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指擦过时,忽然碰到后背那处陈年旧伤。
沈晚夕眼睛一痛,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仿佛是带刺的藤条划过的深痕,从背脊一直延续到腰下,那就像是一条粗粗长长的毛毛虫,每一寸都有着恶鬼啃食过的牙印,看着就疼,甚至比梦里见到的伤痕还要令人心惊!
要流多少血,撕碎多少肉才能变成这样啊!
云横知道她在看,侧身伸手将她手掌捉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问:“看好了吗?”
沈晚夕摇摇头,只觉心里疼到不能呼吸。
难怪当初云横不给她看,那个时候的她若是看到了,还敢安安稳稳地睡在敢身边吗?
她小心翼翼地抚过那道伤口,那道让云横连地铺都睡不了的伤口,脑海中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弯下身,将右侧脸靠在他背后。
她的脸亦伤过、痛过,只盼以痛止痛,才能让他们真正抛下所有不愉快的过往,去拥有更好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评随机发红包~
感谢仙女们的支持,爱你们么么~我会加油撒糖哒!
第31章 娇羞
一夜晚风吹得头痛。
次日一早, 沈晚夕在一阵糊味里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便见云横在火堆上支起了一个小铁锅,里头零零碎碎飘着些煮得发黄的野菜叶子, 这是……汤?
她的早餐?!
一旁的锅锅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手里捧着个小破碗,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像极了沧州城外讨生活的那些小乞丐。
“阿夕姐姐,你怎么才起?”
他眼泪汪汪地控诉着, 若不是她起得晚,他也不用被猎户逼着喝这种烧糊的汤,这简直难以下咽嘛!
可猎户说了, 不可以不吃,若是没有体力走回家,猎户就把他扔在山里喂狼。
呜呜呜啊啊啊……
云横趁着天亮砍了两根竹子做成竹筒,在河边舀满水回来,沈晚夕远远看到他走过来,忙低下头夺过宋锅锅手里的小破碗, 假装已经喝了汤填饱了肚子。
云横走近时看了她一眼, 淡声道:“你不想吃, 可以不用吃。”
沈晚夕松了口气, 拍拍胸口在心里窃喜, 锅锅却立马急了眼, 为什么他就必须要吃啊!
很快,宋锅锅就知道原因了。
他只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小可怜,要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家。
而他一直心疼的阿夕姐姐被猎户霸气地打横抱起,她舒舒服服地躺在猎户胸口,根本就不需要体力!
哼, 生气。
沈晚夕窝在他胸口衣襟处,脸颊飞上一抹绯红,很小声地问:“云横,我这么重,会不会牵动你身上的伤口啊?”
云横道:“你再重,能有山里的野猪重吗?”
沈晚夕:“……”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气咻咻了好一会,山路上慢慢有了来往的山民,沈晚夕将脸蛋埋得更深,生怕别人瞧出她脸上晕开的朵朵红云。
云横后背受了伤,不能再背她,可横抱的姿势更羞死人啊!
这不像上一次被疯驴吓到的时候,他将她横抱起不过走两步便到竹屋里放下,旁人就是看见了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哪里像现在这样,从孤星山一路穿过小竹林,砍柴的樵夫看到了,河边洗衣的姑娘看到了,田里除草的大娘看到了,连路边的大黄狗都盯着她看。
那种感觉就好像犯人游街,除了破鸡蛋和烂菜叶子,她收获了所有不正常的眼光。
云横只觉得胸前的小姑娘贴得紧紧的,压得他胸口都有些疼,忍不住道:“阿夕,你要把自己闷死吗?”
沈晚夕这才将慢慢将头探了出来,“哼,再闷也不会有昨晚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闷,我差一点就被你给憋死了。”
云横唇角弯了弯,在她耳边低声问:“那我下次,让你喘口气好不好?”
沈晚夕:“……”
下次?
还有下次!
呜呜呜。
快到村口的时候,沈晚夕终于软磨硬泡地让云横将她放了下来。
那边找了几天孩子的宋敦两口子早已经心力交瘁,他们求了村里的保长,几乎将小西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寻到锅锅的影子。
村里保长郑重其事地对宋家人说,孩子失踪了两天两夜,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个年纪的男娃娃要不是被人牙子绑走,要么就是在山里遇到危险人没了,保长叹了口气留下一句,“实在不行,就准备准备后事吧。”
宋老太太听到这话两眼一翻,又哭晕了过去。宋娘子也哭得捶胸顿足,才三十不到的人头发都白了近一半。
宋锅锅跑回小院儿的时候,一家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看了许久,宋娘子终于哭嚎一声:“锅锅!我的锅锅回来了?”
宋老太太听到孩子的声音,惊喜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眼便是一句:“是我乖孙儿回来了?”
两天没看见家里人,宋锅锅也嚎啕大哭,脸上本来就沾了泥巴,如今哭得更像个小花猫了。
宋锅锅将自己上山遇险的前因后果同家里人详细说了一遍,宋娘子听下来竟是两个小孩不仅弃锅锅于不顾,反而回来撒谎隐瞒了锅锅的真实行踪,害得他们找遍了小西山都寻不到,实在是可恶!
反倒是他们上门责怪的猎户一家替他们找到了孩子。
宋家人心里感激又愧疚,可就是拉不下来脸去道一声谢,尤其是老太太好面子,昨日才到人家门口撒泼打滚,今日再上门致谢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让村里人笑掉下巴!
将锅锅送回家后,云横和沈晚夕便离开了,宋敦想出来说句客气话,可两人已经走远了。
身边没有个孩子调和气氛,沈晚夕在走在云横身旁又慢慢局促起来。
昨晚过后,她连云横的脸都不敢多看。
想到他毫无理智的一举一动,还有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她又开始羞燥起来。
脸颊泛着绯红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更是娇艳欲滴、楚楚动人,明明不施粉黛,可就像是胭脂含脸笑,云霞映晴川,令人沉溺在她浅浅的梨涡里,如痴如醉。
路过的村民匆匆见她一面后立即躲闪了眼光,这小娘子竟美得教人不敢多看!
也是那猎户的眼神太过犀利,像是明明白白地写着,谁敢觊觎他的娘子,他便要谁的命!众人有意无意间投过去的目光都被他浑身冰冷的威势击得粉碎。
没人敢靠近,更没人敢盯着看。
几个姑娘提着木桶从河边洗完衣物回来,正巧与云横和沈晚夕打了个照面。
其中一个穿着最为光鲜的女子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眼神说不上不善,可就是让沈晚夕有些不自在。
注意到她的长相,沈晚夕忽有几分熟悉感油然而生,肤白貌美,樱桃小嘴,仿佛在哪听过似的。
“云横,这个姑娘老盯着我们看,你认识吗?”她小步贴到云横身边,低声问。
云横仍注视着前方的路,没有偏头去看,只说“不认识”。
沈晚夕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忽然又听到后面有个女孩子同那女子道:“阿萝你看什么呢?走啦!”
阿萝!
沈晚夕在脑海中想了想,猛然惊醒,那不就是和云横定过亲的阿萝吗!
她侧过头看了云横一眼,心情忽然就不好了,这个阿萝可是当日云横亲口提的,怎么会不认识呢?况且,他们差一点就定了亲,又是什么原因没有成亲呢。
方才阿萝盯着看的,可不止她一人。
沈晚夕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阿萝心不在焉地应了同伴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抱着洗衣桶恍恍惚惚地往回走。
她从小没了爹,是贪财好赌的寡妇娘将她养大的,好不容易生得这般貌美,娘却只想把她嫁个有钱人,多收些礼钱好去赌。
先前媒人在寡妇面前提了一嘴那住在竹屋的独身猎户,又说到云横打了几只水貂卖了小几十两银子,刘寡妇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想把女儿嫁过去。
猎户没爹没娘,阿萝过去也不会受婆母的苦,更何况那猎户高大威猛,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朗,床上的本事想必也极好,刘寡妇对此十分满意。
村里只有钟家和云横关系不错,刘寡妇便兴致冲冲地找钟叔来撮合,可母女俩见到云横的第一面时,那猎户竟然刚打死了一只老虎,浑身血淋淋的,那眼神狠得能吃人!
刘寡妇登时吓得浑身发憷,脑补了女儿日后被恶狼压在身下欺凌的场面,说亲之事因此草草作罢。
云横恶狠狠的模样,阿萝也见过。
当日她和寡妇娘一样,吓得浑身打颤,只觉得云横除了模样好,却不是能过日子的人,连村里文文弱弱的秀才喝醉了酒都会打女人,更何况是刀尖上舔血的猎户呢。
就是云横愿意,她也不愿意嫁。
可是今日一见可那娇美纤瘦的小娘子站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前,竟然意外地和谐,猎户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阿萝心里又不自在了。
第32章 不食言,只食她
傍晚的时候, 村里的保长同宋敦夫妻来到云横院外,三人不敢贸然进去,只在竹门外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
云横往外瞥了一眼, 已经想到是怎么回事, 他收回目光没有搭理,可外面三人仍然没有离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门,令人心烦。
沈晚夕正在厨房做饭,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忙放下手里的柴火,走到院子里去开门,云横皱了皱眉, 也跟了上去。
保长是个三十上下的矮胖男子,脸上还泛着油光,一见屋子里出来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他眼睛都看直了,差些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
三人之中只有那位保长沈晚夕没有见过,宋娘子她也不想见, 便直接略过去问宋敦:“有事么?”
宋敦刚想开口, 保长直接上前抢过话道:“这位想必就是猎户娘子了?”
沈晚夕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点了点头, “您是?”
宋敦刚要介绍, 保长又很客气道:“我是咱们村里的保长, 村里大小事务一律都是我在管,你叫我王保长便好。”
沈晚夕微微一笑,保长是很大的官儿吗?
云横走过来时眼神寒得可以滴水,走近时足足高出了保长两个头,逼得那王保长仰头去看他。
那保长知道此人不好相与, 以往村里人发生点什么事他都仗着身份地位能说上几句话,可唯有这个猎户向来沉默寡言,眼高于顶,好像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
他心里不忿,可面上只能装出和和气气的模样,忙敛了敛神色,道:“是这样的,前两日宋家的锅锅突然失踪,是你们二位将孩子寻了回来,今日我陪着宋家夫妻一同过来,就是想向二位道个谢,如若不是你们,孩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宋敦白天就想着过来道声谢,可无奈嘴笨又没胆,这才请了保长一同过来,有他从中调和,想必猎户夫妻不会给他们脸色看。
宋家娘子也不情不愿,昨儿一早她还骂猎户媳妇恶毒,今日就上门来跟孙子似的赔罪道歉,简直沦为了村里人的笑柄,可一向唯唯诺诺的宋敦这回是苦口婆心着她上门道谢,真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
是,她昨日是骂了猎户娘子,可那不是孩子丢了心里着急么!况且猎户还推了她一把,屁股墩到现在还疼着呢!
宋敦同她分析利弊说,亲自上门道谢这事儿就翻篇了,如此才不会沦为同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是要脸面不上门,旁人指不定背地里议论他们什么呢。
就算是表面上装出来的邻里和睦,那也值了。
至于老太太却是死活不肯过来,对外就说被孙儿失踪一事愁出了病来,她同宋娘子是一个想法,宋敦能拉得动宋娘子,却差使不来老太太,只能作罢。
沈晚夕唇角一勾,淡淡笑了笑:“道谢就不必了。”
三人也跟着笑了笑,却又听猎户娘子顿了顿道:“不过,你们的确欠我和夫君一句道歉。”
她声音原本甜软,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冷静又认真,眼神也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宋敦夫妻一脸茫然地呆在原地,就连云横也愣了愣,目光沉凝在她敛去笑意的小脸,心情有些复杂。
王保长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说出这番话,若是旁人说出来或许便颇有些得理不饶人了,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只让人心里莫名多了些保护欲。
这姑娘,昨日必然是受委屈了。
王保长将心里的那声叹息化作脸上更为殷勤的笑意:“这个自然,自然!宋家两口子过来就是来道歉的,昨日冲撞了小娘子,大伙心里都过意不去呢。”
宋敦见势也拱了拱手笑道:“昨日的确是我们鲁莽了,道歉是应该的,在这儿给大哥和小嫂子赔个不是了。”
宋娘子压抑着心里的气,也跟在后面不自然地笑了笑:“是,是。”
沈晚夕并不在乎他们态度的好坏,只是抿了抿唇,道:“我和夫君虽然人缘不好,可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若真是我们做错了事,无论你们怎么责怪那也是我们应得的,只是既然没有发生的事,如何能无凭无据怪到我和夫君头上?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做大人的不该如此草率是不是?”
宋敦夫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还蹬鼻子上脸了?两人听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训话,心里实在是窝着气不敢出,只能不住地点头。
身后的云横淡淡一笑,他算是听出来了,小姑娘这是句句都在维护她。
泼脏水这种事情早就不是头一遭了,阿夕还没来村子里时,村里人是怎么看他的,云横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多费唇舌罢了,横竖没人敢当面挑衅他,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小姑娘奶凶奶凶的样子,又傻又可爱。
他垂眸笑了笑,抬眼时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王保长见到他眼色冷厉,心里有些发毛,忙拉着宋敦又道了声谢,又朝沈晚夕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回去路上,宋敦先把宋娘子送回了家,再顺道送了请来帮忙的王保长,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家门口。
那王保长见宋敦要走,忍不住拉着他多问了一句:“不是都说猎户娘子是个又丑又瘸的姑娘吗?怎么跟乡里传得不一样啊。”
19/60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