伤其类,就想帮一把,刚好我也有这个能力,何乐而不为?”
三娘子问:“只为是女子?”
魏采薇顿首道:“只为是女子。”
三娘子说道:“好,我会照你说去做。”
入夜,哈斯图雅已经哭累了,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试穿明日嫁人的礼服。她的父母已经进宫,齐齐劝说她听俺答汗的安排,莫要寻死觅活,连累家里人。
哈斯图雅和七年前的三娘子一样,都在痛苦的决定接受现实。
把汉那吉还在昏迷中,魏采薇借口检查他的伤势,偷偷给他灌了解药,并施针将他唤醒。
把汉那吉一睁开眼睛就要吼,魏采薇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语道:“想娶哈斯图雅,就闭嘴。”
把汉那吉记得她,是三娘子身边贴身女医,来自大同的妇科圣手禾大夫,据说是被爷爷俺答汗强行绑架到汗廷的。
难道她想和我们一起跑?把汉那吉点点头。
魏采薇解开束缚他手脚的绳索,“我很同情你和哈斯图雅,愿意帮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逃离这里。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离开,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把汉那吉问:“禾大夫是什么意思?要我叛国?”
魏采薇说道:“你认识丁院判,应该知道他的来历。他是因家人被明廷不公平对待,全家都死绝了,才愤然来到汗廷,投靠俺答汗。但人心是复杂的,他口口声声说痛恨大明,其实并没有做出对大明不利的事情,俺答汗也一直对他以礼相待。你出身高贵,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去了大明,大明绝对不会亏待你,奉为上宾,将以郡王之礼招待你。”
“不行。”把汉那吉立刻摇头,“我宁愿去死,也不可能背叛我的祖父。荣华富贵,并非我所愿。”
“可是哈斯图雅明天一早就要被送到阿多斯的大帐,要为阿多斯生儿育女了。你一身鞭伤,还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魏采薇说道:
“你带着哈斯图雅先逃到大明去,此乃权宜之计,等这件事情淡去,你们两个在大明生儿育女,孩子是俺答汗的重孙,你们再抱着孩子回来,看在重孙的份上,俺答汗会原谅你们的。”
把汉那吉有些犹豫。魏采薇说道:“哈斯图雅为了你流干了眼泪,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走进阿多斯的大帐吗?这一去,就不能回头了,你看看现在的三娘子,就像失忆似的,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阿多斯这个人,你希望将来哈斯图雅也这样看你吗?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懦夫?一个被草原取笑了七年的窝囊废!”
“我不是懦夫!”把汉那吉低声喝道:“禾大夫,你打算怎么帮我们?你一个大夫,那来的本事把两个大活人弄出汗廷?还要安全出丰城?”
把汉那吉毕竟只有十八岁,血气方刚,正是怒发一怒为红颜的年龄,平日被俺答汗宠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对于哈斯图雅,他也是志在必得,不能接受未婚妻给别人生孩子,受不了一丝挫折,魏采薇再用一些激将之法,立马就勾得他做出了决定。
魏采薇打开汗廷的地图,“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魏采薇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把汗纳吉听说连三娘子都愿意成全他和哈斯图雅,顿时逃亡充满了信心,把随身带的一根狼牙雕刻的信物给了魏采薇,说道:“我有几个从小陪着我长大的伴当,忠心耿耿,你把信物给他们看,他们会帮我脱身。”
魏采薇接过狼牙,“哈斯图雅没有看错人,你是个真男人。”
把汗纳吉更加坚定了和哈斯图雅私奔的决定。
半夜,三娘子住的宫殿突然起火,火助风势,不仅如此,着火宫殿上空还放起了烟花,烟花是一朵朵盛开的白莲。
以往白莲教各种庆典活动,都是放这种烟花,汗廷的大火一看就是白莲教不满被俺答汗夺去的最后一点粮食而放的。
三娘子等人逃出宫殿,俺答汗怕火烧过来,命令汗廷绝大部分侍卫都去灭火,看守把汉那吉和哈斯图雅的侍卫只剩下两个,皆被把汉那吉的几个伴当打晕了,还剥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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