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对皇长孙的宠爱毋庸置疑,是以,最后几个皇孙都入了随行名单,一同出巡的还有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以及王嫔所出的十六、十七两位小阿哥。
在宫中的皇孙,只有弘晖要继续留在阿哥所养病。
但弘晖乖巧,太子妃照看他一人和容歆要照看几个精力旺盛的皇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这一次避暑塞外,还有东珠几个。
太子妃想到此,忍不住气道:“这都是弘昭招来的,没得教您辛苦,回头我就跟他说,若他照看不好弘晴他们几个,便请殿下罚他。”
容歆笑眯眯道:“皇孙们乖巧着呢,哪会累到我?您放心便是。”
太子妃的担忧确实是无用的,启行之后,皇孙们全都跟在康熙身边,根本不敢放肆,但兴奋之情藏也藏不住。
到达围场后,康熙教他们随便去玩儿,不必拘束,四个皇孙连个推辞都没有,行个礼便拥着皇长孙跑没影,完全没有在宫中时的规矩。
康熙笑呵呵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此时方才有些少年人的样子。”
大阿哥则是皱眉,不赞同道:“回头定要好好教训弘昱,怎可如此贪玩?”
康熙瞬间拉下脸,“你要教训谁?弘昱怎么有你这样不通人情的阿玛?”
大阿哥还想问呢,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皇阿玛?当年是谁对他们兄弟严厉至极,每日考教的?轮到孙子就变了吗?
而康熙丝毫不觉他有何问题,甚至在当晚和蒙古王公同宴时,当场定下宝娴和阿日斯兰的婚事。
大阿哥:“……”
虽然早知会如此,可是,偏在这个点,更不高兴了……
一刻钟后,容歆便得知了此事,看向脸颊通红的宝娴,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完琦则是满脸纠结,最终还是忍不住,抱着大姐姐道:“完琦不想姐姐远嫁,不想跟姐姐分开……”
她这么一说,宝娴脸上的羞涩退下大半,微微咬住嘴唇,眉眼间带上几分轻愁。
远嫁、抚蒙……前途必然是未知的,但起码此时此刻,是两情相悦地一对年轻人结成婚事。
容歆露出个笑容,语气轻松地安抚道:“婚期尚早,格格们倒也不必这么早便担忧分别。”
宝娴出嫁的封位还未定,府邸的规格也待确定,根据往年抚蒙的格格们出嫁的年龄,起码还要几年。
容歆跟她们说了说历年的情况,又笑道:“皇上修建承德的避暑行宫,便是为日后能够常来常往,纵是几位格格出嫁,也能常见到面。”
几人一听,心情有所好转,只是婚事产生的激荡,仍然不能全部消除,便都不想回自己的帐篷,要和容歆、东珠同榻而眠。
前头宴席过半,年纪小的皇子和皇孙被康熙允许先行离席,弘晴陪弘昱来到东珠的帐篷找姐姐们。
“大姐姐……”弘昱一见到宝娴,便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道,“弘昱舍不得姐姐嫁人……”
宝娴立即便拿容歆先前劝慰她们的话来安抚弘昱,好言好语好一阵儿,总算在他掉眼泪前,将人哄好。
吉雅皱眉,此时方才道:“若教阿玛见到你如此情态,定要生气,还不快快松开大姐姐?”
弘昱扎到似的松开手,显然极畏惧阿玛。
他们一母同胞的姐弟四人围在一处说话,弘晴便站在容歆身边,低声道:“也不知道弘昱为何这般惧怕大伯,明明大伯从未动手打过他。”
弘晴更小的时候,随荣妃和三阿哥嘴欠,在府里就是个小混世魔王,因此没少挨揍,他渐渐大一些之后本分没收敛,反而变得更皮实。
在弘晴眼里,大伯都不打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完全不能理解弘昱的惧怕。
是以,弘晴看着姐弟四人,左思右想后,得出一个结论:“弘昱定是在向我炫耀他有三个姐姐!”
分明不是,容歆实在摸不清这孩子的脑回路。
随后,弘晴便走到东珠身边,紧紧挨着她坐下,大声叫弘昱,道:“我跟东珠姐姐可好了!我会羡慕你?不可能。”
东珠往旁边挪了一点,试图离他远一些,弘晴却紧紧跟着她,以此表现两人关系确实如他所说的好。
弘昱满脸茫然,看向三位姐姐,而宝娴三人亦不明白弘晴的意图。
东珠幼时常到三福晋那儿,对弘晴确实比弘昱要熟识三分,见躲不开他,便也就不再理他,只当他是一根柱子。
弘晴略显得意地冲弘昱挑挑眉,然后在听说她们要同榻而卧之后,立即便去拉弘昱走,非要立即去找皇长孙,也要一起睡。
宝娴、吉雅、完琦:“……”不明白男孩子为何这般幼稚。
容歆若有所思,送他们出去时,笑着建议道:“听说北方常一家父子兄弟睡在一张热炕上,难得来塞外,不妨也请太子和直郡王他们与你们一起抵足而眠,可惜诚郡王未来……”
弘昱听到要和阿玛一块儿睡,整个人都僵住。
“阿玛不来有什么可惜的!”弘晴越想越兴奋,“我这就去找弘昭哥哥,若能和皇玛法一起睡,阿玛定要羡慕死我!”
弘昱更僵了。
容歆鼓励地冲他们挥挥手,笑容满面地目送二人离开。
第231章
皇子皇孙中, 只有太子和皇长孙与康熙同塌而眠过。
其他人没有经验,看着太监们搬进搬出,心中皆有些莫名的忐忑, 不愿表现出来被小瞧, 便只能沉默以对。
皇孙们兴奋激动多过于忐忑, 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可皇子们已经过了想要和皇阿玛亲密接触的年纪,甚至,大阿哥锐利的眼神直接落在那几个“罪魁祸首”身上。
弘昱浑身汗毛直立, 身体僵直, 耳边根本听不见堂兄们说了什么。
弘晴嘴巴叭叭地不停, 只为争取他的位置:“弘昭哥哥和弘星哥哥在太子二伯身边,弘昱在大伯身边, 我虽然代表我阿玛, 可我不想躺在大伯和四叔中间。”
但是这种位置,根本不是他们说了算的,皇长孙只能叫他不要想了, 听皇玛法安排便是。
等到康熙和太子出现在帐篷内,年长的皇子们站在一处默不吭声,年幼的皇子站在一起, 皇孙们又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怎么都站着?”康熙心情奇佳, 冲众人招手道,“天色已晚, 都躺下吧。”
先前皇长孙领几个弟弟找皇玛法,说想要一起睡, 康熙便命太监们搬床榻进来, 是以, 此时偌大的御帐中, 并排三个极宽大的榻,想如何躺都躺的下。
皇子们不能表现出不愿意与皇阿玛同卧,还要在面对康熙时,纷纷表现出期待之色。
而此时康熙一问,众人皆看向床榻,然后面面相觑,不知该由谁迈开第一步。
康熙也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儿子孙子一起睡,不过他就没什么忐忑,边解袖子边道:“皇子一侧,皇孙一侧,梳洗过后再过来吧。”
弘晴眼睛一亮,喜滋滋道:“皇玛法,我们洗完了。”然后又告状,“太子二伯、大伯他们还没洗。”
康熙看向几个儿子,见他们皆穿着白日的衣服,便催促道:“还不动身?弘昭他们年纪小,身体还未长成,岂能跟你们一样熬着?”
大阿哥瞥了一眼儿子和侄子们,心里呵呵一声,面上则是恭敬地提出暂且告退。
弘昱在阿玛看过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地低下头,他再抬起来时,大阿哥已经走出御帐。
不多时,其余皇子也跟随在大阿哥身后陆陆续续回去梳洗,康熙走进御帐里间,皇长孙并其余几个皇孙坐在右侧床榻边缘,小声说话。
太子的帐篷离得近,他交代了皇长孙几句方才回去。而容歆已经命人准备好热水,正在帐篷内等着他。
太子匆匆洗了个澡,披着干净的外衫从里间走出来,边接过容歆端过来的补气汤,边问道:“姑姑,听弘昭说,弘晴是从您那儿离开后,才想众人一起抵足而眠的?”
“是。”容歆含笑点头,拿了个棉布帕子为他轻轻擦拭沾湿的辫尾。
太子老实地坐在椅子上,略有些许疑惑道:“您此举有何深意?”
“并无深意。”容歆伸手摸了摸,温声道,“只是觉得,您可能需要这样的机会。”
太子沉默,慢慢喝完最后一口汤,方才低声问道:“姑姑,您现在不担心我走错路了吗?”
容歆闻言,放下帕子,手搁在太子的椅背上,缄默一瞬,道:“您病那一场之后,我就想,还有什么事情比您开怀重要?您要是喜欢,便是浪荡不羁一生,也未尝不可,可是您会吗?”
太子缓缓摇头。
“您重天下苍生,重感情……”容歆叹息,轻拍他的肩膀,“这么些年了,您只为大清储君而活,也该走一走胤礽这个人的路了。”
太子侧头,顺势靠在她的手臂上,“姑姑,我也想带太子妃江南乘舟,塞外策马……黎民百姓是我的责任,太子妃和毓庆宫的其他人也是。”
“没有人是您必须承担的责任。”
太子摇头,坚持道:“若人无责任可背负,岂不可怜?”
但太子背的东西太多了……容歆知道有些事,非三言两语能说通,一定要亲自经历,才能找到合适的方向。
钟声响起,容歆提醒太子:“亥时了,您快去皇上御帐吧,早些歇下,免得明日精神不济。”
“恐怕避免不了。”太子叹息一声,起身走出帐篷。
容歆好笑,难得看见从来都稳操胜券的太子这般,想到大阿哥、四阿哥他们几个估计也是一样浑身不适,好笑之余,又在心底叹息。
分明是父子兄弟,可这都拘谨成什么样子了……
另一边,太子回到皇阿玛的御帐,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是最后一个。
康熙要求皇子和皇孙各一边,此时他们坐在榻边,已经自行分配好位置,离康熙最近的,是太子和皇长孙,依次便是大阿哥和弘星。
在地位之外,才是按照年龄排序。
太子见皇阿玛还未出来,没有靠近床榻,而是径直坐在桌子边,随后便感觉到有人坐在桌子另一边。
他一抬头,便见是大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他们四人各坐一方,两两对坐。
大阿哥拎起一坛酒,放在桌上,八阿哥翻过杯子,亲自为三位兄长倒满酒。
太子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杯子拿在手里慢慢转动,问道:“大哥宴上还未饮够?竟然到皇阿玛这儿还要饮一杯。”
“喝就喝,少废话。”大阿哥一饮而尽,拂开八阿哥要倒酒的手,自顾自地拎起酒坛满上,动作豪放,几滴酒溅在桌子上。
暴躁恐怕是因为不安,太子微一耸肩,慢慢品着手中这一杯酒。
八阿哥看两人的神色,然后又转向四阿哥,见他若无其事地喝酒,便也充耳不闻一般,低头默默喝酒。
康熙是在他们半坛酒下肚后出来的,他一出现,太子等人便起身,茶水漱口后,方才上榻。
三张床榻,康熙,太子和大阿哥躺在中间那一张上,而康熙的右手边是皇长孙。
每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近的甚至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这样的体验对他们是新奇的。
康熙亦是,睡意不增反减,他便张口关心起每一个人。
皇子们的回答恭敬有节,皇孙们的回答清脆活泼,许久之后,孩子们率先撑不住,渐渐只有呼吸声,没了说话声。
帐篷内再次安静下来。
太子抬起左手臂,垫在头下,看着床榻不远地烛火晃动,听着烛芯偶尔“啪”地一声脆响。
这么长时间,除了右边的孩子们和左边最末的十六、十七皇子,其余人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
太子知道,他们其实都没睡着。
许久,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太子突然轻声问道:“这世间,为何两全其美总是不易?”
没有人回答他。
太子借着夜幕的遮掩,又喃喃道:“或许是因为得到的比所有人都多,意外又意料之中的,舍不得失去……”
之后,太子闭上眼睛,再未出声。
而他身侧,康熙睁着眼睛,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亦毫无睡意。
第二日,康熙、大阿哥几人,眼底都有些青黑,显然是未睡好,反倒是太子,看起来气色尚可。
精神奕奕的弘晴却冲着康熙撒娇道:“皇玛法,今晚我还能和您一起睡吗?我要将阿玛的份儿也睡回来!”
康熙满脸掩不住的疲色,眼神复杂地看向太子,随后拒绝道:“皇玛法睡不惯,日后有机会吧。”
至于何时有机会,应是无期。
众人出了御帐,大阿哥再憋不住,追问太子:“你昨晚的话什么意思?”
四阿哥、八阿哥的脚步下意识变慢,耳朵听两人说话。
太子作出茫然状,“什么话?我喝多了,并不记得。”
一杯酒会喝多?谁相信谁是傻子。
然后就听四阿哥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太子二哥若酒量不济,日后便少饮些酒。”
大阿哥:“……”故意的吧?
正常人宿醉之后是什么状态的呢?
太子再出现在人前时,便一副精神不济,浑身无力的模样,可是已有其他人的神态作对比,太子此时的模样完全不具备说服力。
蒙古的王公们和朝中大臣见到爱新觉罗家的父子们,有志一同地略过太子,皆关心康熙的身体。
大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正在壮年,精力恢复也快,即便略有些疲色,也都被忽略,更何况晚间睡得不错的太子。
远在塞外,所有人皆着一身骑装,太子没有折扇在手,便颇为扫兴地把玩一把短刀。
大阿哥嫌弃地瞥了太子一眼,移开眼神,正好瞧见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与未来岳父对视,立即躬身行礼,却只得到大阿哥没有表情的一张脸,顿时生出几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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