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呢,好像想不起来了。
她甩了甩脑袋,不再细想,继续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看戏。
为什么要看戏?这很简单,宫盈小时候就看过不少武侠电视剧,一直都对这类打打杀杀的刺激生活,充满向往。
她来到了这个谜一样的世界,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办法亲自体验刺激江湖生活。
好不容易碰上了一次“武侠事件”,自然不能放过。
被称作谢姐姐的红裙少女闻言,将砍刀从肥壮男胸口处拿走,回头看向娇弱少女,眉头皱了一下:“怜儿,刚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身子这么弱,怎么也跟过来了?”
怜儿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生得我见犹怜。
她似乎有些惧怕红裙少女,闻言垂下头,声音怯懦无比:“我,我怕你伤到他。”
红裙少女睁大眼睛看向她:“这有何好怕的,我当然……”
闻言,肥壮男子同可怜巴巴的怜儿一齐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红裙少女便笑眯眯提着砍刀将那肥壮男子的右手砍断在地。
肥嘟嘟的手掌掉落在地,瞬间鲜血如注。
男子捏着断掌的地方,爆发出一阵险些震破屋顶的惨叫声,像是被人活生生扔进了滚烫的沸水里,一脸的痛不欲生。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宫盈都没有想到,这个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会这般果断且不客气。
红裙少女不再去理会惨叫的男人,掏出一方白净的帕子,将刀口上沾染的血一点一点擦干净,这才看向怜儿,翻了个眼皮,将未说完的话说完:“……当然会伤到他的呀。”
怜儿苍白的身子颤了颤,她垂眉看向地上的男人,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像是想要上前帮忙。
可身子动弹之前,抬眉又看了一眼红裙少女的神色,见她此刻板着脸,面上没有一丝笑意,便默默低下头,走到对方跟前,没有再说话。
红裙少女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怜儿的肩膀:“你啊,就是太心软太好欺负,像这种爱调戏人的肥腻大头猪,就得吊起来抽打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老实。”
说着,她低头恶狠狠看了一眼地上:“再者,先前我就警告过他,是他不听劝在先,下次若还敢让我看见他,我就将他脑袋剁下来泡酒坛子里去。”
肥壮男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脸上的五官皱巴巴地挤成了一团。
虽说愤恨不已,可他连骂都不敢骂一声,将血肉模糊的手掌一把抓起,连滚带爬逃出了客栈。
红裙少女笑眯眯将大砍刀背回背上:“我们也回去吧。”
她身量不高,不凶的时候也是活泼喜人,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不过这砍刀着实是同她的体型不太相符合,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背上一重,她却背得很自然,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她走到呆若木鸡的伙计面前,隔空戳了下他的脑袋:“小兄弟,你可知道来悦客栈怎么走?”
小兄弟张大嘴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仰着脑袋,盯着她看了半晌。
红衣少女便朝他温温柔柔那么一笑:“请问,来悦客栈怎么走?”
伙计吓得跌坐在地,这才骤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这这这这……”
“这什么这,问个路而已,又没人要吃你。”
“这这这这……”伙计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这这里就是。”
“咦?”红裙少女有些讶异,她转头看了一眼所处的环境,忽地一笑,“原来这儿就是啊,害得我一通好找。”
伙计的眼泪已经掉了出来:“这位女侠有什么吩咐?”
“三日前我托人在这儿定了两间上房。”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木牌,扔到伙计面前,“麻烦小兄弟带下路了。”
着实太巧。
宫盈看到这里,不由也感叹了下。
身为一个吃瓜群众,到这里,戏落幕,她准备等到二位少女离开以后再摸上楼。
却不想,那红裙少女本好端端跟在伙计身后上楼着呢,忽地视线一瞥,朝宫盈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宫盈选的位置比较偏僻,十分适合吃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那儿还坐着个人。
可红裙少女偏偏注意到了。
她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来的时候,脚步便停住了。
身侧的怜儿似乎有些不解,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红裙少女轻拍了下对方的手背:“你先回房。”
下一瞬,她便抛下怜儿,二话不说提着裙子下楼,快步走到了宫盈的面前。
宫盈吃完瓜后,便兀自坐在桌边发呆,间或昏昏沉沉打个哈欠,琢磨着待会儿就上楼睡觉。
可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她便听到了笃笃笃的下楼声音。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脚步声便到了她身前,来者在她面前的木桌上投下了小片黑影。
宫盈讶异抬头。
先前张扬凶狠的少女,这会儿正紧张期待地看着她,唇瓣微张,一脸的焦急与担忧。
不过,这都是她看到宫盈脸蛋之前的事情。
看清了宫盈的脸蛋后,先前那些情绪就像是被全选之后按了清除键,通通从她的脸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落寞……以及占比最大的惊吓。
她甚至吓到惊叫出了声,成了个被蟑螂老鼠吓到的胆小姑娘,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砍人手掌时的磅礴气势。
两相对比,宫盈再次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疑惑一笑。
红裙少女深呼一口气,攥紧拳头,似是觉得自己贸贸然跑过来很丢人,她又气又恼,凶狠狠瞪了一眼宫盈,然后转身拂袖上楼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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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梳洗完毕,临睡前,宫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想起这红裙少女,睡意便消退了一半。
虽然很抗拒,可她知道,这些人,不管早晚她都会遇上。
原身身为武林盟主的掌上千金,不光有仇敌,也有好友、亲戚。
例如方才遇到的红裙少女。
她使用着原身的身体,却并不太想同这些人相认。
原身过去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讨厌的人,喜欢的人,在乎的人,甚至是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宫盈一概不知。
她不能体会她的爱恨情仇,她只想在这个世界上努力活下去。
躲避仇敌拼命换马甲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她甚至分不清旁人究竟是好还是坏。
所以,纵使知道红裙少女可能一直在寻找她,她也不会出来同她相认。
最起码,此刻的她是这么觉得的。
迷迷糊糊理完这些,宫盈终于心安理得且没啥良心地睡了过去。
由于头天晚上吃的东西不经饿,第二天早上她醒得很早,饿醒的。
梳洗完,她对着镜子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戴上斗笠帽下楼觅食。
客栈的早饭很简单,基本都是馒头就咸菜。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要了两个馒头和一叠咸菜,坐在桌边便开始吃东西。
隔了会儿,邱燕燕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小、小公子?”
宫盈抬头,隔着黑布朝她看过去。
对方稍微靠近了些,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真的是小公子吗?”
宫盈便掀起半边黑布给她看自己的脸。
邱燕燕看完,语塞了会儿:“你怎么戴……”
不知道是觉得问这种话有些不妥,还是突然明白了她戴斗笠帽的原因,邱燕燕问题问了一半,便没了声音。
她干干巴巴一笑:“就……那什么,哈,哈,起挺早哈……”
本来宫盈也觉得自己起得挺早的,但是见着一楼的这些各门各派弟子,她便明白,自己想太多了。
一大清早,他们便开始忙忙碌碌。
虽然宫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忙些什么,不过看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便忽然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她得知“藏宝图”消息的第四天。
也就是说,明日,便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宫盈借着斗笠帽的遮掩,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左侧的桌子,然后又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右侧的桌子。
同其他的弟子不同,这两桌上各自坐着一个行为诡异的人。
他们没忙碌,也没吃早饭,坐在桌边,别的事情都不做,唯一做的就是隔三差五朝宫盈看一眼。
看一眼。
再看一眼。
左侧那桌坐的是卫襄,右侧那桌坐的是红裙少女。
宫盈被他俩看得后背发凉,险些连馒头都要咽不下。
她撕下一片馒头,默默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反复背诵了几遍课文之后,宫盈的心态终于趋于平和。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除了身旁的俩位以外,客栈里面的其他各派弟子们都神采奕奕,精神振奋,忙进忙出忙个不停,在这种影响下,她也不由自主对明日的武林大会起了期待感。
但让宫盈十分疑惑的一点是,武林大会的举办目的是为了选出下一任盟主。
而她听说原武林盟主,也就是她原身的亲爹,不久前在正魔两道的混战当中失去下落,生死不明。
这只是生死不明,都没找着尸骨呢,怎么就开始选新盟主了。
宫盈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只能默默告诉自己,前武林盟主这会儿可能是凶多吉少,说不定在江湖各门派看来,其实便算是已经死了。
而江湖正派,若想同魔教相抗衡,总归是需要挑选出一个新的盟主来安定人心。
她没什么表情地想完这些,却下意识低头往胸口处一看。
那里……好像有些疼。
她似乎感受到了,这个身体传达给她的难过。
宫盈轻吸一口气,默默伸手,拍了拍胸口,似做安抚。
正拍着呢,突地便听到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拉开长椅坐到了宫盈的对面。
少女用手托着下巴,默默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道:“吃太快噎着了吗?”
宫盈一看到她,便回想起了她昨天夜里用大砍刀砍掉人手掌的画面。
昨晚的她,同此刻坐在面前的她,大相径庭。
宫盈默默点了下头,又伸手锤了下胸口。吃太快没噎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倒是让她不小心噎着了。
少女点了两下脑袋,没再说话,继续托腮盯着宫盈。
隔了一会儿,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可听说过,连梦山山脚住着一位宋姓大师。”
宫盈吃馒头的动作微顿,抬脸望过去,满面迷茫。
少女直勾勾盯着她,像是想要隔着层黑布从她的脸上翻出葵花宝典一般,视线半晌都没有移动一下。
后者仍旧一脸迷茫:“?”
“宋姓大师,人称宋南功,他年轻时便是出名的神偷。”
宫盈细嚼慢咽吞下口中食物。
要不是因为现在的她是个“哑巴”,她一定要抓着对方的手认真地问一声“然后呢”。
突然跑过来讲故事也便罢,讲一句停顿老半天,是想让她自己脑补完故事结局吗?
见宫盈自始至终没太多反应,少女突地一笑。
她终于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惨惨淡淡一笑:“宋南功他没什么别的本领,就那一身易容术出神入化,借着易容术,他总是能次次变换模样,虎口逃生。”
“年老力衰后,他便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轻易不肯出山。”
“不过,还是常常会有人上门拜访,重金求他帮忙易容。”
原来这才是重点。
易容术她知道,不过这个宋南功,宫盈的确没听说过。
她没说话。
却听那少女突地幽幽开口:“盈姐姐,你为何不肯认我?”
这声“盈姐姐”直接将宫盈满脑子的困顿给震了出去。
“我知晓你心中对我家有怨,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爹他是人老了,脑袋糊涂了。”
她的声音里多了些哭音:“那时候,我以为尹息会保护好你,我也不知你会……可是盈姐姐,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找你,我好不容易找着你了,你为何不肯认我。”
这里面的关系有些耐人寻味。
宫盈突然有些不理解了,她这次的易容当真这么失败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在扒她马甲?
宫盈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斗笠帽从脑袋上摘下来,放在一旁,然后用标准的茫然脸,疑惑地看着对方。
她决定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脸,清醒清醒。
寻常易容术,即使是再出神入化,也能看出端倪来。
她的易容丹不一样,即使是最低级品质的,那易容之后的样貌也实实在在是由肉长出来的,根本看不出异常。
昨夜可能看得不够仔细,今日再这么一看,对方终于看真切了宫盈此刻“画中人”般的容貌。
红衣少女的哭声哽住了。
她默默移开视线,安静了一会儿,伸手默默将脸上的眼泪擦干。
见对方终于消停下来,宫盈也有些欣慰。
她刚想起身离开,便又听少女气鼓鼓地道:“只是变了个脸而已,这天底下会易容术的人多了去,更何况,更何况……你就是盈姐姐,我同你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你。”
少女伸手,又擦了下眼睛。
宫盈看向她,偏了偏头,朝她伸出一根食指。
红衣少女不再掉眼泪,她睁大眼睛,满脸不解。
宫盈朝上面指了指。
“你……是说你要上去了?”她不太确定地问。
宫盈点头,附赠她一个温和且包容的笑容。
却不料,她才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急急的:“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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