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开口。
一直到进了门,奚盼脱掉高跟鞋,光着脚穿过客厅,径直往房间里去,接着房间门‘砰’一声被甩上。
俞寒川总算看出来奚盼这是完全没有想跟他交流的意思,顿时忍不下去了,脸色难看的追进房间里,压抑着怒气质问道,“奚盼,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俞寒川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不少,但只要一想到之前的闹剧,却仍旧觉得怒火蹭蹭往上冒。
奚盼坐在床上,眼神平静的看他,“什么解释?”
“你平时跟我耍小脾气,无理取闹,都没关系,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开那样的玩笑?跟我说我有孩子了,我以为你怀孕了,怕你做什么傻事,担心得几乎要疯了,结果到头来却跟我说那他妈的是一只该死的猫!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奚盼?!”
这半年多以来,无论奚盼怎么作,俞寒川都一直忍让着,可今天的事,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话音落下,却听奚盼一声冷笑,“我从头到尾没说过怀孕两个字,是你自己想太多。”
她不给俞寒川说话的机会,顾自往下说道,“俞寒川,我当时说完之后,你有机会问的,但是你很久都没说话,末了自己瞎脑补一通,最后把锅甩到我身上,真是可笑!”
“奚盼!你不要……”
“我什么我?俞寒川你但凡脑子正常一点,就不会想到我怀孕这个可能!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我们交往快一年了,也住在一起很久了,但是除了你的助理和秘书团的几个人,谁还知道?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第一次接触到你的朋友!”
“俞寒川,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我是傻子这种错觉?昨天晚上你那个叫蒋方宇的朋友,他没有说完的话,我虽然无从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但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说我无理取闹,但是俞寒川,你又真的问心无愧吗?”
奚盼脸色愈发的苍白,配上她纤细的身段,看起来莫名让人心疼。她说着话,垂下眼眸,不再看俞寒川,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带着自嘲的意味,“俞寒川,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
她最后的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闷雷,在俞寒川脑子炸开,一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表情也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奚盼:把你想说的话先说了,让你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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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奚盼虽然低着头,视线余光却在注意俞寒川。
她一开始的报复计划是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来的,没准备这么早把那些话说出来,但事情的发展很多时候都不是人能控制的,总会有意外出现——在昨晚那场聚会上偶遇何明轩,后来又看到站在角落里听他们说话的俞寒川,那时候奚盼就知道她的计划大概很快就得调整了。
她昨晚跟何明轩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回家的途中,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奚盼:如果以后有人找你问起我的事,拜托你事后跟我说一声[谢谢][谢谢]
她没有直接说出俞寒川的名字。
奚盼太了解俞寒川这个人了。
昨晚聚会过后,回到家里跟俞寒川亲密的时候,喊出另一个名字,就是她的试探。
奚盼知道以俞寒川的性格,一旦起疑,必然会试图去弄清楚真相。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夜而已,他的疑心就那么强了,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开始去调查原因。
奚盼在从宠物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收到了何明轩的微信——
何明轩:奚盼,今天下午俞总找我问了你以前的事,我跟他说了你在学校里的情况,后来他又问你那时候有没有男朋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这种事瞒不住,那时候知道你们交往的人很多,只要有心并不难查……很抱歉。
奚盼回了他消息——没关系,谢谢你。
从决定要报复俞寒川的那一天开始,奚盼就知道俞寒川总有一天会察觉不对,会起疑心,而这种情况也是她所期望看到的。这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开端,只有进行到这一步,她的报复才真正有了意义。
为了让报复计划能顺利进行下去,奚盼提前就考虑好了应对措施——
恶人先告状!
也就是她现在所做的事,赶在俞寒川开口质问她之前,把他想要说的话先说了,把问题扔回到他身上。
奚盼只准备了这一个应对措施,别的完全不考虑,是因为以她对俞寒川的了解,如果这样都揭过不去,那其他的办法也是徒劳。当然,这个应对措施的成功率很高,或者换个说法——近乎百分百。
毕竟俞寒川他心里有鬼。
奚盼留意着俞寒川的反应,他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音,这意味着他心虚了。
奚盼眼底绽放无声的笑意。
……
俞寒川心里有鬼。
这只鬼是在下雨天的燕大门口、看到奚盼的那一刻诞生的。他一直都很清楚这只鬼的存在,在他跟奚盼交往之初,它经常会不受控制的出现——他看着奚盼的眼睛,会不自觉的,透过她去描摹另一个遥远的身影。
后来渐渐的,那只鬼就很少出现了,因为俞寒川发现,跟奚盼相处得越多l.k.d.j,她整个人在他心里一点点鲜活丰满起来,她是一个会笑会闹的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某个人的影子。
特别是这半年多以来,奚盼的性格突然变化之后,俞寒川再不能从她身上,找到哪怕一丁点的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是奚盼,只是奚盼。
俞寒川因此一度觉得,他心里的那只鬼已经消失了。
可是当听到奚盼用自嘲的口吻说出‘俞寒川,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这句话的一瞬间,俞寒川才发现,他心里的那只鬼一直都在,只是潜伏起来了而已。
现在,它又出现了,且存在感比以前更强了。
此时此刻,俞寒川只觉得他的身体与灵魂仿佛被强行切断了联系,他的意识漂浮在空中,还能正常的思考——
奚盼她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应该没有,否则以她如今那种没事都要瞎作的性格,这会儿早炸开了,指不定能拿刀把他给直接捅了,哪能这么委屈自己。但她也不会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因为刚才那些话,不是毫无理由能说出来的,她应该只是隐隐有感觉、但又没有头绪的那种情况。
就像奚盼了解他一样,一定程度上,俞寒川也很了解奚盼,但他了解的只是从前的奚盼,更准确来说是前世的奚盼,而不是如今这个重生归来的奚盼。
他冷静的分析完了奚盼的情况,同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妙——他的反应太大了!以奚盼的敏锐,假如现在抬起头来,看到他的样子,很大可能会起疑心!
不能继续这样了!
“我……”俞寒川想说点什么,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再转移奚盼的注意力,然而张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身体也不受控制,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地,维持那种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的状态。
唯一庆幸的是,奚盼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抬起头来。
时间仿佛化作了一个一次只漏下一粒细沙的沙漏,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的漫长。
俞寒川无法分辨究竟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摆脱那种分裂的状态,意识回归,重掌身体的控制权,他找回自己的声音,“盼盼,对不起……”
他亲昵的叫奚盼的名字,跟她道歉,一边慢慢的走向她,“我只是太担心了,那个时候,接到你的电话,听你说我有儿子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那种巨大的惊喜。等我稍微冷静下来,想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把电话挂了,再之后就联系不上你了。”
“盼盼,我那时候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害怕你做出什么傻事……”
俞寒川轻声说着话,从房门口走到了坐在床上的奚盼身边。她的身量一直很纤细,肌肤很白,但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她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是个作天作地的性格,只让人心生怜惜。
俞寒川伸手想要将人搂进怀里,然而奚盼根本不给他机会,手还在半空中,就被她一巴掌拍开,“俞寒川,你从我家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奚盼动手的时候,从来不会留情,那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啪’一声十分响亮,俞寒川有一种错觉,那仿佛不是扇在他手上,而是扇在他脸上。
他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因为他已经从一开始占理的一方,转换成了心虚理亏的角色。
平时奚盼作的时候,他都要忍让三分,更何况是现在。别说刚才只是打在手上,就算真的扇在脸上……好吧,他很大可能会有点脾气,但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
“是我不好,我不该没问清楚就自己瞎猜,最后迁怒你。下次不会了,盼盼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俞寒川怕惹她生气,暂时不敢再碰她,只能站在旁边认错道歉。
奚盼听得简直想笑,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盯着俞寒川看了几秒,声音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俞寒川轻声安抚,“盼盼,你别生气,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记得之前在那家宠物医院里,那个人问你好些了没有,你之前应该是不舒服吧,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等看过了医生,我再陪你去把猫……女儿接……”
俞寒川就是这样的人,当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总能细致妥帖,细心呵护。
奚盼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那是我的猫,跟你没关系。”
俞寒川从善如流,“嗯,我知道,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不去。”奚盼一口拒绝。
俞寒川闻言,稍微有一点破功,“盼盼,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去一下医院比较好。”
“我只是今天还没吃饭,有点低血糖,刚才余琛给我买了糖,已经好多了。”奚盼说。
俞寒川有点狐疑,主要奚盼在这方面是有前科的——她很抗拒去医院,好几次因为例假疼得死去活来,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泡沫一碰就碎。俞寒川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带她医院,但是她死活不同意。有一次实在生气了,俞寒川准备强行把人抱出门,结果是奚盼挣扎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
俞寒川彻底没脾气了,只能臭着一张脸在旁边陪着……不对,这只是一开始,一两次之后,奚盼就好像是那种关系好了就开始不那么讲究的状态,开始使唤起他来,让他给她煮红糖水——必须亲手煮,点外卖都不行。她还要在旁边监工,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但一点不影响她指指点点。
俞寒川带着一堆科学证据跟她讲道理,试图让她明白红糖水对于缓解痛经并没有什么用,她觉得好受也只是心理因素作祟。
然后——
“我知道。”奚盼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淡淡的,“可我就是喜欢喝红糖水。”
俞寒川:“……”
在遇到奚盼之前,俞寒川几乎连厨房都没踏足过,结果却被她指使去煮红糖水,完了还要被她挑剔。到如今,他已经煮得一手好红糖水,完美符合奚盼的口味。
“你赶紧滚,我自己会去吃饭的,看到你只会影响我胃口。”奚盼冷眼看他,嘴巴一点不留情。
“盼盼……”她这个样子,俞寒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气还是无奈,“你要跟我生气,也等自己身体好了再说。”
他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家里有东西吗?”
奚盼没说话,只冷冷盯着他。
但对俞寒川来说,她只要没让他滚,就是很好的了。
“我去看看,假如有的话,就给你做点吃的,如果没有那就出去吃。”俞寒川说。
奚盼看着他转身出去,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后,她向后倒去,身体陷阱柔软的被子里,看着头顶上灯盏,脸上绽开无声的笑。
……
俞寒川在奚盼家厨房里捣鼓了二十来分钟,端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由于奚盼基本不在这边住,冰箱里空空如也,实在找不到什么配菜,只能煎两个流心蛋充数。
相比外面的豪华大餐,这实在寒碜,而俞寒川之所以坚持自己做,其实并不是为了表现,主要是因为奚盼的小毛病——她平时不怎么挑食,一旦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很抗拒出去吃东西,点外卖都不行,一定要吃俞寒川亲手做的东西,看情况还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喂她,不是一般的娇气。
俞寒川被她折腾得都学会了做简单的饭菜,当然,全部是奚盼的口味。
“盼盼……”他端着面条回到房间,才进门,就见原本坐在床上的奚盼此刻侧躺在床上,身体蜷缩着,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俞寒川步伐一顿,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把她叫醒。
“盼盼……”
“盼盼,先起来吃东西了再睡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温柔且好听。
可是落在奚盼耳中,却跟苍蝇一样烦人。
“……你好烦,滚啊!”奚盼声音语气十分的不好,一边说话,一边抬手赶人。
好巧不巧的,就打在了俞寒川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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