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男生四仰八叉坐在地上,手还徒劳地抓着椅背,仰头看着少女,抓了抓后脑勺,一脸震惊:“……清、清、清姐?!”
“什么亲亲清姐,人都难受着呢!别以为跟清清套近乎我就不敢打你啊!”
那边,周雨眠终于不堪赵文强发出的巨大声响的骚扰,她猛地站起身一顿骂,才发完飙,一抬头,眼底也震惊了,“……清清?”
整个教室的人都回过头来,还有直接凑到后排的,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瞿清。
瞿清自己反倒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
她看着赵文强讪讪的爬起来捡起球,点点头,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旁边的白灵和周雨眠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两脸震惊地看着瞿清平静地坐了下去,翻开英语课本,开始认真默读。
被盯得久了,瞿清抬手把右边的头发扫到耳后,露出半张精致白皙的脸来,她看一眼呆愣着站着的白灵和周雨眠,问:“你们不看书看我干嘛?”
白灵和周雨眠愣怔地眨了眨眼。
白灵讷讷地开口,像是没懂她的意思:“……看书?”
周雨眠拿手肘戳了戳她,“啪”地合上偶像杂志,扯过英语书盖上去,很果断地说:“看啊!看的!”
视线扫到前排,一大半同学都在明着回头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瞿清眼神很平和地扫了一圈,那些人自己倒反有些不自在,倏地转回身去,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和讨论声。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周雨眠终于耐不住好奇,暗戳戳蹭过来,看一眼瞿清一直盯着的英语课本,在看到上面满满的整齐的笔记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不是……清清你、你没事吧?”
瞿清神色淡然的合上书开始默写单词:“我有什么事。学生学习不是天经地义的?”
“……”周雨眠震惊了,“是……不是,清清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有点想哭呢。吓人啊——”
瞿清忍不住笑了一下,头也不抬把抽纸拍到她面前:“哭!别怕纸够用。”
周雨眠噘着嘴愤愤地把抽纸摆了回去,撑着下巴问她:“那,季风呢?他怎么不来了啊?”
瞿清手下写字的笔一顿,语调很淡:“我不让他来的。”
周雨眠一听,有些急了:“为什么啊?多好的资源你不用!”
瞿清视线盯着自己中文手写的“结论,结束”,停顿三秒没拼出英文,她抬手去翻课本的单词页,语气很淡:“担不起后果。”
周雨眠一怔,看一眼后门冲她不断招手的白灵,起身走了出去。
赵文强也好奇得心痒难耐,还有些顾忌:“清姐,你……短头发好看啊。”
瞿清下意识把英语书卷起来,准确地在赵文强后脑勺敲了一下,尔后才回头:“骂谁长头发丑呢?”
“没没。”赵文强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神情放松下来:“我的意思是更好看了,惊为天人!不愧是清姐!发愤图强都比别人美。”
“清姐,你图强就图强,我就是怕突然转性先学习了就不理我了。”
“你想得美。”
瞿清跟着笑了,没再和赵文强多贫嘴,安静把剩下的单词默写完。
——
一连一周,李梅每次在后门暗中观察班上的学生,总能看到瞿清早早到教室,不像往日一样睡觉或者看漫画,而是认认真真捧着课本或者习题册,埋头在做。
监督自习的时候,李梅看着小姑娘整齐写了一页的笔记,忍不住抱着手臂多看一会:“想开了?”
瞿清抬眼看很浅淡的看她一眼,很小幅地点了点头,尔后又埋头继续做笔记。
相比孟翼班的班主任就不知道是喜是忧了。
季风倒是回来老老实实上课了。
但是他比从前更任性更冷沉的,下课时间自由课都不见人影就算了,很多他不感兴趣的课他就直接不去上,跑去画画或者学自己的了。
更有甚者,班上的女生问他道题,这少年直接冷着脸头也不抬,收拾了书转身就出了门。惹得女同学委屈地哭了好久,全班都莫名活在高压之下了。
任课老师也不敢多说,更不敢点名,生怕闹出点什么,这一堂课老师先过不去了。
起先郑文言还担忧地跑去找他,还去人家文二班门口假装路过寻人,结果发现那个老师口中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剪短了头发,课间也不打闹,在安安静静做题。
后门处有不少有意无意路过的学生,指点着瞿清的背影议论着种种,声音不算小,小姑娘像没听到一样,依旧默默做自己的事。
郑文言眉头紧锁,想到自家季风,愁上心头。
之后他就发现了,季风多数时候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画室,图书馆和他说话的女生多了,这男孩索性书一卷,连图书馆都不去了。
一来二去,郑文言总算看出来了,这从小优越的小少年,怕真是在文二班的小姑娘那里碰壁了,这是憋着火无处撒,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呢。
才要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郑文言头顶的地中海愁的更光亮了。
十一月过半,深秋的凉意渐浓。
多数学生已经穿起了秋冬季的校服。
标本馆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冷,鲜少有人。
季风独自坐在大厅一角的自习桌上,明明很阴冷,他的白衬衣袖口却还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且肌肉匀称的小手臂。
少年修长的手指握着笔,闲闲的落在纸上,视线冷而淡,几乎是不停顿地往下写着解题过程,游刃有余……而又枯燥无趣。
似乎解题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他耳朵里塞了白色的耳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旁边有人影走过,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停下来,遮住了些许灯光。
少年冷着脸,视线落在习题上,头也没抬,冷沉着声音开口:“有人。”
低低沉沉的,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那人像没听到一样,细白的手指把地理书往桌上一拍,径直坐了下来。
季风的脸色沉得更深。他蹙眉,冷着眼神回头,才要发飙,看清了坐下来的人,一下愣住了。
眼底的不悦转为震惊,尔后震荡开来,四散而开的情绪里有深藏的委屈,还有端着不肯放下的傲娇和赌气。
少女单手撑着下巴,抬手俏皮地拽下他一只耳机:“跟你打招呼不理,哪有人?”
如愿看到他清冷的眼底眸光闪了闪,眼底的不自然一闪而过,瞿清笑眯眯地偏了偏头:“原来你也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啊,之前还以为你面瘫呢。”
季风:“……”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了是糖啦qwq泥萌要信我嘛
☆、第27章
季风愣怔着看她灵动的表情还有整齐爽利的头发,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乖巧的翻开书,掀到中间某一页,尔后用手压平, 侧目对着他笑, 揶揄道:“小面瘫,听说你是年级第一啊,我成绩不太好,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季风没有说话, 只是愣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收敛起眼底的不敢相信和委屈。他绷着脸,冷沉着声音问:“你怎么会来?”
“嗯……”瞿清犹豫了一下, 被头发遮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里的光影流转,拍了拍书,“我不是说有问题问你嘛。”
少年默了一下,讷讷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班主任说的呀。”瞿清撑着下巴的手敲了敲脸颊,“我本来在办公室问老师问题来着, 听到他和别的老师说, 你最近都在这边呢。说的可大声了。”
“……多事。”少年沉声嘀咕一声, 脸色依旧沉着, 问, “头发, 怎么剪掉了?”
瞿清抬手拨了拨刘海:“不好看吗?人家Tony剪完都夸我乖呢。”
她抬手把左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对着少年笑得明艳:“你第一次见我,我当时就是这个发型吧?”
少年脸色沉着,避过了她这个问题,手下的笔死死捏紧。
隔了会儿, 他眼底的紧绷没有片刻松懈,低沉地开口:“你不是说……不让我去你们班。”
感情这就是他这阵子不出现的原因?
瞿清闻言蹙眉:“你放着孟翼班不待,天天跑我们班睡觉算怎么回事啊,我们又不上理科的课。再说了,我也没不让你回自己班啊,你回去了还不好好上课是怎么回事?”
本来也不是真的跑来问题的,既然他自己都提了,瞿清决定好好和他理论一顿。
少年静默片刻,清冷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我上了的。”
他又说:“你还说要把学生会退了。”
瞿清一滞,随即气笑了。标本馆有些安静,她不敢喧哗,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说我要退学生会,结果你这个会长连续两次例会不来,搞得周岩天天来烦我。到底我要退还是你要退啊?”
季风又不说话了。
少年低下头,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握着笔沉默。明明是他不占理,却让人莫名看出几分可怜和委屈来,瞿清瘪了瘪嘴,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句话又说重了。
就在她终于胡乱扯出一个打破尴尬气氛的话题的时候,季风却忽然开了口。
“哪里不会?”季风说着,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捏着笔探了过来。
瞿清愣怔着,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让开,脑子里刚刚想好的措辞就被他打断了。
“……这里,”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圈出来的地方,看着少年认真垂眸看题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一直都可以这样,面瘫一秒无缝切换变脸的吗?”
看着少年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她讪笑了一下,终于逮着机会问:“你这几天不出现……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嗯。”少年在草稿纸上画着示意图,低低沉沉应了一声。
他居然直接承认了,原本想着他怎么也会客气一下否认了,给她个台阶下的。
瞿清有些傻眼,也多少有些心虚。
她清了清嗓,笑得有点乖巧的讨好:“我……我这几天也很想来看看你啊。可是,我不是成绩太没眼看了嘛。我又不好意思说我在学习,还学的不成样……之前在你面前装的那么横,那多丢人啊。”
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一眼,少年视线微垂看着她,似乎在审视她话里的可信度。
瞿清只好就这样回看他,耳根开始发烫,她只能瞪着两只眼睛装无辜。
看着有些出神,瞿清有些遗憾的想,想当初在少年宫她说什么听什么的小乖乖,怎么就长成这么个面瘫怪了呢。好像,她还挺功不可没啊……
瞿清眨了眨眼,不敢细想。
片刻后,季风耳根有点泛红,似乎确认了她的话是真诚的,季风移开了目光,把手里画好的洋流示意图挪到她面前,声音清冷:“我可以教你。”
瞿清一怔,很快有些如释重负地笑开。
“对啊”她疯狂点头,“我这不就专门来问你了嘛。”
“看题。”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到看得出脸上的紧绷已经彻底消散了,眼底的凝重也消散开来。
瞿清缓缓松了一口气,乖顺点头:“……哦。”
——
一连一个月,瞿清每天活动时间都会被季风一条短信召唤到标本馆,这里简直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一样。
以往的瞿清可能叫苦不迭,但是现在她下定决心重拾学习的,所以一句也没有抱怨,平时上课也专注,听不懂的时候,就从头开始补自己的基础部分。
季风抵得上两个老师,他只花了一周时间就摸出了瞿清三门副课的薄弱环节,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她写了很完整很易懂的知识点框架,瞿清看得叹为观止。
为表感谢,再去的时候,瞿清带了一杯热奶茶给季风。
——主要是她自己想喝。
经过一操场的时候,迎面就和刘洋撞上了。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热气呵出来会在嘴边凝成的纤薄白雾,刘洋正握着政治知识点的小册子背着,抬头看了半天,在她经过的时候,低低沉沉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瞿清蓦的停下了脚步,抬头看是刘洋,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把两杯奶茶往身后藏了藏。
她浅浅抿了抿唇,有些诧异:“刘洋?你怎么在这里啊?不冷吗?”
算起来有一阵没见了,认识这么多年的两个人,忽然就有了生疏感,瞿清问完,沉默下来,胸口莫名有些滞闷。
“教室太闷,出来透透气。”刘洋轻声回答。
瞿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动。
刘洋上下打量了一下,瞿清校服穿得整齐,有些宽大的校服反而衬得她更加纤盈。少女长发剪短了,动作间,发梢会随着晃动,像是秋天的水波。头发遮了不少本来就小的脸,显得她的眼神更加澄澈灵动了。
“头发怎么剪短了?”他问。
瞿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回答:“突然不想留了,这样方便,可以省好多梳头发洗头发的时间。”
刘洋语气里有几分感慨:“我记得你上次留这么短的头发还是你小学刚转过来的时候。”
瞿清点点头:“是啊。”
两个人渐次沉默下来。
这份沉默透露出一丝让人想要逃离的尴尬和滞闷,时间越久越浓厚,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或者说,之前瞿清和刘洋在一起总是吵闹欢腾的,没有过让氛围尴尬沉默的时候。
等了会儿,瞿清终究是有些挨不住,率先开了口:“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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