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伸手触上他的眉毛,冷得快要结霜。
秦易铮抓住她的手,将她两只手都攥住,又往前贴紧一步,将她牢牢桎在他怀里,咬牙切齿:“秋棠,你答应过我的呢?你和他在一起了?就那么忘不了他?那我呢,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歇斯底里,说完对上秋棠清冷的眼眸,他又感到后悔,抱着她道歉:“对不起,忘不了也没关系,把我当什么都没关系,你和他只是谈生意对吗,告诉我好不好?”语气几近恳求。
秋棠将手从他手中挣脱,秦易铮心凉了半截。
她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吻了上去。
他嘴唇冰冷,她将他吻到温热了,秦易铮还是有些呆滞地,似是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深入,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吻完,秋棠松开他,脚尖落地,看着他说:“晚安。”
第61章
秦易铮仍愣着, 秋棠觉得他可能有点冻傻了,越过他转身往家走:“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你也知道很晚了?”秦易铮忽然伸手拉住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他抱着秋棠不让她走,“刚才亲我什么意思?你真心的?还是又喝醉了?”他垂首, 脸贴着她的脸颊脖颈细细地嗅, “没有醉, 你没有喝醉,告诉我你是真心的, 说啊!”
秋棠抿了抿唇,似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她说:“真心的,没开玩笑。”
“你敷衍我,你不是真心的, 你在故意骗我, 把我哄开心了又准备跑是不是?”秦易铮不信, “你每次都这样,说两句好听的就把我甩了, 你现在又想跑是不是?”他不安地把她又抱紧了些。
“我哪有?”他的无端指控让秋棠莫名其妙,她扭动着挣扎了两下,“松开,要被你勒死了。”
秦易铮置若罔闻:“松开你好逃跑是吗?我就那么招你厌恶,你和他共处一室一晚上,回来一分钟也不愿意分给我?那你亲我是什么意思,故意开我玩笑拿我开心, 像他们打赌输了恶作剧一样,玩我, 嗯?”
秋棠疑惑皱眉,他在脑补联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笑了一下,无限凄凉:“那我不管,我已经当真了,你亲了我就得负责,这回别想赖账,别想再甩了我。”
积攒一夜的不安在见到秋棠的那一刻骤然爆发,所有的克制都因为刚才的吻而化为粉芥,他抱着她无论如何不松手。
不重要了,她和许荏南一晚上是谈生意还是谈别的,刚才究竟是在戏弄他还是别的,都不重要了,现在她在他怀里,秦易铮不可能放她走。
他卑微又胡搅蛮缠的样子让秋棠分外无奈,她低头捶打箍在腰间的手,连打带掐,声音困难,“没想甩......说了你又不信,你要我怎么说?”
“好,你承认了。”
腰间忽然一松,秋棠举在半空的拳头愣住,“承认什么?”
“我们在一起了,”像是生怕她反悔,秦易铮迫不及待地宣布,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电梯去,“走,我们走。”
“什么......等等,你要去哪!”秋棠想拉住他,可他的手臂如同钢铸一般,她半分撼动不得,又惊又急,“秦易铮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秦易铮按下电梯,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如烈,烧得眼眶都红了,声音嘶哑得厉害,无比坚定:“去结婚,现在就去。先登记,婚礼你想请谁,名单你定,钻戒你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秋棠震惊到无言以对,她张了张嘴像是要笑,最后只发出一个语气荒谬的单字节音:“哈?......秦易铮你疯了吗,哪有民政局大半夜开门的,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就出国,美国英国法国澳洲,总有一个地方能领证,你想去哪里,哪里都可以。”
“我哪也不想去!”秋棠气得抡起包砸他,“我说过要结婚了吗?你这人怎么这样!”
秦易铮不躲闪,站在那里任她砸,眼中情绪复杂到极点,“你不愿意?”
这时电梯门开了,里面七八个人原本惺忪着睡眼,听到外面动静顿时肩膀一耸精神一震,瞪眼竖耳往他们这里看去。
秋棠被他们八卦的目光看得一阵羞赧,难为情地放下手中的包转身欲躲,秦易铮浑然未觉,拽着她近乎绝望地问:“又想走?还说不是骗我,上次也是,我一求婚你就跑了,你这次又想去哪?又想怎么对付我,嗯?”
他整条手臂都在抖,仍死抓着她不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和我结婚就这么让你难受让你反感?你想和谁结婚,许荏南?他比我好在哪,就凭他和你一起上过中学穿过校服?这八年他来找过你一次吗?爱你是嘴上随便说说就算的吗,和你结婚,就凭他?!”
电梯里的人看热闹看得如痴如醉,甚至还有几个拿出手机意图偷拍,秋棠羞愤欲死,她伸手怒按关门键,反手一把捏住他的嘴:“笨蛋,你给我闭嘴!”
她横生一股蛮力,把秦易铮往旁边拖:“你够了没有,这么能发散爱脑补怎么不去当编剧,琼瑶都没你能编!”
秦易铮抬了抬下巴想说话,她捏着他的嘴把他头往下摁:“现在,听我说。”
“从剧组回来,我找许荏南谈后期的事,在他公司聊了工作,聊了过去,说我们高中互相喜欢,但是互相都没有表白,当时遗憾错过了,但是现在说开,以后还是一起合作的朋友。”
秋棠把她今晚在许荏南办公室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包括那个没有进行到底的吻。
“当时有点突然,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避开了。但是如果倒回去再来一次,有时间思考我还是会这样做,因为我喜欢他是过去,你才是现在。”
等她主动开口说一句喜欢有多难?
秦易铮拉下她的手,眼中喜悦神色无以复加,他点头:“好,你说的,你现在喜欢我,以后也只能是我,以后不能招呼不打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我会担心,下次记得让我来接你,以后都只能我来接。”
一阵寒风刮过,秋棠偏头弯腰打了个冷嚏,“我说,我们一定要站在四处漏风的楼道里说话?”
她穿大衣,秦易铮一身薄风衣,他却感觉不到冷似的,牵着她的手,一边从口袋里摸钥匙,“好,回家,我们去家里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不都说了么?秋棠被他接二连三几番折腾得精疲力尽,现在只想静一静。
她果断抽出手,打开家门转身抬手阻止秦易铮欲跟进来的脚步:“回你家去,有事明天再议。”
秦易铮当然不答应,秋棠竖起眉毛唬他:“就这还说什么都听我的?”
他就没跟进来了,站在门口一副隐忍不情愿的模样,“刚才不是表白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要拖到明天。”
“现在我们两个脑子都不清醒。”秋棠把手机点亮怼到他面前,“看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五了,能是个商量的时候吗?”
“嗯,还有五分钟就明天了。”秦易铮脑子转得飞快,立马说道。
秋棠简直败给他,她昨天还在剧组通宵赶工,三天加起来没今天在飞机上睡得多,现在已经困得要死了。
她神色极淡地勾了勾嘴角,脱了鞋子顺手去拉门,没拉上,转头对上秦易铮受伤不解的表情,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五年你丢下过我多少次,我晾你一晚怎么了!”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秦易铮一噎,扒着门不放的手慢慢松开了,“明天你不会又反悔不承认吧?”
“不会,”秋棠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攥得死紧,“我要是反悔我就是猪!”
秦易铮心想你本来就属猪,他不情不愿地听话转身。
走出几步又回头,“要不我睡地板也行?”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门响。
秦易铮苦笑着摇摇头,拢紧衣襟回了对门。
秋棠草草洗了个澡,头发吹到堪堪半干就上了床。手机锁屏提示十五分钟前,秦易铮给她发了消息道晚安。
和许荏南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十点多,她离开RN时,刚上车收到他发来的“一路顺风”,她在到达家楼下车库时回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之后他没有再回,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在她回家以后接着聊上一会儿。
他们之间的关系来往仿佛也止步于深夜,搁置了多年的感情终于划清界限。恋人未满,便将友达以上的部分完全割舍,落到实处,落成一对遥远默契的十年老友,比崭新更崭新。
秋棠很敏感地觉察到这一点,而若非她神经纤细易感,换作一般粗心的人,或许根本发现不了其中微妙转变,许荏南做得不动声色亦滴水不漏,即使她发觉,也是两人心照不宣,而无任何难堪。
许荏南是不会同任何人难堪的,他始终很体面,人情世故处处周全,待人接物周到妥帖,他永远都恰到好处,你不会从任何角度看到他的薄弱点,各方面把控到极致,因而也无法与之共情。
他的理智永远占据上风,追求感情当然上心,但远不到要命的程度,就连说到断舍离,他也是温和有度的,当初有意争取,看不到胜算便主动退出,互相体面,互相成全。
许荏南很好,他太好了,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圆,挂在天上是载满神话的皎皎明月,映向人间成了一捧捞不上握不住的白月光。
至于秦易铮,当初第一眼见到他,只当他是某位好心权贵,哪里知道之后某一天会与他相爱?而爱上他同样轻率贸然,来不及思考他那句所谓表白背后的真实意图,也没有注意到他那么多那么多缺点。
其实也算不得缺点,如果秦易铮只是想养一个情人,而她又心甘情愿被他养着的话。只是但凡有一点骨气尊严都要受不了,叶蔓庭受不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大少爷脾气,他同样不想惯着她的公主毛病,两人互不妥协,就此分道扬镳。
秦易铮当初不肯为叶蔓庭退让分毫,在她这却收爪敛牙,一退再退,就差缩成一团滚成毛线让她手里抓着玩了,这是个什么原理?就真爱无底线,就狗男人专欠一顿毒打?
秋棠皱着眉睁开眼睛,被秦易铮传染得厉害,害她也发散半天。她开了勿扰,手机放在床头,重新闭上眼睛,大脑放空,意识逐渐沉浸在漫漫长夜中。
这边她睡着了,而与之一墙之隔的秦易铮今夜注定无眠。他睡不着也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就变了天。
床榻上独身辗转半天,半夜他一掀被子爬起来,伏案工作到天亮,时不时脑子里就要冒出来秋棠那句被逼急了眼举出的毒誓——骗你就是猪!
每当这时他敲击键盘的手就是一顿,而后抖着肩膀笑上好一会儿。
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笑不出来了。
秋棠真的成了猪,懒猪。
大半年以来她首次一觉睡到自然醒,八点钟睁开眼睛,被窝里转了三圈,顶着枕头伸了个懒腰,起床穿衣洗漱,拆了面包放进吐司机,随后返回卧室,捞起床头柜的手机,一连串未读消息均来自秦易铮,他快被晾干了。
真就无语了,有人六点不到天不亮就做好了早饭叫她过去吃的,一桌中餐西点,他是要请婚宴?
秋棠这边迟迟未回应,秦易铮的语气由明朗欢快肉眼可见地变得低落下来,秋棠看了满头问号,心想她也没说今天早上就谈,怎么现在不过九点就搞得她像始乱终弃鸽子精?
她打电话过去,秦易铮秒接:“秋棠,你躲我?”
“没,我刚醒,躲你干什么。”
“那你现在出来。”秦易铮压着嗓子,像压抑了一晚等待一场爆发,“我就在你门口。”
正于此时,秋棠听见了门铃的响声。
她快步走出卧室,到了玄关处又顿住脚步:“秦易铮,在我们复合之前,我有一个条件,你同意就在一起,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不会勉强。”
秦易铮不假思索:“我答应,你开门。”
秋棠一愣:“我还没说你就乱答应?”
“说什么都答应,房子车子你瞧不上,易升你要是喜欢就归你,今天就签字转股份,你当老板我给你当助理,照顾你衣食住行,还有别的吗?我暂时想不到了,你想到了你再加,反正只要能让你安心,行么,可以让我进来了吗?”
秋棠把门打开了,她举着手机对站在面前的秦易铮说:“易升我也不要,你的公司你自己管。”
“秦易铮,我要你给我当五年情人。”
秦易铮像是一下子呆住:“......什么?”
“这就是我的条件,你答不答应?”秋棠看着他。
他仍没反应,秋棠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住把手往回关。她完全能理解,就算秦易铮房子车子公司都不要了,他不在乎利,总该在意名,有谁愿意顶着情人的名义待在别人身边?
当年一穷二白的她尚且不愿,位高权重众人趋之的秦易铮又何必来她这伏低做小找罪受?她说过了,她不勉强。
“我答应。”秦易铮顶着门板握住她的手腕,怕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你说的,我答应。”
秋棠看着他:“你确定?”
他点头:“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果然什么时候都不忘讨价还价,秋棠眯了眯眼睛,眸光危险:“你先说来听听。”
秦易铮唇抿成一条线,声音绷得很沉:“我只有过你,所以这五年你也只能睡我,不准有别的情人。”
这回换成秋棠惊呆了,她抽了抽嘴角,咬着下唇怒道:“我没有那个爱好!”
秦易铮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秋棠瞪他:“我看起来像会乱搞的人吗?”
“你现在变化很大,很多时候我都要努力适应新的你,可能是因为交了新朋友吧,你开朗自信了很多,我很高兴,”秦易铮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但是感情上别听叶蔓庭的,花心没好结果。”
秋棠说:“她也不是同时谈好几个啊?”不对,这又关她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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