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王妃示意江落去坐下,跟着又带着笑让人挪位置送上文房四宝和乐器,闺秀们便知道这次宴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也无暇再去看江落,只盯着临云阁中间渐渐填满的地方,眼中是兴奋而笃定的光芒。
江落坐到了荣初缨身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荣初缨给初来乍到的江落解释道:“这是每年桂花宴的传统,有想要露一手的人就会上去,不论琴棋书画,能者皆可,然后由几位有名望教养才华出众的夫人评出一二三名,分别能拿到桂花宴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号。”
“倒是有趣。”江落嘴角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你是不准备去表演的吧?”
“何止她,我们两个都是不愿意上去的,”赵琢插话,“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下面吃吃喝喝,待会儿还能听别人弹琴作画,岂不美哉?”
“就是就是。”秦元意看着江落道。
荣初缨也说道:“我素来是不喜欢这些的,被别人评头论足又不是我学这些技艺的原因,当然还是像这样看戏比较有趣。”
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了。
江落也笑着说道:“果然和我一样的同道中人还是有的嘛。”
她们几个躲清闲的想法一致,可是多的是人想要的还是传出去的名声,一时间临云阁热闹极了,你方唱罢我登场,水墨丹青琴声琵琶,不曾歇过。
而敢上台的人都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水墨泼洒或婉约或精致,琴声淙淙,琵琶哀怨,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有享受到。
不止临云阁里的人怀着这份享受的心态去听去赏,外间席地而坐的公子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听着里间的声音。
江蔺三人就是在此时偷偷过来的,他们一局棋刚歇,就听到江落被王妃带去前院的消息,江蔺虽然知道自家妹妹是不会受欺辱的,只是出于本能,他还是想亲眼去看看,而裴昭则是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忙不迭地说要一起去,秦云息却是不声不响跟上去的。
诡异的三人组合就这么出现在了人群里。
刚巧泠泠淙淙的琴声刚歇,细细听着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露出欣赏的眼光。
江蔺三人站在一丛茂密的九里香之后,绿色葱茏遮住了大半身形,也让他们三个免得被人发现踪迹。
“好听。”裴昭赞道。
江蔺斜斜睨他一眼,不说话。
秦云息往后退了几步,大拇指在掌面上轻轻摩挲,自己也觉得颇为奇妙,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么人多的地方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动而来,像是下意识地看到江蔺二人说要过来,他就跟了上来。
他倒是忽略了,刚刚太妃对询问妹妹去向的江蔺说:“她被王妃带去临云阁了。”而他抬腿就要走就是在这句话的尾音刚落时候。
裴昭所听到的琴声,恰巧就是荣初瑜所奏,她虽然性格有时率直鲁莽,但是琴技却是苦练多年,一曲作罢满是称赞声。
她骄傲得像只花孔雀一样一扭一扭,江落心里好笑,却不知道这只花孔雀对准的苗头就是她。
只听花孔雀道:“表妹,你有什么才艺表演吗?”
感觉自己遭受到无妄之灾的江落心里一阵无语闪过,挂着营业式的虚伪笑容:“表姐的琴弹得很好,我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了,你就让我在这里躲个清闲吧。”
“这哪行呢?”荣初瑜板着脸端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桂花宴的机会难得,表妹你好不容易拿到请柬,当然要好好表演一番,万一明年就进不来了怎么办?”
和荣初瑾姐妹玩得好的几人也走过来劝道,叽叽喳喳吵得江落心烦意乱,她没那么容易被人影响,却因为自己明确说了拒绝之后这些人像是苍蝇一样继续围着她转而烦躁。
她们自诩教养良好,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然而所有的行为却与她们口中所说的教养二字无缘,就连荆州城里的闺秀也没有这么聒噪烦人的。
江落只听到耳朵叽叽喳喳呜呜呼呼的声音,渐渐有人开始说:“她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啊?”
接着就有人跟着说:“照理说江家小姐也是官家女子,是不是荆州城里太穷了,连个好的先生都请不到,才让她不敢露丑啊?”
紧跟着,“就是就是,荆州说不准是什么民风不开化的穷乡破壤呢!”
再有,“说不准是她爹娘就不会教人,你说是不是?”
荣初瑜咯咯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我那姑母姑父可是就没到过京城来,万一是在乡下地方待久了,就忘了京城里是怎么教养小姑娘的呢。”
江落猛然皱起了眉头:“荣初瑾,那是我的父母,是你的长辈,你最基本的尊敬呢?”
荣初瑾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不敢上去表演而已。”
江落眉头紧缩,却倏尔松开,难得露出一个真正明媚的笑:“谁说我不敢,你要是待会儿比不过我,就乖乖去寺院里给我父母奉上香油钱,就当是赔罪了。”
“口气可真大,你比得过从小就开始练琴的瑜儿吗?”
“就是就是,说大话谁不会啊?”
荣初瑾温善道:“没事,就算你现在口出狂言,我也不说你,要是你赢了我保准去,可是你会赢吗?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没有说出你输了我要怎么对你哦。”
江落的目光沉沉落到她脸上,看似平淡的眼神却无端给人以压力,转而这沉静的眼神里突然带着笑意,像是站得足够高之后看万物的云淡风轻:“你等着。”
她轻轻说道。
江落起身,刚好与上一个表演绘画的小姐错身而过。
看到她主动站起来,不说在座的小姐们,就连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进来的江蔺心也一紧。
与那些带着看笑话意思的小姐们的心境不同,江蔺却是肯定自己的妹妹在里面绝对受刺激了,不然她是绝对不会站出来的,而能让现在的江落受到刺激的无非就是她看重的亲人们。
想到这里,江蔺的手渐渐握紧,磨得平滑的指甲慢慢地戳到了掌心嫩肉,还有继续往里走的趋势像是不见血不甘心一般。
尖锐的痛意随着鲜活灵动的琴声一起,传进了江蔺的大脑里。
江落弹的曲子和刚刚荣初瑜所弹一样,这是开朝时一位音律大家所做,名唤《秋鸣曲》,据说是隐居深山的大家听得秋日里的山中各种声响而做,韵律活泼灵动,不似惯常的伤春悲秋寂寥之境,反而能从出睥见山中秋日的野果成熟、爬来爬去的动物们遇见丰收的喜悦叫声,间或也有不可语冰的夏虫生命消逝之哀悼,层层叠叠的情感堆积在一起,弹成荣初瑜的程度便可以说有六七分相似了,但是同样的曲子,在江落手下琴弦拨动里,仿佛进入那种用乐曲营造出来的意境里,有大红色的成熟果实硕果累累,有在东奔西走去寻找冬眠食物的松鼠在枝桠上乱跳,有流水潺潺松声阵阵,让人驻足。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音乐里,直到江落指声一歇,以山涧清泉碰撞两岸山壁的撞击声结束。
琴声虽然停住了,但是人们还是迟迟不愿离开那悠远恬静的氛围里,徜徉其中不愿出来。
不用多说高下立判。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最近隔日更新,等v后一定日更(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唉
每天中午12点,啾
第18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荣初瑜的脸色煞白。
而和她一起撺掇江落上去的人,神情也变了。
除此之外,有看好戏的一脸忿忿,也有被江落这一手折服的,她们面露欣赏,心里自然也就把刚刚还没开席之前的那些传闻给扔到了一边去,反而过来开始和江落打起招呼来。
江落微笑着接受来自众人的好意,却依旧能抽出一缕心神,淡淡地看了荣初瑜一眼。
她本就心里发慌,如今被江落这么看过来,满头冷汗浑身发抖。
江落收回目光淡淡噙着笑,继续和面前的人说话。
她刚才的琴声,听醉了的并不仅仅只有里面坐着的一群小姐,就连站在外面的公子哥们,也沉醉在其中。
等到琴声停住,他们才从那种让人觉得放松愉悦的意境里走出来,面面相觑——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明都是席地而坐的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像是天鹅一样仰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脖颈拉长往里面看,刚刚都只顾着听没感觉,现在彼此对视只觉得滑稽极了,遂一个个讪讪然转过头又坐了下来。
只有刚刚被秦元意认出来是唐王世子的少年,依旧仰着头往里看,连连称赞道:“弹得太好了,真的是闻所未闻,当属今日的第一吧?”
一旁有人附和道:“那当然,这首曲子前面也有人弹过吧,就丝毫没有这种让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他这么一提,大家自然都想起了之前熟悉的旋律在此之前有人曾经弹过,要说水平吧,其实大家都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孩子,言情书网的出身,弹琴的技艺也大差不差,之前的琴声虽然好听,但是淡而无味,不像后面的直接就将人带入营造出来的氛围里去了,这么一比当然谁好谁劣一目了然。
同在这里的其他人听完这话,也不禁点头道:“的确如此。”
荣府的几位少爷也坐在这里,听到这话,二房嫡子,也就是荣初缨的亲哥哥荣居宁淡笑着摇摇头,并未言语,而大房的两位嫡出少爷表情就变得有些狰狞了。
他们当然知道先弹曲子的人是谁,也忘不了出门时二妹在他们面前得瑟要夸奖,自信极了觉得这次肯定能表现出众的模样,谁能想到半路竟然还杀出这样的程咬金?更气人的是,这程咬金还是她自己招惹出来的,寄住在荣家的江落!
一想到这里,他们就觉得心里梗了块大石头难受极了,看着阁中江落的身影的视线也越发狠戾起来。
江蔺正转身和裴昭说话,没有注意到来自荣家二兄弟的眼神冷飕飕地冲着自家妹妹而去,但是秦云息却很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阴冷如蛇的视线,朝着来源之地看过去。
他的眼神淡淡的,却仿佛有千钧压力,压迫着荣家兄弟二人,他们只觉得浑身都被泡到了冰桶里面,从天灵盖冻到了脚底板,膝盖一软差点没有跪下去。
好在秦云息的视线很快移开,遥遥地透过大开的轩窗往里看,小姑娘头上玉制的小蝴蝶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摇,也让秦云息的心一摇一摇地晃了起来,跳动的速度一下一下是平生所未有过的快,像是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腔,将这一颗心送到江落面前一样。
他嘴角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了心房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里面盛满着小姑娘的音容,灵活鲜动如山间小鹿的眼神又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
虽然只见过短短几面,但是她总是能给自己新的印象。
她善良而勇敢,所以敢在所有人都污蔑裴昭的时候挺身而出;她心里赤忱而干净,所以能够领会到音乐的意境,都说观棋可见人品,弹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现在确定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动了心了。
就在此时,唐王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压下了所有的声音:“这是谁家的小姐?我要让我母妃去提亲,聘她当我的世子妃!”
“做梦!”
来自秦云息在心里下意识的怒斥。
与此同时,江蔺气急败坏的声音也响起,虽然声音竭力压低了,但还是恶狠狠的,“真当我妹妹随随便便就能娶走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刻,这对未来的准大舅哥和女婿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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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临云阁里的江落,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桂花宴的时间其实很长,但是和一边的小伙伴们聊着天,吃吃川北王府特制的糕点,顺便听听音乐赏赏书画,中间还吃了个午餐,不得不说王府的伙食就是好,在江落看来时间没一会儿就过去了。
眼见着这次桂花宴的重头戏就要来了,大家目送着一直端坐在前面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的几位夫人和王妃一起进了侧间,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她们本来都对自己的名次心里有了个数,只是谁能想到会有人横插一手进来,最可气的是,人家本来根本没有上台的意思,结果是被一群蠢货嘲讽到了父母头上不得不上去的,然后一下子就亮了一手让她们也不得不赞叹。
想到这里,她们看着荣初瑜的眼神里都带着刀子,像是要将她用视线凌迟一般,荣初瑜被看得瑟瑟发抖,想要躲在一边的荣初瑾后面,却被她无情地拎了出来,颇有姐妹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气势来。
江落垂下眸子,看着裙摆上素净的花纹,并没有继续掺和到两旁人的窃窃私语里面去,而是端庄沉静地坐着,仿佛什么也干扰不到她的样子。
进了侧间之后,各位夫人在一旁放着的花笺上写下自己以为的名次先后,然后再交给王妃身边的女官,由女官再次唱票排名,然后誊写在纸上交给王妃。
孟王妃看着排在第一的名字,指甲轻点笑了起来,看着坐在下方太师椅上的夫人们:“我觉得这次的排名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了吧?”
“别的不说,反正那个你从太妃那里带过来的小姑娘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坐在她左手边第一个的年轻妇人笑着应和道,又像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一般询问道,“娘娘,您现在能不能和我们说说那位小姐是什么来头?怎么让太妃亲自下帖子相邀?”
王妃看她,二人对视彼此都看到了默契,这位妇人是她在闺中时交好的密友,此时正按着她的意思在和她演戏呢。
王妃把目光移开,解释道:“大家有所不知,太妃特意给江家兄妹下请柬,也是在感谢他们算救了我家王爷的救命恩人,还特意嘱咐我把江家妹子带过来,一定要好好告诉大家这是我们王府要感谢的人,至于外面那些传闻,大家听听就过去了,当不得真的。”
坐着的夫人们彼此对视,笑着应和道:“果然太妃娘娘心地慈厚。”
孟王妃笑了笑并不继续接话,过了一会儿等拍好马屁了,又把手里的名单传下去让在座的人都看了一眼之后,才开口道:“那我们就出去吧。”
一群穿着华丽满头珠翠的贵夫人簇拥着更加精致华美的年轻王妃走出侧间,甫一出门,刚才还喧闹的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伸长脖子恨不得有透视眼,好知道王妃手里的名册上自己排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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