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铮是真的很迷惑秋棠怎么能打出这些话来,同时看她表情又一脸严肃,正经得像是在拟撰什么商律公文。
“秋棠。”他闭了闭眼,沉声道:“你当着我的面跟人么么....跟人这样合适吗?!”
秋棠打字动作稍顿,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当着我的面宣布游戏代言人,秦总,您觉得合适吗?”
轻飘飘一句话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似的,秦易铮双颊火辣,心中忐忑,接下来他谨慎地保持沉默,候在秋棠旁边,和她一起进了包厢。
穿着繁复和服的服务员挪着袅袅碎步上前,泡好两杯玄米茶,递上菜单,秦易铮略微向秋棠这边倾身,问她:“想吃点什么?”
“你定吧,我都行。”秋棠态度随意。
秦易铮点了二人食刺身,一盒寿司,两份果汁,都是所耗工时不长的菜品,很快就能做好上桌。
点完就发现秋棠又和叶蔓庭隔空营业了好几条,她也不怕秦易铮看见,手机大大方方摆在桌上,屏幕调得很亮,就跟故意似的。第一次,秦易铮如此痛恨自己长了双裸视2.0的眼睛。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土味情话?......这说的又是什么,他怎么看不懂,好好的中文不说为什么要打缩写,网络方言?
“你这不是欺骗大众吗?大家要是知道屏幕背后营业的是你和她,肯定得生气。”他很酸,鸡蛋里挑酸骨头,“并且你们这个对话太幼稚了,一点都不像情侣。”
“有道理。”秋棠把手机递给他,“你像,你来。”
秦易铮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他觉得秋棠现在像个猎手,到处设下陷阱,他行差踏错一步就要掉进坑里。
够新鲜的,前女友没让现任生半点气,反倒搞得他人仰马翻死去活来,秦易铮几欲吐血。
工作而已,都是工作。他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挤出一大条芥末在寿司上。
一时手抖。秦易铮放下芥膏,筷子夹起寿司打算扔掉。
“这么爱吃芥末?”秋棠忽然出声,她身体前倾,看着那头顶一片绿的寿司,颇为感兴趣的样子,又看看秦易铮,来劲了。
“......还行。”
秦易铮勉力挽尊,不敢不从,在她节约粮食不要浪费的眼神下把盘里的芥末寿司吃了,一瞬间味冲得直顶天灵盖,同时往鼻子里钻凿,舌根麻木,视线模糊,他以手挡额,遮住生理性呛飙出来的两滴眼泪。
秋棠看够了,满意了,向后靠在座椅上,啧了一声:“吃不了就扔了算了,逞什么能?”
秦易铮有苦难言,右手以拳抵在唇边,闷闷地咳了两声,抬眼无奈看着她,见她面色欣然,又觉安慰,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他从洗手间漱口回来,秋棠让服务员送上一杯冰牛奶,用以缓解芥末产生的呛辣。秦易铮小口小口喝完牛奶,刺鼻感消散得差不多,胃口也所剩无几。
刚好秋棠也差不多吃完了,本就是请她小餐一顿,以她的进食速度为准。秦易铮摁下桌面按铃,唤服务员过来买单。
“先生,这位女士刚刚已经买过单了。”
服务员打开仿古制双开夹本,将附在内页的收据揭下放在桌面,上面金额与支付信息一目了然。
秦易铮愕然看着单据下方熟悉的落款,他洗手间漱个口的功夫,秋棠就把单给买了?
店员将他们送至门口,走下台阶,秦易铮有些无奈地:“说好了我请你。”
“我请也是一样的。”秋棠笑了笑,“大不了下次你请回来呗。”
那点不甘一扫而光,随之涌上来巨大的期待与惊喜,他捺住心头翻滚的情绪,向她提出邀约:“那就,这周末?”
秦易铮在心里迅速规划约会行程,看电影,摩天轮,烛光晚餐,情侣们一般都是这样的吧?或者还有没有别的,回头找个人问问。
“这周末下雨。”秋棠说。
什么?“不是说天气很好?”
秋棠讶然:“你听谁说?哦,我吗,我随口乱讲的。”她打开手机天气,滑到周末那两天,哗哗全是雨,“你看这个,这个绝对准。”
秦易铮:“......”不想看。
一顿简单的午餐,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宛如连坐好几趟过山车,落花流水七上八下,而秋棠稳如泰山,一切不知是她随意而为还是有意谋划,但无论哪个都很可怕,秦易铮终于明白,他如今已经彻底拿秋棠没办法,早知道她是这么满腹诡计,他从前就应该......早点习惯的。
都说那是微博营业了,粉丝都未必当真,难道他真怕她周末跑去跟别人约会?严防死守到这个地步,秋棠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秦易铮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为秋棠打开车门:“走吧,送你回公司。”
第55章
秦易铮一路接了好几个电话, 易升目前正筹备一部大电影,定位瞄准明年开春贺岁档。市场运营找他拿主意,人事制片找他要钱, 合作方找他定方向抠细节,
他三言两语鞭辟入里, 一通电话很快结束, 接着应付下一个, 中间还需见缝插针地给秘书或者助理下达指令。
他比她想象中忙,或者应该说是忙得多。一通电话必然经过重重人事程序最后才打到他这里, 他几句话要解决的除了问题本身,还有问题背后罗织的复杂关系网。
事实上能做到前者已经是高分,秋棠如今自己经营当老板,从身处这个位置开始,她能很直观地感受到几乎所有信息到她耳朵里之前, 都经过了筛选。
自然筛选, 机制过滤, 人为约束,资源由上往下, 信息却自下而上,很多事情若非她从前自己切身处于下位执行层,一路磋磨爬上来,否则她不一定能理解别人的立场,不一定能知晓别人的无奈。
秦易铮并非顽固不进取的人。知道错了他会改正,只是以前他不知道,所以不理解, 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别人也同样良好。
还是缺少一顿毒打。
秋棠听秦易铮打电话, 仿佛回到以前与他共事的时候,那时像这种电话,有些是由她来接听的。
甚至刚才习惯驱使,秦易铮说话时她差点翻包拿合同找笔配合他核对。那时,她还坐在他的副驾。
此时毕竟非彼时,现在她不再是秦易铮的助理,甚至成了他的竞争对手,有关影视项目的谈话严格来讲属于商业机密,而秦易铮显然对她毫不设防,该开免提开免提,说话语气也与以前无二,淡淡的,不怎么表露情绪,天然具有威严。
有完没完了,其实秦易铮有点恼火,好不容易和秋棠待在一起,电话响个不停,他想和她说句话的空闲都没有,一直开到令秋影视楼下,他嘴上仍被公务占着,转头直直看着秋棠,那点不舍与不甘都在眼里。
秋棠拿起衣服拎起包,朝他挥挥手告别,关上车门进了公司。
秦易铮从后视镜里目送她离开,手头电话打完,他放下一半车窗,仰头从外面看她公司,一个个窗户望过去,猜想哪个才是秋棠的办公室,猜想哪一天,他才能正式获得进入的许可。
调转车头,一路开回易升,秦易铮把车子停稳了,余光忽然瞥见车后座的夹缝里躺着一个紫色眼镜盒。
秋棠的,从外面包装到里面这副眼镜,秦易铮熟悉无比。他把镜布包回去,合上盒盖,拿出手机给秋棠发消息,告诉她眼镜落在他车上了。
从车库上到十六层,进了总裁办公室,秋棠一直没回消息。
秦易铮转头,视线飞往助理办公室,飞过九个月的时光,越过白色的墙壁,闭合的大门,他仿佛看见门后伏案工作的爱人,审核校对完一份传真,心灵感应般地,从电脑屏幕后抬头,忙里偷闲地朝他眨眨眼,嘴角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她很快收回去,传真又来了。
阳光穿过落地窗,照下地砖,再跃上眼皮,秦易铮微微眯起眼,迎接这份波光粼粼的温暖,对着荒海拾贝的记忆扬起一个怀念的笑。
《和亲公主》尚在拍摄期内,为播出预热的后续宣发工作已经提上议程。秋棠把在飞机上写好的流程稿和相关合同整理出来,与几个联合出品方开了个碰头会议。
开会前找了半天眼镜,衣服口袋包包里都没有,她猜想估计是丢秦易铮那了,还好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一盒日抛,她看了看还没过期,凑合先戴着了。
会一开一下午,从商谈室出来,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她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摘隐形,不知是不常戴隐形眼镜的缘故还是这牌子本身就这样,异物感严重,仿佛上下眼皮之间支了根棍儿,眨一下眼戳你一下,还不能眨多,滑片了更尴尬。
摘了隐形,她红着眼睛出来,滴了两滴眼药水,点亮屏幕看见秦易铮的消息,果不其然在他那里。
不知道下回再见是什么时候,同城快递把眼镜寄过来也得一两天,还麻烦。左右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待会儿回家路上配副新的就行了,正好原来那副用了好几年,过时该换了。
她这样想着,握着手机打字回:
【那算了吧,我再配过。】
【下班了吗?在你楼下。】
就有这么巧,她和秦易铮两人隔着屏幕同时发出了消息,聊天框瞬间蹦出来一白一绿。
秋棠愣了一下,头往后瞧,椅子滑到窗边,拉开窗户往下一看,路边成排的香樟树下正停着一辆漆黑反光的迈巴赫。
她在这扇窗里。秦易铮了然,摘了墨镜向她一笑。
秋棠拎着包出来,秦易铮倚在车边等。黑色大衣修长西裤,从腕表精细到皮带,衣服衬人,人更衬衣,穿得精黑禁欲气度轩昂,特别人五人六。
秋棠记得他上午接机那会儿还不是这身衣服的,也就是说他专门跑一趟,故意穿成这样,商务精英范,故意往那一站,作稳重深沉状,其弦外之音是如有哪位狗仔蹲点麻烦这回务必擦亮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
真能计较,心眼比针小。秋棠走过去:“怎么又来了,一副眼镜而已,随便找个人帮忙送一下不就行了。”
秦易铮把眼镜给她,“顺便送你回家。”
又送?秋棠把眼镜装进包里,“你怎么这么闲?”
“顺路。”
顺路?秋棠头顶冒出三个问号,从易升到她家尚且算得上近,然而令秋远在宝华区工业园这边,直线距离五公里,她上下班的时间能开两个会。
秦易铮从易升大老远跑到这边,接着把她载到她家,然后再绕城半周回桂园他家,以上他称之为顺路。
那顺吧,他乐意,她要说不他还伤心。
秦易铮正要给她开副驾的门,她率先走到后面开门坐了进去。
秦易铮收回手,笑了笑,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
秋棠说了个她家附近的商场名字,说把她放到那个路口就行。
“去买菜?”
前面乌泱泱的晚高峰,秦易铮改走高架桥,稍微绕一点路,但在此情形下省时间得多。
“不是,配眼镜。”
秋棠这才想起她好久没有买过菜了,脑袋里塞满工作,装了事业就装不下生活,在外奔波劳筋累骨,回家恨不得倒头就睡。
晚餐通常顺路找家店解决,或者点外卖,做饭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厨房两小时餐厅五分钟过,做出来难吃也是一个人,色香味俱全也是一个人,人独居久了就变得特别不爱折腾,秋棠现在基本对下厨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秦易铮则是越来越能折腾,他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和秋棠一起进电梯上了商场三楼,也不知道他一个视力2.0的人来眼镜店凑什么热闹。
视力表贴在墙上,正对着镜子,人眼看过去就是标准的五米测视距离。
秋棠指着倒数第四行:“最右边那个是什么?”
秦易铮把目光从镜子里的她转移到表上,即刻便答:“上。”
“左边过去呢?”
“右。”
秋棠一个个指过去,一连问了好几个,“再到这个呢?”
秦易铮却不答了,他看着秋棠,短促笑了一声:“怎么,想提前背下来?”
“不说算了。”秋棠转身不理他,在椅子上坐下。
她正襟危坐,认真辨别镜子里那些小梳子似的符号开口方向,店员指哪跟着念哪:“左,上,右......”这个看不清了。
秦易铮搬张椅子坐她旁边,肩膀靠过去一点,声音贴在她耳朵上:“别眯着眼。”
秋棠只好放弃,面无表情瞪着眼:“上一行。”
店员拿小棍指着,秋棠根着对视力表一顿上下左右,眼看这行快all了,结果又卡在倒数第二个。
她强迫症犯,不自觉地两眼微眯身体前倾,秦易铮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她说:“上,旁边那个是左。”
说完看着店员,她全认出来了的意思。
店员点头,“零点八。”她这行没过的意思。
秋棠跟着店员,又在一台仪器前坐下,头被支架固定托着,睁眼目视前方。
说是目视前方,其实还是存有些许余光,她从旁边镜子里瞥见秦易铮转身出门的背影,手里没拿手机,刚才也没听见电话。
回家了?她心想,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角膜地形图检查结果出来,左眼一百七,右眼两百,轻度近视没有散光,平时存在用眼过度的问题。
和预计的度数差不多,秋棠选了带矫正功能的定制镜片,官方说法是矫正周期看个人情况,像她这样的度数大概半年能恢复正常视力,中途无需更换镜片。尽管有些怀疑是智商税,但验光师拿着厚厚一沓成功病例向她疯狂安利,她又挺心动。
税就税吧,她不想眯着眼睛看东西了,镜架累鼻子,隐形挠眼睛,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多好。
“我原本就不近视。”她对验光师说。
她以前视力不输秦易铮,能精准地捕捉来自角落的人影,敏感地察觉周围落在身上的目光,打量的,歹邪的,不屑的,后来她选择戴上眼镜,闭目塞听,敏感降至最低,于是看许多人都慈眉善目,看许多人都像白痴,从此世界温和许多。
到现在恰好相反,她什么都想看清楚一点。
“一般来说成年以后才近视的情况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在眼球发育成熟的情况下,用眼过度导致的结构变形相对更容易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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