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动怒还是动粗,对徐大人从来无用,他始终宽容而大度而带着喜爱地看着沈柔之。
柔之觉着在他的眼里自己大概就像是笼子里养着的兔子,亦或者是给主人抱在怀中的猫狗。
徐麒臣多半是这么看她的,猫狗自然要呆在主人身边,就算她抓他一把咬他一下,在他眼里自然是无足轻重可以忽略。
沈柔之想,要是前世早点看穿这个,自己最后大概就不至于那么伤心了。
她来到了小书房。
书房外当然也有徐麒臣的侍卫,但大概徐大人有过特别的交代,因此这些人见了柔之,并不曾喝止不说,反而恭顺地低了头,态度恭敬的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主人。
柔之长驱直入,将到书房门口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
那是个有点年纪的白脸男子,面上无须,虽然身着常服,但一眼就看出是个太监。
这太监早就看见了柔之,此刻四目相对,他的脸上就浮出一点习惯性的谄媚的笑。
只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书房内有人道:“你若是怪我贸然行事,为什么没有将她立刻送回去?”
柔之转头。
徐麒臣的声音不高,甚至带一点讥诮:“殿下觉着,我是在纠结于此事?”
那太监看看里头又看看沈柔之,才要请她先离开,柔之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柔之静静地道:“王公公,稍安勿躁。”
王太监愕然。
他自诩才跟沈柔之照面,怎么她就知道自己是谁?难道是这别院的下人同她说的?想来不太可能。
但室内的人已经察觉了。
门口处人影一晃,楚王走了出来。
楚王殿下生得相貌俊美,只是气质偏阴柔一些。
此刻他的眼睛落在柔之面上,隐隐地带着几分阴狠。
“沈姑娘,”楚王的唇微微一挑:“此间乐,不思蜀?”
柔之已经屈膝行了礼:“殿下说差了,应该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楚王笑了起来:“姑娘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怪道谢西暝为你神魂颠倒,连徐……”
他向内瞥了眼,意义不明的笑笑:“这是你的福气,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楚王衣袖一拂,出门右转。
王公公急忙跟上,临走回头看了沈柔之一眼,却见她安静地站在书房门口,神情淡定的令人不安。
目送楚王离开,柔之迈步进了书房之中。
正中是两边整齐的紫檀茶几跟太师椅,往右才是一张极大的书桌,摆放着文房四宝,其后是一排书柜,琳琅满目的藏书跟有限的几样古玩。
徐麒臣坐在桌后,等柔之的目光神游一番后落在他脸上,才发现徐大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像是一直在等着她看向他似的。
柔之没有上前,只站在那一排紫檀椅之后,抬手抚过光滑的椅背。
终于她道:“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不是你动的手,是楚王殿下。”
柔之起初发现自己在徐麒臣别院,自然惊怒,徐麒臣又没有解释,她只以为是他把自己掳来的。
刚才隐约听楚王那一句,便知道另有隐情。
徐麒臣抬手翻开面前一页书:“是不是我,又有什么不同。”
他沉静地看着书页上的字,复抬眸看向她:“兴许,是他做了我想做而没做的事儿呢。”
柔之扭开头,过了会儿才语气坚决地说道:“我要回家去。你叫人送我回去,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当从没有发生过。”
徐麒臣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柔之屏息:“徐大人,你不能关我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他好整以暇地回答,甚至还又翻了一页:“事在人为。”
神色正经端庄的像是在说什么鼓励人心的金玉良言。
柔之简直啼笑皆非,深深呼吸:“徐大人,我还是、还是敬重你的,请你不要逼我。”
她简直又要撒泼大骂了。
可两下相遇,秀才遇到兵,沈柔之是兵,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弱兵,而对方却是个武功高强又擅长舌战的强悍秀才。
“我要的不是敬重。夫妻之间,过于‘敬’反而显得生疏。”他似有几分戏谑。
“徐麒臣!”柔之的脸上不自觉的涨红:“什么夫妻,谁跟你是夫妻?”
“沈柔之,”徐麒臣把书放下,缓缓起身:“别说你已经忘了,你跟我一样都记得很清楚,你是嫁给了我的,你是我的夫人。”
柔之睁大双眼,她想骂他,想告诉他那是“前世”,经过了的不作数的,但这些心里明白的话一旦出口却显得离奇古怪,若有旁听的大概会觉着她失心疯了。
徐麒臣从桌后转出来,负手走到椅子后,他的语气仍是很淡,却沉而笃绝,就像是在说一个坚如磐石的事实:“无可否认是吗,毕竟是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人,你浑身上下我哪一处没见过,还记得那日在浴桶之中……”
柔之身不由己地听着,竟没意识到徐麒臣已经走近,直到听他说出最后两句,怒火攻心,柔之举手扇了过去!
徐麒臣竟没有闪避,让她结结实实地在脸上打了一巴掌,他反而又露出那种可恨的温柔而残忍的笑:“你跟我一样,都忘不了是吗?”
他打量着柔之的脸,忍不住又温声地说:“这些……谢西暝又如何知道?就算他寸步不离先下手为强,这些,他却无法夺走。”
直到听见徐麒臣提到了谢西暝,柔之像是给人狠狠刺了一刀,眼泪不知怎么就夺眶而出。
徐麒臣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稍微有点后悔,但避而不谈毫无效用,他们之间从来避不开的就是谢西暝,不管是现在,还是所谓的“前世”。
既然开了口,索性说出来,徐麒臣道:“我承认我先前……是薄待了你,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正是因为,谢西暝。”
从谢西暝避身在洛州沈府,到他跟沈柔之“相依为命”,乃至进京。
本来那传言还不算多,直到徐麒臣跟沈柔之大婚之日,谢西暝一番大闹。
迎着柔之含泪而带怒的眸子,徐麒臣道:“你大概是怪我小人之心吧?我当然可以不介意他在大婚之日闹,也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语,除了……”
柔之把盛怒压下:“除了什么?”
徐麒臣望着她,朦胧之中,他的眼前是夏日的晴光摇曳,静静地深堂之中,沈柔之卧在贵妃榻上,懒懒地睡着,那少年却半跪在榻前,腰身如弓,他打量着榻上的美人,就像是有风吹动他的心意似的,他倾身上前……像是极度渴求。
虽然最终他克制着并未真的吻落,但徐麒臣已经完全明了他那按捺不住的心意。
柔之听着徐麒臣的话,震惊之余忽然间有点明白。
那个冬天,听说谢西暝在北边孤军深入,援军不至,她实在是心里不安,连做数日噩梦。
那天徐麒臣回府留宿,一夜缠绵后,柔之总算找了个机会跟徐麒臣提了此事。
谁知前一刻还心情很好的徐麒臣忽然冷了脸,只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就拂袖走了。
徐麒臣见柔之不言语,缓缓吁了口气:“你说过你对我动过真的,恰好我也一样……柔柔,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柔之还没有回答,门口处有个久违的声音响起:“你晚了,徐麒臣!”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啦收尾啦,好艰难好艰难,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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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 柔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虽然只是半年多,但仿佛分别数年之久,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是因为跟之前离京时候的少年嗓音有些许不同了, 熟悉却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无法磨灭的记忆。
柔之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书房的门外, 光在他的背后摇晃,她一时竟看不清谢西暝的脸。
沈柔之只能先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她对上了一双压着恼火的微冷的眸子, 眸光刀锋似的凛冽闪烁。
迎着这样冷冽的目光,柔之的心里反而响起一声欢呼似的, 数月来对谢西暝的惦记跟思量在心底叠成层层的阴云,如今才像是春暖花开似的, 那阴霾也随之一扫而光。
“小西?!”柔之惊喜地叫了声,转身就要迎过去。
一只手拉住了她,把她牢牢地囚禁在原地。
柔之回头,看见徐麒臣沉静的双眼,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臂, 他一言未发,但是手劲说明了一切。
与此同时,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数道身影将谢西暝围在中间。
谢西暝扫了眼周围的众侍卫, 冷笑。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徐麒臣握着柔之的那只手上, 实在碍眼的很,想砍下来。
谢西暝冷笑:“你以为这些人能拦得住我?”
“我知道小郡王有本事把他们都杀了,”徐麒臣面不改色,一派淡然:“这别院里的侍卫只有二百三十个, 你若喜欢,尽管杀。”
他嘴上说的轻描淡写,目光却投向沈柔之。
徐麒臣的侍卫自然是拦不住谢西暝的,而谢西暝也的确有能耐把他们都杀了。
但就算谢西暝有能力这么做也喜欢这么做……沈柔之却绝对不会喜欢。
他是吃定了这点。
果然,柔之已经着急地叫了出来:“小西!”
她没有说下去,眼神已经替她说了话。
谢西暝当然明白柔之的意思,又看看徐麒臣,哑然失笑。
看着徐麒臣好整以暇的做派,谢西暝也了然了徐大人的用意。
不错,徐麒臣想的很对,谢西暝虽杀人如麻习以为常,但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当着沈柔之的面儿把场面弄得难看。
此刻柔之试着挣了挣手臂,纹丝不动。
她只能看向徐麒臣,耐着性子问:“徐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麒臣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欠我一个答案。”
“你又何必问,难道你不知道?”柔之想都没想,皱眉而肯定地回答:“不可能。”
徐麒臣的手上多用了几分力,他并没有想故意伤她,这股力道只是在亲耳听了她的回答后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柔之觉着疼,她忍耐着咬了咬唇。
徐麒臣的手像是什么铁镣铐,只要他愿意就会轻而易举地捏断她的手臂,但柔之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看向门外。
谢西暝出现的虽突然,但徐麒臣自然早有准备,如果谢西暝按捺不住动了手,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甚至血流成河遍地尸首。
尤其是这件事是因为她而起,哪怕是伤到一个人都是她沈柔之的罪过,她可不想平白无故担这些罪孽。
于是柔之仍旧克制地看着徐麒臣,奇怪的是,此刻她居然想到之前自己给迷晕后做的那个梦。
一想到那个带着晴光的梦,柔之的心无端跟着安了些:“徐大人,你是天下为重心有大志的人,别为了区区儿女私情毁了一生的名节跟所图。”
“儿女私情?”徐麒臣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又道:“柔柔,你大概不知道吧,事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什么儿女私情了。你难道真的不清楚……他去西北做了什么?”
柔之的心突突地跳了跳,她扫了谢西暝一眼,却见他反而好整以暇地抱了双臂在胸前。
这大半年不见,谢西暝长高了,气质也更加的出众,像是淬炼过千百回的剑,像是搏击过长空的鹰。
“你什么意思?”沈柔之问。
徐麒臣道:“你不妨让他亲口告诉你。”
他的目光里透出一点挑衅之色,看向了谢西暝。
谢西暝冷冷一笑,满不在乎的:“徐麒臣,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你要跟我斗,那就放马过来便是了,如今你是用柔柔来要挟我?你就这点手段?”
徐麒臣也随之一笑。
他当然是要跟谢西暝斗的,胜出的人当然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战利品”里必不可免的还有一个沈柔之。
只是虽然对柔之势在必得,可是如今的情形——把柔之囚禁于别院,其实不是徐麒臣的初衷。
他只是给自己的学生楚王摆了一道,但此时此刻他像是骑上了老虎的背,着实的骑虎难下,而且面对谢西暝指控的时候,他的自尊自傲也绝不会让他把楚王抬出来为自己辩解,何况那么做只能让他显得小家子气,落于下风。
“你说错了,并非要挟,而只是旧梦重温,夫妻重逢罢了。”徐麒臣是很会说话的,而且心思机敏,他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且正是个让谢西暝无法承受的话题:“小郡王你当然最为清楚。”
果然,谢西暝的眼神陡然一变,像是凶戾的猛兽给激怒的前兆。
周围的侍卫们不敢粗心大意,一个个手按刀柄,蓄势待发,他们都算是徐麒臣的心腹死士,就算死,也会护住主上周全。
沈柔之没料到徐麒臣居然敢公然这么说,招数实在有些阴损。
她的身体有些难以自制地在颤抖,是因为生气,也因为一点莫名地心惊跟心凉……他真的是不择手段了。
眼前所见又开始变得模糊,她知道那是不请自来的泪水。
她想镇定,又实在无法自持,但她若是先行崩溃,谢西暝却不知将会如何了。
柔之将手掌慢慢地握住了,终于她昂头望着徐麒臣,眼圈却止不住地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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