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如莺心底善良,作为妹妹,不希望世子大哥出事,哪怕不是一个娘生的。
严诗诗关注的点就与小姑姑不同了,世子大伯这个时候下狱,整个严国公府必然受牵连,譬如小姑姑定亲的时间铁定要往后延迟了。
哎呀,都怪她上一世娘亲死后住去外祖父府上,太不关心严国公府这边了,以至于世子大伯何时下狱,卢宴何时定亲,统统都不大清楚,一心以为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定亲。哪里料到,会突发变故,延迟定亲时间。
严诗诗好一通自责,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必定游说娘亲给小姑姑早日定亲。
“好了,你俩在这里,我去你娘那里打探一下消息。”家里有下狱的,搁谁府上都是大事一桩。严如莺担忧世子大哥,三两下脱掉新裙子,重新穿回三分旧的家常衣裳,急匆匆朝萧青青的正房去了。
严诗诗望着小姑姑匆匆离去的背影,莫名的,心头隐隐不安起来,总感觉婚事还会出变故。
——
堂堂世子爷下狱,对整个严国公府来说,自然是大事。
远在西南的严国公听说自己大儿子下狱,立马动用人脉营救。严振山身为亲弟弟,也不可能任由大哥牢底坐穿,也是各种奔走。
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一次次厚着脸皮求到萧青青头上,恳请萧青青看在一家子的份上,帮帮忙,看看摄政王那头能不能通融通融,减免罪刑。
萧青青呢,一听就拒绝:“出了事,就来找关系?对不起,本郡主可不是徇私护短的人,世子爷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在哀求期间,严萱萱真的很豁得出去,一次次给萧青青下跪,好几次长跪不起,昏厥在昏暗的月光下。
萧青青表面上不搭理大房一家子,但是,只要没正式分家,一大家子人就是荣辱与共的,大房出了罪臣,会让外人指指点点,连带着他们二房也过不好。
出于种种考虑,又有严振山在一旁求情,萧青青终于松了口,对快哭瞎的世子夫人朱氏和长跪不起的严萱萱道,会找亲爹摄政王说情,尽可能地帮世子减轻罪刑。
在一大家子的努力下,两个月后,大理寺传出好消息,世子爷是被人陷害的。在一个雪花飘飘的早晨,世子爷终于无罪释放,从脏污的大牢回了家。
虽说无罪释放,但是作为户部官员,监管不力是板上钉钉的事,被宣武帝以能力不足为由,撤了官职。
没有官位,只拥有世子爷头衔,大房的日子一下子就很不好过起来,再也没了曾经的辉煌。犹如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
第67章
天降大雪,万里雪飘。
人人都道,今年瑞雪兆丰年。世子夫人朱氏站在廊檐下,望着不停飘落的雪花,却是满脸愁态。
“娘,您身子不好,怎么又在这里吹冷风,快进去吧。”严萱萱吃过早饭,一进朱氏的正院,见朱氏发髻、肩膀上堆积好些白雪,一阵心疼,忙上前拉朱氏进屋去。
“你别管我,吹吹冷风,脑子舒服。”朱氏瞥一眼屋内,嫌弃道。
严萱萱瞅瞅屋里一副颓废样的爹爹,心头叹一口气。自从爹爹滚一遭牢狱回来,家里气氛就不对劲了,爹娘间的关系更是差得离谱,动不动吵架,鸡飞狗跳。
见朱氏执意不肯进屋,严萱萱只得作罢,进屋向爹爹请过安,又原道回来哄朱氏道:“娘,你去我屋里坐坐吧,好歹暖和。”
朱氏肚子里憋了一堆抱怨,也想找个人吐吐心头的郁闷,便跟了女儿去。
一进女儿闺房,朱氏就忍不住了,喋喋不休道:“萱萱啊,我怎么就嫁了你爹这么个窝囊废,好好进户部当个差,还能将官职给弄丢。”
关于这个,严萱萱也愁,但她理智多了,还能勉强笑着安慰朱氏:“娘,往事不要再提,咱们一家子算幸运的,至少爹爹还保住了世子之位。”
不像外祖父朱国公府家,外祖父被罚俸禄三年,官降一级后,大舅舅还被褫夺了世子之位。
朱氏也想起这一茬了,心头一个紧张:“皇上会不会只是暂时没剥夺你爹的世子之位啊?日后还是要的?”
说到这里,朱氏目光眺望二房的方向。
严萱萱领悟了娘亲的意思,自家爹爹犯了大错,指不定世子之位哪日也被褫夺,给了二叔。
关于这个,其实严萱萱也是害怕的。若世子之位真给了二叔,那严诗诗的地位就越发水涨船高,而她严萱萱,就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了。
这可不行,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帮助爹爹巩固世子之位才行。
可她只是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唯有嫁个好人家,才能帮衬一把爹爹了。
可自家才倒了大霉,要想高嫁,谈何容易?
正在这时,有门房婆子在廊檐下禀报:“世子夫人,恭王妃领着恭王世子上门,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朱氏一听,就满脸不耐烦起来:“什么人呐,咱们家才遭了大难,他们就上赶着前来欢聚一堂,故意给咱们家添堵呢?”
欢聚一堂,与谁欢聚?自然是与严如莺,萧青青和严诗诗他们一大家子了。
“好了,娘,您不想接待,女儿替您去接待一番就是。”严萱萱若有所思道。
朱氏是世子夫人,按照规矩,无论府上来了什么谁的客人,朱氏都得出席去打个招呼的,否则太过失礼。
“你去?”几个月前,严萱萱才在卢宴跟前出了丑,还有脸去卢宴跟前晃荡?朱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你待在房里休息。”
却不想,朱氏才起身,就被严萱萱拦住了:“娘,让我替您去。”说得坚定无比。
朱氏不傻,一听女儿这口气,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惊异道:“萱萱,你对卢宴……还没死心?”
死心?
严萱萱闻之,嘴角扯出一个顽强的笑。
死心,曾经自然是死心了的,可今时不同往日,眼看着自家落败、不景气,爹爹以后可能连世子的名分都保不住。而她唯一的弟弟,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纨绔,自家都落败成这样了,弟弟还能每天开开心心逃学,质问他,还敢瞪大双眼理直气壮地骂你多管闲事。
这样的家,她若不坚强点,不去拼搏谋福利,将来指不定沦落到什么地步呢。
思及此,严萱萱扯扯嘴角,从衣柜里挑出一套素净长裙,轻柔拂过,笑道:“娘,您今日好好躺在床上装病,其余的交给女儿,就行。”
朱氏一愣,女儿要去做什么?
朱氏心头疑惑万分,都在卢宴跟前出过丑了,女儿还能讨得了好?
疑惑归疑惑,见女儿信心十足,丁点没被接二连三的恶运压垮,朱氏是欣慰的。
说实话,户部亏空大案后,朱氏一脉损伤巨大,连宫里的朱皇后都被牵连,进一步被宣武帝冷落,经常十天半月见不着宣武帝,太子也一并被冷待。而恭王一脉却越来越受宣武帝器重,权势日益增大。
若女儿能高嫁恭王世子,对他们大房以及朱氏一脉,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思及此,朱氏缓缓笑了。朱氏知道女儿是个极有主见的,眼下时间紧迫,女儿不说,就随她去了。
严萱萱换好素净长裙,坐在梳妆镜前淡淡抹一层水粉,望着镜子里净白如梨花的自己,浅浅一笑,宛若在给自己鼓劲。然后起身朝朱氏道别,立在廊檐下的台阶上,深呼吸一口,大大方方带上仆妇去迎接恭王妃和恭王世子。
严萱萱步履优雅,自信。
不过,严萱萱的优雅和自信,半刻钟后,被现实狠狠打击了一番。
只见大门口空空如也,哪里有恭王妃和恭王世子的身影?
严萱萱低头一瞅,雪地上一串串脚印,都是新鲜的,还没来得及被大雪覆盖上,一直蜿蜒去二房那头。
这……
“哟,大姑娘来迟了,恭王妃和恭王世子已经前往郡主院子喝茶了。大姑娘,还请回吧。”一个门房婆子,抱着个暖手炉道。
门房婆子好些都已弃暗投明,成了萧青青的人,不过萧青青治下严格,这些门房婆子不敢对严萱萱不敬,哪怕心头看低了大房,面上也是带笑的。
可,严萱萱听了,心头还是一阵阵难堪。恭王妃和恭王世子彻底不将他们大房当管事人看,撇开他们大房,径直去二房做客了。
要知道,虽然恭王妃以前上门做客时,都会给足大房面子,见过世子夫人朱氏后,才跟随好友萧青青前往二房。
果然爹爹出事后,他们大房的地位一落千丈了,客人都如此明目张胆不给他们脸面了。
严萱萱咬紧内唇,久久凝望地上的脚印,直到它们彻底被落雪再次覆盖上,丁点痕迹都无,严萱萱才默默转身回去。
——
大房惨淡一片,二房却是热闹非凡。
“你来呀,你来呀,看你怎么打我!”严绾绾满院子跑,逃到一个凉亭的红柱子后,探出头来招惹严诗诗。
严诗诗一身梅红披风,蹲在雪地里,两三下又滚好了一个大雪球,笑着再次朝严绾绾打去。
雪球砸在红柱子上,绽开了花,散落满地。
“这回,有了红柱子当屏障,绾绾没那么容易被打到了。”严如莺坐在冬日暖阳下的秋千上,望向两个玩笑嬉闹的侄女,笑道。
卢宴轻轻推着秋千,望着心爱姑娘的后脑勺,点头笑:“是,绾绾不会再像先头那般,被砸得要哭了……”
不料,话音未落,严绾绾又开始“啊”“啊”尖叫起来了。
卢宴朝那头一瞧,差点笑喷了:“绾绾真是……有个性。”
严如莺也点头直笑:“绾绾就是调皮,敢情不被雪球砸中,还不高兴呢。难怪先头被砸中那么多次。”
原来,严绾绾见躲在红柱子后,雪球总砸不中她,嫌弃不好玩,就故意身子往外探,光往雪球上撞呢。一会子砸到脸,一会子砸中脖子,一会子砸中手腕的,简直是变着花样换位置。
严绾绾是玩爽了,严诗诗这个丢雪球的,却累坏了。
一刻钟后,严诗诗简直力气用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不行了。”气喘吁吁扶着凉亭栏杆。
“啊,你就没力气了呀?”严绾绾嘟嘟嘴,显然还没玩尽兴。
“小姑姑还没玩雪仗呢,要不,你去找小姑姑陪你玩一会。小姑姑和恭王世子一组,战斗力可比我一个人强多了,你会更有意思的。”严诗诗怂恿道。
果然,严绾绾一听,立马双眼发亮,她最喜欢战斗力强的对手了。这回,不等严诗诗再次催促,她自个就一溜烟跑走了。
严诗诗见状,松了口气,朝不远处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转身回了屋。
不过,进屋后,严诗诗并未在屋里逗留,转头又从房屋后门出去,站定在后院大门口。
“有情况?”严诗诗收起先前的气喘吁吁模样,深呼吸两口,朝等在后院门口的婆子问道。
这婆子并非严诗诗院子里的,而是看守严国公府大门的门房婆子,收了严诗诗银子,替严诗诗办事。门房婆子先头去了前院,见严诗诗一直在和严绾绾姑娘打雪仗,还以为今日有得等了,却不想,没多久严诗诗递眼色让她拐到后院门口来。
门房婆子丝毫不隐瞒,最简洁的话将严萱萱之前的行为描述了一遍。
严诗诗听了,心下一沉。
这个严萱萱还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卢宴?
想起上一世严萱萱风风光光嫁给卢宴,严诗诗禁不住猜想,莫非上一世严萱萱勾搭卢宴,也不是一次成功,而是长时间的坚持,徐徐图之?
思及此,严诗诗一阵头疼,严萱萱还真像条恶臭的臭虫,恶心至极。
好在,这一世的小姑姑和卢宴再不像上一世那般单纯,都有了防范心理。
——
大房。
严萱萱无功而返,往回走的上,一直死咬下唇,隐隐渗血。
世子夫人朱氏见了,忙追问发生了什么。得知面都没见上,朱氏心疼得不行,忙劝道:“萱萱,算了,兴许卢宴不是你的良人。咱们再看看别家权贵公子吧。”
严萱萱听了,并不赞同,放眼如今的京城,再没比卢宴更让人满意的夫婿了。
朱氏一看就知自家女儿犯倔了,忍不住劝:“人家连面都不见,可见打心底里已经瞧不上咱们了,哪里还会给你机会去算计?”
是呢,要想算计成功,至少得像之前那样,卢宴给她接近的机会。
这一点,严萱萱如何不知,正因为知道,她才犯愁了一路。
突然,也不知道严萱萱想到了谁,笑道:“娘,有了,接近不了卢宴,让他帮忙就是!有他的帮助,还愁办不成功?”
“谁?”朱氏疑惑道。
严萱萱凑近朱氏耳朵,悄悄说了一个人名。
朱氏先是疑惑,他能帮忙待严萱萱分析一通利害关系和他能得利后,朱氏笑了:“萱萱呐,我的萱萱,你真的太聪慧了!”
严萱萱笑归笑,心头想起那个人,还是有些疼的。
第68章
瑞雪兆丰年,枝头、屋顶、长廊上,视线所及之处,银银白雪处处闪耀着光芒。
严诗诗是爱雪之人,清晨起床后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身穿睡衣推开窗户,润白小手接几片雪白的雪花,瞧着手心笑,似乎要比一比到底是自己白一些,还是雪花白一些。
这个赏雪的法子,还是萧凌昨日告诉她的呢。信中原话:诗诗,今日起床看到雪,突然想起了你,在我印象中,你比雪还白。
昨日看信时,严诗诗被逗得咯咯咯的,第二日清晨,鬼使神差的,严诗诗就推开窗户和雪比起了白。
每日对比过后,输的自然是严诗诗,她肤色再白润,也是人,身为人怎么可能比雪还白呢?
“傻瓜。”严诗诗这样轻轻唤萧凌,心头却是无比的愉悦。
大丫鬟碧竹早起在外间擦桌椅,闻里屋有动静,放下抹布,掀起门帘,然后看呆了。
只见美美的姑娘,一身单薄飘逸的睡衣,静静立在窗边玩雪,窗外片片雪花飘落在姑娘长长的秀发上,荧光闪闪,犹如星星点亮在漆黑的夜幕上。姑娘的背影很美,晨风吹起长长的秀发,好几缕飘散在耳边,如柳条般一荡一荡,妩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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