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电话里传来走动和收拾东西的声音,秦奕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妈妈现在就回来,闪闪,吃早餐了吗?”
“您别着急,我吃过了,一会儿要去祖宅见爷爷,午饭应该在爷爷那儿吃,晚上我想吃您做的可乐鸡翅,好久没吃到了。”
“行,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菜。”秦奕心笑着应下,顿了顿,又嘱咐,“闪闪,一会儿见着爷爷要乖些,可别再惹爷爷不高兴了,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不懂事知道吗?”
“放心吧妈妈,我知道现在的形势,会哄爷爷高兴的。”
挂完电话,白昼特意收拾了一番,裸妆素净,一身规规矩矩的小香风淑女套装,雾霾蓝黑的发色不算高调,也不敢随意披散着,束成高马尾,她的脸可塑性很强,红唇眼线能制霸舞台,素净裸妆是名媛贵女,能张扬至极,也能低调收敛。
祖宅所在的地界儿,是被称为皇城贡院,天价四合院,大开大合的院落府邸,寸土寸金。
白家所有子孙,无论在外有多野多刁钻,在回祖宅时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焉的。白昼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的,也就她爷爷了。
这位白氏掌权者,白老太爷,叱咤风云几十年,那绝对是跺跺脚,都能让四九城抖一抖的主儿。
慈祥俩字儿跟他是不沾边的,在她爷爷身上,只有一个词儿:威严。
别说白家的孩子害怕,就连别家的孩子也怕这老太爷,但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在白老太爷那儿是特例,连白家的子孙们都没感受过的慈爱,那人代替白家所有的孩子,独占了。
而偏偏,这人还是白昼的死对头。
更不巧的是,今儿还碰上了。
啧,那个从小体弱多病和她有口头婚约的,小未婚夫。
第5章
白昼依旧开着薄晴那辆布加迪威龙,在大院门前停了车,将车钥匙往门卫怀里一丢,问等候在门口来迎接的老管家,“龙叔,爷爷在哪儿?”
“小小姐回来了,老董事长在庭院里头,正在......”
正在和闻少爷下棋呢。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小姑娘已经风风火火进去了,龙管家笑着摇摇头,小丫头还是这急性子。
他称呼白昼是小小姐,不同于齐南喊的大小姐,其实并不相矛盾。
老爷子白茂德膝下有两儿一女,白昼她爸白赫东虽然是长子,可惜孩子生的晚,如果她爸以及二叔和小姑他们都不打算整个老来得子的话,那白昼就是整个白家孙子辈最小的一个。
当年白赫东和秦奕心结婚多年却无所出,导致秦奕心一直被质疑是否无生育能力,她二叔都一儿一女了,连小姑家也有了个堂哥,后来又怀上了二胎,秦奕心的肚子才见着动静。
龙管家是跟着白老董事长多年的人,称呼白昼小小姐,是因为她在白氏孙子辈里年纪最小。而齐南是白赫东的秘书,单就白赫东这一脉来说,只有白昼一个独女,自然就是大小姐了。
穿过正厅,直接绕到后面庭院去。
老爷子喜欢收藏古董,尤其喜爱那些老物件儿,中式庭院,阁楼雕栏,祖宅内家具摆置一律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风,白昼转过那扇梨花木镂刻雕花的木门,率先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乌发黑眸的少年。
年纪与她相仿,不过二十三岁,五官俊秀,肤色很白,近乎病态的苍白,有些清瘦,但一举一动皆是令人难以忽视的矜贵气质,若搁在古代,那就是典型的王公贵族家的世子爷。
闻嘉木?
白昼秀眉一拧,他怎么在这儿?
白茂德是背对这边坐着的,一老一少坐在庭院里,正在下一盘围棋。
这年头会下围棋,还棋艺高超的年轻人,可以说是寥若晨星,而闻嘉木这种怪胎,不仅围棋下得好,还擅书法,国画,甚至会古琴。
每一样,都是白老太爷爱不释手的。
反正有闻嘉木在的时候,白家的孙子孙女们可没一个合老爷子的心。
真晦气。
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冤家路窄。
白昼这会儿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回国的日子没选好?昨儿碰见傅时夜,今儿又遇到闻嘉木,两尊瘟神,都是她回国最不想见到的人,结果挨个撞一遍。
闻嘉木似乎和以前没多大变化,永远都是精致得一丝不苟,清隽帅气。
就连眼神也依然还是那么惹人厌,明明看见她了,甚至还迎着她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却在老爷子抬眼时,又立刻收回,稳如泰山,假装没看见。
老爷子下棋的时候最烦被打扰,白昼只能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站在不近不远的廊下等,也不敢上前去打扰。
站得久了,说不累是假的,但祖宅规矩重,她不敢造次,身形还得保持端正,甚至不敢倚靠着廊柱,更别说玩手机打发时间了,反正她是不知道老爷子后脑勺长没长眼睛,毕竟从小她就觉得,老爷子就是那种手眼通天的狠角色,生怕出点什么差错又惹爷爷生气。
想到昨天莫名其妙的被带去Universe演唱会一事,她不仅多留了个心眼,虽然齐南是她爸的人,但作为白氏掌权者,白老爷子同样能调度他,如果不是她爸试探她,那就是爷爷在试探?
好在昨儿没有色令智昏,该避嫌的都避嫌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棋局到哪一步了,在心底用最恶毒的话把闻嘉木骂了一遍后,才稍稍解气些。
该死的闻嘉木,明明他随口提一句,老爷子就能知道她来了,就算是要下完棋才搭理她,至少能赐个坐吧?
算了,她竟然指望这从小的死对头帮她?简直痴心妄想。
以闻嘉木以往的恶劣行径,他不故意拖延落子的思考时间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白昼站得小腿泛酸,开始想,如果闻嘉木这会儿犯病什么的,是不是这盘棋就下不下去了......完了,妈妈,她好像变成坏女人了,怎么都开始诅咒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可算是等到他们那盘棋有了个结果。
老爷子爽朗的笑声,附和着闻嘉木温润清冷的声音,“爷爷棋风依旧稳健,嘉木甘拜下风。”
“你小子,今天是没专心啊,不然我哪能赢得这么轻松。”
白昼心底冷哼,顺带翻个白眼:马屁精。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白眼翻得太明显,闻嘉木投来的视线没再收回,于是老爷子终于发现后面有人似的,回头看见她,招了招手,“闪闪回来了?怎么站在哪儿,过来。”
得了赦令,她总算得以解脱,抬步走过去,露出极其乖巧的笑容,“刚才见爷爷和嘉木哥哥在下棋,不敢扰了爷爷思绪,想先等您下完。”
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这小孙女儿,老爷子难得和蔼了一回,“来,坐爷爷身边,小丫头长大了,性子也沉静了许多。”
他或许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小孙女到了,只是想看看她如今的长进,是否还像以前那般急躁没耐心。
显然白昼这回没有一出场就撞枪口上,表现还算不错,能得老爷子一句夸,实非易事。
又问了一些她的近况和学业上的事,白昼小心作答,总归是没什么差错,最后,老爷子看了看闻嘉木,再看看自家小孙女,摇头笑,“我说嘉木今儿下棋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呢。”
他说完这话,又在俩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白昼一僵,不专心难道是她的错吗?碍到闻大少爷的眼了?
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老爷子下一句就提起她最烦的事情。
“再过半年你奶奶的三年丧期就满了,到时候就把婚礼办了吧,或者先订婚也行,也算了一桩心愿。”
“......”霎时间,白昼表情有些难以言说。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位亲爷爷到底怎么想的,对这个口头婚约这么执着。早在三年前两家就想让孩子们先订婚,不巧的是,刚好白家奶奶病情恶化去世,白昼以年纪还小,要为奶奶守孝三年为由拖延着,那时相当庆幸老爷子注重那些繁文缛节的陈年旧规。
转头朝闻嘉木看去,丢下一个眼神,希望他赶紧说点什么,最好是一口回绝。
或许是接收到她眼神的示意,闻大少爷终于开了金口,对白茂德温和一笑,“都好,爷爷作主便是。”
白昼:“???”
作你妹的主啊。
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明明都相互看不顺眼,干嘛非要这样膈应人。
一口一个爷爷,这是你亲爷爷吗?在心底差点把白眼翻上天,但面上还是维持这乖巧的微笑,直到笑得嘴角有些僵硬,才等到开饭。
若非没有必要,家里的小辈几乎都是能不回祖宅就不回,规矩太多,老爷子太凶,任谁都犯怵。
但先前也说了,闻嘉木是个例外。他比这些个亲孙子孙女,和老爷子亲近多了,有这家伙在,老爷子总不至于板着脸,白昼这顿饭吃得还算不吃力,至少有人分担了一大半注意力。
这大概是闻嘉木唯一的一点用处了。
吃过午饭,老爷子惯例是要午休的,闻嘉木在这儿也有专门的客房,瞧瞧,还不是白家女婿呢,都赶上女婿的待遇了。
白昼在自己的房间转悠一圈,这地方还是几岁时住过的,只记得那会儿还没分家住,二叔一家,小姑一家,都在这大院里头住着,到后来她上小学那会儿,各家才置办自己的房产,搬出去住了,白赫东买下了之前的王府花园,更名为白京王府,后来,也就逢年过节会回来住几天。
祖宅的这处房间,装修得很有底蕴,完全是大家闺秀的闺房风......反正挺不符合她人设就是了。
她顶多算是骄纵千金,和大家闺秀还差好几筐的温柔娴淑。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根本睡不着,无聊到窒息。
白昼倒是想走,可是还得午休后陪爷爷喝完下午茶,才算有礼貌又懂事。唉,千金小姐也难当啊......左思右想,又翻身坐起,干脆出了房门,朝闻嘉木午憩的客房走去。
打算跟闻家那讨厌鬼理智的商量一下,就是无果,也得干点让他不痛快的事才解恨。
试探性的敲了敲房门,里面半晌没动静......睡着了?
就算睡着了,按闻嘉木那种警惕性子,有一点儿动静早就醒了,显然是故意不搭理她。正想加大力度敲门,发现刚用了些力檀木门就能推开了,他根本没锁。
稍一愣,她就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看似睡得安稳,但白昼敢打包票,他根本没睡着。
那家伙明明就认床,还每次非要在爷爷面前装模作样,她站到床前,隔着纱幔,扬声质问道,“闻嘉木,你到底想干嘛?”
“你有病啊?干嘛不拒绝,我不能拒绝但是你可以啊,明明一见面就吵架,你是嫌死得不够快想我帮你一把?”
好一会儿,床幔里才有些动静,传来他一声轻笑,“是啊,我有病,你不是从小就知道吗。”
闻嘉木依旧侧身躺着檀木大床上,甚至懒得回头看她,声音不咸不淡,清清冷冷,没什么温度,“这么久不见,你这一张嘴就讨人厌的本事可是丝毫不减。”
随着被褥动了动,他才慢慢坐起身,掀开幔帐,因着刚才躺了会儿,才坐起来时乌黑的头发微微松散凌乱,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脸色也比之前好上一些,也没没那么苍白了。
“既然这婚约能让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放过这种让你暴跳如雷的机会呢?”
白昼:“......”
第6章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闻嘉木。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家伙讨人嫌的程度真是出神入化。
打小就这样,对方越是讨厌什么,就为了膈应对方,非要干什么,这才不辜负死对头之名。
白昼强忍着怒气,企图和他讲道理,“不是,别的事情都好说,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看许未萱,她那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要不你跟爷爷说,婚约改成她也行啊,外孙女也是孙女,不都一样嘛。”
闻嘉木站起身,走近她,淡淡开口,“可是我又不讨厌她。”
白昼:“......&%¥#!”
“就因为讨厌我,所以才非要跟我定这婚约?”她简直要气笑。
......你他妈有毒啊。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下眼,扬起一抹极其恶劣的笑,“不然呢,难道还会喜欢你不成?”
从小,白昼就时常因为不够变态而跟不上他的思路,“......那你也是够无聊的。”
闻嘉木忽然伸手,抚上她脸颊,在白昼略微惊愕愣神时,稍稍抬起她下巴,凑近打量,“是不是太久不见,导致你对我的认知出现了什么偏差?”
“无聊且无趣,又闷又古怪,这不是你对我的评价吗?忘了?”
白昼脑子短路一瞬,迅速反应过来,偏头躲开他手,同时扬手一挥,啪地打在他手腕,挺响亮一声。
她压下性子,看向他的眼神毫不退让,“反正我不可能和你结婚,这婚约必须解除。”
闻嘉木有先天性心脏病,体质偏弱,从小就极少被允许出门,常年不晒太阳,肤色白得令许多女孩子都艳羡,挨了她这一巴掌,手腕内侧的肌肤很快红了一片。
“怎么?又有新欢了?”他仍抬着手,未收回,淡淡垂眼看着被打的手腕内侧,又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嘴角,才放下手。
“不过在国内,劝你还是收敛些,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国内弄出个什么小男朋友......”闻嘉木顿了顿,随即一声冷笑,“我会让他毁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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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宅常年都是幽静的,肃穆的气氛倒还挺衬这名儿,皇城贡院,一点喧闹都没有。
山石凉亭间,三人静坐品茶。
老爷子和闻嘉木时不时探讨这茶艺,白昼插不上嘴,只得偏头欣赏茶艺师流畅漂亮的动作,直到听到老爷子唤她,才回过神。
“今日怎么没见着齐南,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白昼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什么,弯眸一笑,“昨天南叔接我的时候突发紧急状况去处理了,安排助理送的我,不过遇到点儿意外,就去薄晴家住了一晚,今天是借晴晴的车过来的,没让人送。”
刻意提起‘突发的紧急状况’这事儿,说完,她特地留意了一下老爷子的反应,不过对方道行太深,她也瞧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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