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不知道。
只是走了些许,有人主动道,“范逸那边应当也猎到了。”
赵锦诺看他笃定,轻声问,“为什么?”
他笑,“他早前狩猎输了我两回,都是输在鹿上,听闻他回去仔细钻研了一番,这两年射鹿颇有心德,再加上前两日才狩猎过,只要届时弓箭在他手上,他射中的几率很大,我们只要帮衬。”
他说完,却听她良久都没有应声。
却依旧再牵着她走。
“锦诺?”他诧异开口。
她忽然道,“阮奕,你早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同样的话,她似是才过问不久。
他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早些嫁过来,不就知道了。”
她嘴角抽了抽。
他笑了笑,反倒成了他牵着她走。
赵琪又忽然道,“阮奕,姐姐,有人!”
赵琪这一声开口,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眼下还留在场中的队伍不多,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一定猎鹿的。阮奕示意两人噤声,正好在缓坡的位置上趴下,还是赵琪悄声道,“是另一只队伍,两个女眷持的弓,前面有两只鹿!”
听到两个女眷持弓,阮奕便基本确定在此处的是袁开阳几人,两个持弓的女眷应当就是安阳郡王府的郡主,赵琪忽得内心激动,“阮奕,是要偷袭吗?”
阮奕摇头,“太危险了,容易伤人。”
赵琪“哦”了一声,身后的禁军也松了口气,本就蒙着眼,确实危险,可一旦离开对方兴许就有两只鹿。
正思及此处,阮奕便朝赵琪道,“诶,找两块石头,扔过去。”
“啊?”赵琪诧异。
阮奕道,“真要他们射中两只,我们兴许就危险了。”
“不好吧。”赵琪迟疑。
阮奕循循善诱,“兵不厌诈,若是换作他们,也会如此,狩猎场上,哪有那么多谦谦君子……”
赵琪将信将疑。
赵锦诺道,“那我们岂不是也暴露了?”
阮奕笑,“我们暴露也好过他们拿下两只鹿,同我们周旋的功夫,兴许范逸已经射中一只,再加上捣乱掉他们两只,上下出入就是三只,一共五只获胜,我们不赔。”
赵琪听完,果断拿起石子扔了过去。
刹那间,那两只鹿如惊弓之鸟,“嗖”得跑开。
“谁?!”对方简直恼怒,连鹿都不追了,围上来。
袁开阳诧异,“阮奕?”
赵琪赶紧躲在阮奕背后,阮奕笑道,“开阳,不好意思,我眼睛看不见,正投石问路呢。”
“你!”安阳郡王府的两位郡主有些恼火,那两只鹿本已是瓮中之鳖……
“阮哥哥?”袁欣先是诧异,而后是见赵锦诺牵着他,他似是神色恣意,脸上还有笑意,连半分紧张和担心都没有。
赵锦诺才认出是那日的兄妹二人。
阮奕握紧她的手,口中却继续,“开阳,你们打了几只鹿了?”
袁开阳却看了看他身后,遂即朝身侧的人笑道,“不用搭理他,我们走。”
几人诧异,袁开阳却笑,“他是特意来干扰我们视线的,不要在他这里浪费过多时间,他是在给范逸争取时间!”
他话音刚落,几人似是都忽得明白,范逸不在这里。
这阮奕!几人恼火归恼火,还是听袁开阳的离开。
阮奕也笑笑,待得几人走远,阮奕才道,“我们赶紧走!他们一会儿就要撵过来。”
赵锦诺和赵琪虽不明白,还是不做迟疑。
只是袁开阳这处走出去稍远,袁欣回眸,却见阮奕几人却似是比他们跑得还快些,袁欣提醒道,“哥哥,他们似是比我们离开得还快。”
袁开阳叹道,“阮奕和范逸不在一处,他们是特意分开的,他们二人对这儿的地形和猎物都很熟悉,分开走比一道走合适。我们先前没想到,眼下也应当分开。你们三人往前去,范逸一定在西边,那边有鹿群。跟着范逸能找到鹿群。”
袁欣同另外两人离开,剩了袁开阳和绑在一起的杜峰,以及安阳郡王府的陆容羽。
杜峰还是有一些没想明白,“开阳,话是没错,只是阮奕蒙着脸,按规则,蒙面的人不允许射箭攻击,同他一处的两个女子,也不像能拉得动弓箭的人?难道,他们分开两端,阮奕这里就是为了迷惑人用的?不应当才对,我们是不是疏忽哪里了?”
袁开阳也忽得驻足,似是眸间闪过一丝惊异,但一时想不明白,便道,“我们去撵阮奕,他一定知道鹿群在哪里,跟着他,比碰运气好。”而且,他也觉得阮奕若是真的到处在迷惑视线,方才就会跟着他们,而不是往反方向跑。
阮奕虽然蒙着面,但手脚并未被绑住,有赵琪和赵锦诺照看,几人远远跑得比袁开阳几人要快。
……
观礼台上,孟翎笑道,“这一组也分开了,只是侯爷这一队只有两只鹿,袁开阳这队已经有三只,先前若不是跑了那两只,许是已经赢了。”
顺帝轻笑,“兵不厌诈,阮奕是一方便,他们自己也不小心,就差这只的情况下,竟然全员注意力都在鹿上,这是兵家大忌。”
孟翎拱手,“还是陛下看得准。”
顺帝笑,“开阳还是聪慧,见到范逸和阮奕分开,能及时调整策略,是可塑之才,只是久在禁军之中,少了些真刀真枪的磨练,朕要好好练练他,孟翎你留心着,提醒朕找个机会把开阳调去西边。”
“是。”孟翎笑着应声,只是目光看向范逸处,兴致道,“陛下,范侯同这对遭遇上了。”
顺帝也顺势望去,两边都看上了同样一群鹿,争夺激烈,范逸这里被束了手脚,行动不便,还是射中了一只,只是安阳郡王府的陆容霜也射中一只,双方还是两分分差。
眼见陆容霜又拉弓射箭,局势近乎到了最白日化的阶段。
顺帝和孟翎都紧张瞩目,不曾转眼,只要陆容霜这一箭下去再射中一只,比赛就结束了!
刚好陆容霜拉弓,顺帝却正好听见铜锣声,那只鹿也应声倒地。
比赛结束了!
顺帝和孟翎都愣住,看模样应是袁开阳这对胜了,但不应当铜锣这么快响,身后的禁军都未来得及挥旗才是,刹那间,顺帝和孟翎都反应过来,是在阮奕和袁开阳这里分出胜负了!
这么快?!
“谁赢了?”孟翎好奇。
执令官道,“范侯一组赢了。”
孟翎与顺帝都愣住,先前落后一只,那便是,阮奕这里中了两只?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
顺帝和孟翎都诧异。
袁开阳也觉怎么会?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赶到的时候,阮奕正好射中一只,他和杜峰,陆容羽三人都看呆了,这一箭竟是阮奕揽着赵锦诺一道射出的,竟同早前帝后开箭一样,禁军自然不会算他违规,阮奕的箭术何等精准,这一箭下去已射中一只鹿。
袁开阳心慌了,顿时看向陆容羽,“赶快,还有一只!”
陆容羽想也不想,搭弓便射,也未来得及多瞄准。
那只箭擦过鹿腿,鹿的速度慢下来,却未射中。
袁开阳倏然反应过来,遭了,阮奕先前是特意的!
特意走得快让他跟上,特意等他到了跟前才射中那只鹿,为的让他们心慌,毕竟谁都不知道对方比分,根本不可能在面前就让对方再拿一分,所以来不及瞄准便慌不择箭,但其实,阮奕这里根本来不及射第二箭,赵锦诺也来不及瞄准,却是他们早前将鹿射伤,才给了阮奕机会的!
等袁开阳反应过来,正欲拉弓时,却见赵锦诺已经标准,阮奕低声朝赵锦诺道,“慢下来了,瞄得准吗?”
“好了。”赵锦诺沉声。
阮奕拉弓,弓箭离弦而去,正好射在早前那只鹿身上,禁军激动挥了挥两次旗帜。
执令官这才敲锣。
随着锣声响,阮奕扯下照在眼上的黑布。
众人目光都在那只鹿上,或喜或悲的时候,他悄悄吻上她耳后。
她转眸看他。
他却温和笑道,“阿玉姐姐,我们做到了!”
她见他眸间里的光,似夜空星辰,又似冬日暖阳……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一更来啦!
今天可能只有一更了,因为隔壁文明天要完结,我今晚要赶下那边的稿子,所以只能一更;明天因为也要收尾,所以明天补不回来,所以今天缺的一更会在周三的时候,三更补回来。
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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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尽孝
耳边赵琪的欢呼声, 袁开阳和杜峰、陆容羽的叹息声似是都已远去。
她眸间只有他的身影。
两人相视而笑,既而各自低眉笑笑,仿佛这场狩猎的完成与二人而言, 有着别样的意义。这似是她与他一起做的第一件事。他看不见, 全凭对她的信任,当机立断;她亦不会拉弓,但有他在耳旁温和,而循循善诱, 如沐春风,她亦对他信赖,才会专注而心无旁骛。
这大半日虽短, 却似多了一层不可言喻的默契、信赖,与心有灵犀。
她忽得想起,她最初问他,阮奕,你是个怎样的人?
他阖眸笑笑,你多同我在一处, 不就知道了?
到眼下, 她似是真觉他并未说谎。
他全程蒙着眼, 需注意力高度集中, 眼下额头还是涔涔汗水, 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最好心神, 他还要借她之手射箭,应当是最累的一个。
当下,赵琪冲上前来同赵锦诺相拥,“姐!我们竟然赢了!天哪!”
赵锦诺会心笑笑。
亦见阮奕上前,同袁开阳一处。
袁开阳叹了叹, 亦同阮奕拥了拥,“欢迎回来,阮奕,这月牙湖狩猎少了你,真是少了不少乐趣。”
似是先前还剑拔弩张的杜峰和陆容羽两人也都笑笑,一人道,阮奕,算你厉害;一人道,阮奕,你果真是好了……
赵锦诺忽然想,狩猎上有旗鼓相当的对手,许是一件幸运的事。
……
而另一处,随着一声锣鼓声,宣告比赛结束,最紧张的其实是范逸同褚进,沈绾,还有陆容霜这里。
方才那一箭,几人分明是见陆容霜射出去的,也见陆容霜命中,范逸当即脸色都变了,按照时间和陆容霜面上的胸有成竹推算,这应当是对方手中缺的最后一只鹿。
范逸明知如此,却还是来不及挽救。一声比赛结束的锣鼓声想起,褚进和沈绾都有些懊恼,其实,就差那么些许,真的只差些许。
而陆容霜面上,亦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对方有范逸和阮奕,即便一个蒙了眼睛,一个绑了手脚,但赢得都实在都不容易。这二人,当真有些可怕,又尤其是凑在一处的时候。
早前是二人不对付,但今日不但没打起来,反倒给旁人当头棒喝。
当真不容小觑。
陆容霜心中唏嘘,谁知余光却才瞥见,一侧的禁军这才准备挥动手中的旗帜,陆容霜和范逸,褚进都愣住,但比赛不都结束了吗?
禁军眼下似是才举旗,那便是……
比赛是在阮奕和袁开阳处分出胜负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和剧变,几人都神色紧张。
但袁开阳处有袁开阳和陆容羽,阮奕处却只有一个蒙着眼的阮奕,和赵锦诺,赵琪……
究竟鹿死谁手?
此处的禁军显然也不知比赛的最后结果,直至观礼台上的执令官用特殊的节奏挥动着旗帜,此处的两个禁军才都拱手,朝范逸几人道,“恭喜范侯,你们胜了!”
范逸未愣,他们赢了?
阮奕同赵锦诺射中了只鹿?!
短暂的反应过后,范逸忽得摇头笑了笑,阮奕这家伙!他一个蒙着眼睛,连方向都需赵锦诺牵着的人,竟然能射中三只,范逸既奈何,又觉钦佩!
这样他都能赢!若是换成自己,只怕是未必。
今日这场比试,若是没有阮奕,应当走不到最后。
他比他更理智,也更懂审时度势。
范逸轻嗤一声。
褚进更是在直接心中“艹”了一声!
早前他一直看不惯阮奕,更尤其是阮奕让他当众出丑的时候,但眼下一刻似是都烟消云散,昨日月牙湖的念诗跳湖似是都不值一提。
重要的是,鬼知道他们赢得有多艰难!
每一步,都极其不易。
若不是阮奕和范逸两人,许是他早就放弃了,但与他二人一处,竟让他做到早前觉得一定做不到的事,而这些事,似是远比在京中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来得畅快得多!
眼见范逸抽出匕首,隔断绑在两人手脚之间的绳索,褚进不由笑笑。
范逸亦道,“褚进,今日让人刮目相看。”
褚进似是微微怔了怔,既而也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有一日,他竟会得范逸一句赞许,而早前,分明都是半威胁半警告他,不要惹是生非!
褚进愣住,范逸遂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的褚进不是很好吗?”
褚进微顿。
范逸已上前,朝沈绾笑道,“辛苦了,沈绾。”
沈绾额间还有汗水,朝他二人道,“不辛苦。”
……
众人折回营帐中,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
今日在猎场内围跑了大半日,一直神经紧张,不敢放松,到眼下,才觉全身上下似是都脱力了,也一身是汗。
但今日的经历不可复制,也不可多得。
浴桶中,赵锦诺莫名笑了笑,又忽得轻“嘶”一声,左手掌心因为要握紧弓箭,这一整日磨破了一层皮,浸在水里有些疼,遂而想起她今日握紧弓箭的时候,他的手温和却有力的握住她,她分明从未用过弓箭,但同他在一处时,即便明知他蒙着眼睛,心中却仍然踏实与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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