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说你忙你就忙。”
“……哦。”
那好吧,他说她忙她就忙吧。
见他执意要帮忙,宫盈自然也不会阻止。就算是单纯发药,发了这么久胳膊也酸了。
宫盈便翻开抽屉,给他看:“呐,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这些药包是今天的量,上面写的字,就是药名,待会儿来我说给什么药,你就拿什么药,能做到吧?”
他点头,翘了翘唇:“小事情。”
见他视线还落在那药包上,宫盈偏了下头:“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字。”他拧眉,唇边带着笑,话语里却满是嫌弃,“怎么写出来的,这么丑的字。”
宫盈脸一红:“丑就不许看,你回去,别来帮忙了。”
字丑她认了。
毕竟上辈子没写过毛笔字不是,虽然这个世界的字都是简体字,好认又好写,但是对于第一次抓毛笔的她来说,写字还是一项十分艰难的工程。
“好吧好吧,不丑不丑,很可爱。”他叹了口气,摇了下头,“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宫盈:“……”
她要找东西揍人了。
斧头呢?棍子呢?
谁也别拦着她!
不过,这会儿还有病人,俩人没有多闲聊,便接着投身于给病人发药的艰苦事业当中。
卫襄免不了咋舌:“这么多病人,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生了什么病吗?”
一涉及到这方面,名不副实的宫盈就会忍不住心虚。
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拒绝讨论此类话题。
不过,卫襄在这里帮忙,算好事,也不算好事。
帮着帮着,发药的时间就变得多了起来。
就例如说此刻。
一个刚刚拿到药包的妙龄女子,怀中抱着东西,却有些不想走。她含羞带怯地看了过来,将自己的皓腕搭在了木台上,细声细气地道:“都没有把脉呢,怎么知道奴家生的是什么病?”
宫盈沉默了一会儿,默默伸出手,搭在了这姑娘的脉搏上:“好了把完脉了,刚刚给你的药就是对的。”
姑娘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她依依不舍将自己的视线从卫襄的脸上收回来,隔了一会儿,羞涩道:“俩位大夫都在,怎么可以只让一位大夫给奴家把脉呢?”
说着,朝卫襄眨了眨眼睛:“这位大夫,不知有没有功夫,替奴家看看身体?”
宫盈:“……”
这个时代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开放。
虽然只是普通的把脉,可这姑娘眼看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卫襄的身上了,宫盈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偏偏,卫襄就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不仅没有刻意避开对方,还微微一笑,温和同她道:“这位姑娘,我不是大夫,看病只能找她。”
说着,指了指坐在身旁的宫盈。
哼,有事师父大人,没事就是他她它。
宫盈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给莫名其妙的自己抽了一巴掌,然后朝着这位病人姑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百般无奈,百般不舍,姑娘还是只能默默收回视线,恋恋不舍地抱着药包,缓慢地消失在医馆的门口。
宫盈扭头,看他一眼。
他也在看她,唇边还有笑意。
见他笑,她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夜里思考的时候,宫盈突然陷入了沉思。
她为什么要生气?
这似乎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想不明白,她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没有睡着。
可能也是这么巧,偏巧是失眠的这一夜,宫盈又撞上了不太和谐的一幕。
静谧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很轻很轻,若不是因为没有睡着,宫盈绝对不会听见这声音。
她下意识翻身,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同时打开了“名称显示”功能。
这玩意还能透视,所以隔着墙壁,一行字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行字和字的主人一样,鬼鬼祟祟,缓慢移动。
“一个深夜行刺的杀手”。
第五十章 【大改】
就……很呆滞。
杀手没朝着这边过来, 倒像是朝着卫襄的屋子过去了。
宫盈顾不得多想,连忙轻声下床。
她推开木门左转,朝卫襄的房屋那边快速走过去, 同时, 把藏在背包里面的迷药取了出来。
手心攥着药,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
却没想,刚行到门边,宫盈就听到了声响。
隔着墙壁,她看到刺客的名字从半空中掉落到了地上,字变成了“一个行刺失败不堪其辱服毒自尽的刺客”,没片刻的功夫,又变成了直截了当的四个字“一具尸体”。
这……效率也太快了。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 成了尸体之后, 这行字居然还在缓缓地,缓缓地朝外移动。
“吱呀”一声。
微掩着的门被推开, 紧接着, 宫盈眼睁睁看着——卫襄拖着这具尸体缓缓后退。
后退,后退。
然后, 撞到了她的身上。
宫盈是没什么反应,可沉浸于藏尸的紧张氛围中的卫襄,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撞到人之后, 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下意识松开尸体的手腕,猛地转过身, 看向她。
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且亲眼目睹他拖尸体, 卫襄脸色一白,神情紧张无比:“你,你怎么还没睡?”
说着,视线朝地上的某具尸体一瞟,更显慌乱,赶紧解释:“我、我我……这,他不是我杀的,我刚想制住他,他就自尽了。”
说实话,这话搁谁说都没人信。
毕竟夜半三更,人死在了他的房间里,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按说,除了他,也没别的嫌疑人了。
但她能看到那刺客头上的字,知道他是自个儿服毒自杀的。
宫盈见他紧张,不由安抚道:“没事没事。”
末了,忍不住补充道:“就算人是你杀的也没事。”
“啊?”他下意识睁大眼睛。
宫盈踢了一脚这尸体:“半夜潜入别人的房间,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杀他都算便宜他了,得鞭尸才行。”
尸体穿着行刺标配夜行衣,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头戴黑帽,脸蒙黑布,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个干坏事的。
她看了两眼,忍不住走上前,弯腰将他脸上的黑布摘了下来。
因为是服毒自尽,所以丝状不是很好看,眼睛都没闭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口中还有股奇特的臭味,不知是不是毒药的味道。
卫襄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做完这些,赶紧将她拉到身后,声音都变得懊恼了起来:“别看了,你不害怕吗?”
这具尸体才刚死,除了凉了点,和活人就没什么区别,而她连死了好几天的尸体都碰过,看到这尸体,内心自然没有什么波动。
于是,她果断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一点儿都不怕。
她不仅不害怕,还很想将这个死掉的人从地上揪起来抽打个一百零八遍,抽打到他肯将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出来才罢休。
卫襄身体才刚恢复一天,刺杀的人就到了。
这消息走漏得也太快了。
那些人到底是谁,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好了的?
更重要的是,这刺客一见行刺失败就选择自尽,可见这背后之人,非常不愿意被卫襄认出自己的身份。
这么想着,宫盈便有些气愤,她在房间里寻了个木椅来,试图鞭尸。
卫襄又好笑又无奈,连忙拦住她:“好了好了,不气了,他不是没伤到我吗?”
“我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拉起一口气的可能,这死得也太快了,连反应时间都不给,还怎么在他口中套消息啊。”
见宫盈陷入沉思,卫襄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本来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但是好像不能了。”
“你知道他是谁?”
“有猜测,只不过还不确定。”卫襄朝她笑了笑,“这里交给我处理吧,你先回去睡觉。”
可以看出,自从这人出现之后,他的情绪就变得低落了起来。
虽然面对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能看出,笑容也十分勉强。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现在离开,现在去报仇?”
他轻笑了下,摇了摇头:“不是啊,我哪有那么厉害,你给我的秘籍我才刚开始练,连门都还没入,去报仇可不就是痴人说梦吗?”
说着,他看向地上的尸体,语气平静道:“这人应当是冲我来的,今日才一个人,或许只是试探,若真想杀我,日后可能还会来找我。”
所以,他是怕自己继续留在医馆里面,会牵连到他们?
宫盈点了点头:“行吧,你去收拾东西。”
她答应得太干脆,别说挽留了,就连不舍都没有,卫襄愣了愣。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的心里又多了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漂亮的眼瞳就这么望着她。
宫盈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还愣着干嘛,我们分头收拾东西吧。”
“你也要收拾东西?”他更呆滞了。
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当然了,你想想看,我这个医馆都被那些人发现了,你走了之后,保不准那些人还会寻仇寻到我们师徒仨头上,不走的话,留在这里当活靶子吗?”
卫襄:“……”
他沉默了会儿。
“还有啊,我那么多内功都传给你了,二十年诶!等你一离开,保护我的人就只剩一个二徒弟,和一个奶娃娃,这里这么危险,我当然得离开。”
卫襄被她说懵了。
“当然,咱们得分头走,为了防止咱们这俩个倒霉蛋互相牵连,你别问我打算去哪,我也不问你打算去哪,咱们以后漂流瓶联系吧。”
月光惨淡,少年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了许多。
他张了张口,半晌后,问道:“……漂流瓶是什么?”
嗨,要不怎么说穿越不得劲呢,和古人交流起来太费力啦。
宫盈用看自家二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漂流瓶就是,你去准备好一个装水的竹筒,找到一条河,或者江,想我的时候,就写个纸条塞入竹筒里面,然后将竹筒扔水里。”
卫襄沉默了。
“等我也想你的时候,我就随便找条河,打捞竹筒,要是能捞着,我就给你回一个字条,捞不着的话……”
他的表情很难用简单的一句话或者一段话来形容。
“捞不着要怎么样?”
明明是一个搞笑的段子,却被她说得严肃无比,宫盈觉得自己像个智障。更智障的是,明知道根本就捞不着,他还要追问下来。
她只能勉强叹口气,道:“也没多大事,大不了咱们下辈子再见面。”
“……”
他彻底沉默不说话了。
宫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大点事,来收拾东西吧,晚上跑路比较方便,白天多引人注目啊。”
他这会儿情绪消沉得很,半点也没之前开朗活泼的样子。
见她当真想准备回屋收拾行李,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是委屈:“我们可以飞鸽传书。”
宫盈摇了摇头:“不行,这不妥,万一别人通过鸽子找到我,专门上来寻我麻烦怎么办?为了你我的安全考虑,我们不可以再见面了。”
他好像真的伤心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眼睛里有光闪闪烁烁,像是有些难以接受,唇线抿得笔直。
“别担心。”她热泪盈眶看着他,“等我老了,坐在竹椅上慢慢摇的时候,一定会抽空回忆一下你这张惹人怜爱的小脸蛋。”
他脸由白转红,下意识后退数步,似乎有些羞恼:“喂——”
但转瞬,表情又恢复无措,用商量的语气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等我解决完我这边的事情以后,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宫盈摸了摸兜,有些惆怅:“我也不知道我打算去哪里,待在一个地方开医馆太无聊了,我日后可能要悬壶济世行走江湖吧,居无定所,天地皆可为家。”
意思是,就不告诉他以后她打算住哪儿。
不过,她最近的确有这个想法。
乌水镇只是个很小很小的镇子,这儿生活平静,节奏舒缓和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日子过起来很舒心,至于坏处嘛……医馆开久了以后,来看病的大多数是一些想要治疗头疼腰疼脚疼的病人。
有些人就连手上切了个很小很小的口子,都要来找她,日日来来回回都有相当一部分的熟面孔。
真是又亲切又悲伤。
时间长了之后,不光钱赚得慢,就连武林至尊点都不怎么涨了。毕竟,这些小病小痛的,随便找个大夫都能看好,宫盈的存在便没有了必要的价值。
她是准备等给容瑜治好了脑子,就收拾包袱,带着徒弟游走江湖去。
见到的人变多,遇到的事情增多,收徒范围扩大,武林至尊点也能涨得更快些。
至于现在,容瑜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自然不能跑。
综上,其实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吓唬卫襄的。
宫盈思索完毕,抬眉看他:“怎么样,不走吗?”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有些无奈,没有回应这话,默不作声坐到墙角旁。
青春期的少年,个高腿长的,窝在角落里,打眼望过去浑身是腿。虽然没有说话,但能看出模样可怜兮兮,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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