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握住箍在她腰身前的双手,轻声道,“娘和大哥今晨出发去云州,稍后去送。我让宋妈妈做了些点心,给娘和大哥路上带着,还有些旅途常用的东西,不知道陶妈妈那边备了没有,我都让阿燕一并准备了,若是稍后娘那边捎带了,就不拿出来了,若是那边漏了,还可以直接让娘路上带着,也方便……”
他继续将头搭在她肩上,暖声道,“阿玉,你怎么这么好……”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亦有些粘人,似是还未从早前的梦中彻底醒来一般。
赵锦诺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我一直都好!快起来了,换身衣裳要去送娘亲和大哥。刚才陶妈妈才遣了人来,娘和大哥稍后就要离府,这样能赶在黄昏前后到城镇处,不必歇在路上,别耽误了。”
“好。”他吻上她耳后。
赵锦诺已差不多收拾妥当。
他起身,赵锦诺在屏风后帮他更衣,他目光中温和看她,她踮起脚尖替他牵衣领的时候,他趁机抱起她,抵在一侧的墙边亲吻。
若不是苑中有人来催,说夫人和大公子往大门口去了,许是他还不会放人。
他简单洗漱。
赵锦诺在外阁间检查了东西,便让阿燕和海棠带着,与她和阮奕一并往大门口去。
阮奕牵着她的手,深秋了,苑中似是依稀有了冬日的影子,清晨里都呵气成雾。
阮奕叹道,“许久未去宴叔叔那里了,早前还说休沐的后一日和早朝的第一日都在宴叔叔府中过,谁想宁远侯住在府中,也暂时去不了宴叔叔那里住了。”
若是谭悦住驿馆还好,眼下谭悦住在阮家,阮奕不在自然不好。
昨日是欢迎宴,今日谭悦还会入宫,以使臣的身份同东宫说起南顺国中之事,等东宫早朝之后传召,他就需陪同谭悦一道入宫。
今日基本都在宫中,怕是更不得闲。
赵锦诺转眸看他,温声道,“那今日稍晚些时候,我抽空去趟府中看看宴相。”
她惯来知晓他的心意,阮奕笑笑,“怎么这么懂事?”
她知道他又开始逗她,这回坚决不搭理他,不落进他圈套,听他说风凉话。
见她无动于衷,阮奕笑笑,“姨母早前让人送了些莲子来,都是挑好的上品,你晚些捎带一些去宴叔叔府上给傅叔,宴叔叔最喜欢饮莲子羹,正好给他送去。”
宴相最喜欢莲子羹?
赵锦诺却是诧异了,她似是也喜欢莲子羹,不仅喜欢,而且听宋妈妈说娘亲也很喜欢,宋妈妈早前经常给娘亲做莲子羹,后来自然成习惯,她也喜欢上了莲子羹。
这倒是巧了,她不仅可以送莲子过去,还可以给宴相熬莲子羹。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拿得出手的会的‘菜’。
……
大门口送别,阮鹏程亦在。
去云州的路都是官道,路上有阮旭和府中的侍从在,阮鹏程并不担心,只是叮嘱路上小心些,晚几日无妨,不要赶夜路。
郁夫人一一应声。
等赵锦诺和阮奕上前,郁夫人又同赵锦诺交待了几声家中的事,赵锦诺一一应声。
最后,将宋妈妈做的点心,和让阿燕收拾的途中用的消耗品都递给了阮旭。
郁夫人欣慰颔首,“亏你周全。”
阮奕笑笑,郁夫人便朝一侧的阮奕道,“女儿才是母亲的贴心棉袄,你呀,只是讨债的!”
阮奕忍俊。
“走吧,路上别迟了,安稳第一。”阮鹏程送她。
撩起帘栊的时候,赵锦诺明显看到郁夫人眼中不舍。
手心手背都是肉,郁夫人是舍不得阮奕。
……
郁夫人的马车刚走,阮鹏程便也上了阮家另一辆马车,他今日还需早朝,也到了当去早朝的时辰了。
阮奕则是回了苑中,重新换了一身官服。
以谭悦的作息,应当是眼下便醒了,因为知晓他今日要送娘和大哥离府,所以和平相处。
阮奕换完官袍便往亭湖苑去,临行前有意无意同她说道,“我昨日同宁远侯去司宝楼看了公子若那幅《冬晨图》。”
赵锦诺愣住,缓缓转眸看他,没有应声,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似是整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他心中笑笑,脸上却不显露,只温声道,“阿玉,我也想看你画的画。”
她眨了眨眼睛。
他俯身吻上她嘴角,“什么时候画一幅给我看看?”
她似是有些不怎么好意思一般,轻声支吾道,“抽空吧……”
他嘴角勾了勾,“我等着。”
直到他背影出了苑中,赵锦诺心中一阵唏嘘。
应当是……没发现吧,若是发现了,以阮奕的性子,早就跑来她跟前调侃了……
她如实想,唇边也浮起一抹如水笑意。
似是,真的许久没动过画笔了。
她兀得想起昨夜从耳房出来后,阮奕枕着砖砖入睡的一幕,那时候的阮奕安静好看得一塌糊涂,同砖砖在一处,又份外和睦而温馨。
她有些想画阮奕和砖砖了……
******
到宴府的时候,傅织云亲自来接,“夫人来了?”
宴府惯来唤得是公子和少夫人。
赵锦诺招呼,“傅叔,阿奕让我来府中看看宴相,说宴相喜欢饮莲子羹,让捎带了些云州的那边的莲子过来。”
傅织云笑道,“相爷上朝还未回来,少夫人先寻一处歇着吧。”
赵锦诺正好朝傅织云道,“傅叔,我想借厨房用一用,宴相不是喜欢莲子羹吗,我刚好会做,反正眼下无事,正好做好等宴相回来。”
“少夫人随我来。”傅织云领她去厨房。
……
做莲子羹其实简单,最重要的是莲子醇厚,火候掌握得好。
宋妈妈自小做给她喝,她亦耳濡目染。
莲子羹她是做得最好的。
清洗莲子,切好红枣,备好冰糖,再留枸杞备用。
小厨房内,赵锦诺不急不躁,慢工出细活。
熬莲子羹惯来要耐性,她本就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几时开锅,加几次水,什么时候下红枣,什么时候放枸杞,她一步一步来,如此的口感是最好的。
过了好些时候,她用勺子盛出一些在碗中尝了尝。
甜而不腻,应当将好,再闷一小段时候更好。
她刚盖上盖子,月牙到了跟前寻她,“少夫人,相爷回来了。”
这么赶巧?
赵锦诺嘱咐月牙再闷一炷香时间,就可以盛出,自己则先去了书斋寻宴相。
其实她也许久未曾见到宴相了,书斋苑中种了常青树,她远远见到苑中宴相的官袍,另一人的视线却被常青树挡住,她并未看见,便上前,莞尔唤了声,“爹!”
在相府,她一直都随阮奕唤的一声“爹”。
可这一声唤出,才见与宴相同在苑中的还有一人,是……赵江鹤?
宴书臣微怔,赵江鹤微怔,赵锦诺也微微怔了怔。
“爹……”赵锦诺语气忽得沉了下来。
宴书臣不置可否,只是余光瞥向一侧的赵江鹤。
赵江鹤眸间淡淡垂了垂,并无过多的表情在面上,只轻声应了声,“嗯,怎么来相府了?”
他早前并未觉得宴书臣与锦诺长得像,而当下,此刻,她二人站在一处,有这么一瞬间起,从赵江鹤的角度看上去,他二人其实挂像。
确实像,而且是很像……
忽然间,早前安安的话似是魔怔般浮现在耳边。
—— 我是朝中要员家中妻子,他始乱终弃,我便连夜逃出来了。
看着眼前温文如玉的宴书臣,似是十余年前,宴书臣就已是朝中要员……
锦诺同他生得像……
赵江鹤眸间不由滞了滞,面上神色却如常。
赵锦诺应道,“阮奕说宴相喜欢莲子羹,让我送些云州莲子来给宴相。”
莲子羹……
听到这三个字,赵江鹤眸间微微黯沉,只是很快敛去,隐藏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四更来了,其实不短,有3000啦
睡啦,估计要被隔壁文的读者打死,明天再洗心革面
最后一章有红包哈,大家记得按兔爪,或者砖砖爪爪都可以,明天中午12:00前有效哈
爱你们,晚安啦
第96章 雨夜
“近来可好?”赵江鹤温声问道。
赵锦诺自新婚过后便尚未回门, 眼下,是新婚后父女二人第一次见面。
“好,就是阮奕朝中有事耽搁, 还未寻得时间回门。”赵锦诺亦温和应声。
父女二人的对话平淡得似一汪没有波澜的死水。
赵江鹤颔首, “朝中之事要紧,大局为重。”
赵锦诺福了福身。
宴书臣眸间淡淡。
明显觉察身侧的目光似是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宴书臣佯装未觉,嘴角略微挑起, 朝赵锦诺道,“奕儿有心了。”
言罢,目光这才自然的转到赵江鹤身上看了看, 又顺理成章再看向赵锦诺,“我同赵大人正好一处说起朝中之事,没想到锦诺你来了……”
赵江鹤亦笑笑。
宴相方才那段话是对锦诺说的,但在锦诺面前,说的不是“我同你爹正好一处”,而是用的“赵大人”这样的字眼, 虽然并无不妥, 只是刻意避过这两字, 让赵江鹤心中早前的端倪, 越渐明显。
两人都平常笑笑, 都不显露。
赵江鹤则朝赵锦诺道, “赵琪和则之都很想你,我听他二人说起过几次,近来会去阮府看你,只是王家族学里这一段功课太多,晚些时候许是就会来寻你。”
阮奕没有陪同她正式回门之前, 她亦不好单独回赵府去见龙凤胎。
更况且,她对祖母和王氏并无寻常人家女儿出嫁之后的想念。
赵锦诺应好,礼貌问道,“祖母和母亲可好?”
“很好。”赵江鹤亦未多声。
宴书臣是头一回见他二人在一处,是父女,对话中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和梳理。
宴书臣微微垂眸,掩了目光的复杂神色。
既而,赵江鹤在身侧请辞,“宴相,那下官告退了,户部之事,折子会重上。”
宴书臣淡声应好。
赵江鹤朝他拱手行礼。
宴书臣微微颔首。
赵锦诺同赵江鹤是父女,没等宴相开口,此时也理应相送。
宴书臣目光锁在他二人的背影上,想起方才锦诺唤“爹”的一幕,赵江鹤分明意外。但后来故作平常的对话,要么赵江鹤是真没有起疑,要么,这人的城府确实有些深了……
赵江鹤是他调入京中的。
入京之前,他对赵江鹤并无印象,说明赵江鹤不在迫切想要跻身朝堂的名单中,也未拼命表现想凭借政绩建树入京。
他调赵江鹤入京,是给阮鹏程做助力。
入京之后,他看得出赵江鹤的才干在户部员外郎之上,户部这一窝人都是人精,赵江鹤能在户部的乱局中得以自保,且稳妥行事,是有些能耐的。
所以,这样一个有能耐,有城府,却默默无闻做了十余年的乾州知府,不急不躁沉得住气的赵江鹤,要么是心思不在朝堂上,要么便是一个阴狠利落的人……
宴书臣缓缓敛了目光。
相府不小,从书斋苑中到相府门口要走上些时候。
宴相平日深入浅出,府中的丫鬟和小厮不多,一路从书斋苑中往大门口去,只遇上了一两人。
赵江鹤是生面口,身着官服,应是朝中命官。
但赵锦诺同阮奕常来府中,下人都认得是“少夫人”,见了她都纷纷行礼,连带着问候赵江鹤。
“你时常来宴府?”赵江鹤不动声色问起,语气似是再平常不过。
赵锦诺在他身侧稍后些,应道,“阮奕常来,我会跟着一道来。”
阮家同宴家的关系早前便走得近,此番陛下下旨,阮奕向宴书臣敬过茶,认了宴书臣做义父,所以走动更为频繁,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赵锦诺并未多想。
忽得,赵江鹤眸间却微微滞了滞,似是脚下也驻足不动。
赵锦诺跟在他身后,险些撞上。
虽然她见赵江鹤的时候不多,但以她对赵江鹤的印象,诸事皆波澜不惊,没有理由会应她先前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有如此大的反应。
赵锦诺诧异抬眸,“爹?”
赵江鹤眸间仍有惊疑在,却似是在赵锦诺的这声“爹”之后,猛然回神来,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淡然神色,叹道,“刚才忽然想起朝中之事,走神了。”
赵锦诺也觉得他先前的反应不应当同阮奕有关。
赵江鹤如此说,赵锦诺也觉得应是先前同宴相在一处,眼下心思尚在其中,和她说话只是随意而已,但心思悉数还在朝中之事上,赵锦诺也没怎么放心上。
赵江鹤又轻声道,“我看宴相待你亲厚?”
赵锦诺以为他是因为先前同她说着话,心思却明显走神,生了歉意,才特意主动寻话说的,赵锦诺应道,“宴相待人多亲厚,同旁人也大都一样,许是同女儿投缘的缘故……”
这一句投缘,说明她自己亦有觉察。
赵江鹤不动声色拿捏了几分,继续道,“你早前便同宴相认识?”
祖母和王氏都知晓,赵锦诺猜想祖母和王氏是没有同他说起过,遂道,“和祖母一道,从乾州回京时,在环城驿馆遇到过宴相,当时正好在苑中同宴相说过一会儿话,后来宴相也正好要回京,便一道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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