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个大清的储君都知道以百姓为先,那些人起事,究竟是为旧主还是为私利,容歆不便评价,可现如今百姓们渴望平稳和乐的日子,势已不可逆。
容歆像是随便说说一样,转而道:“这次太子殿下的事,辛苦刘太医了,以您此番的功劳,想必回京后,您定是会再进一步的。”
太医院的职位都是固定的,也不像其他官职可调任,需得上头御医之位空出来,普通太医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是以刘太医心中生喜,却还稳住心神,拱手道:“不知容女官可有吩咐?”
“倒也不是吩咐,只是希望您向皇上禀报时,多说几句话。”
“这……”刘太医试探道,“容女官请讲。”
容歆神情沉静,道:“你且放心,并非是教人为难的事,只是要您多说一说太子巡狩期间生过的病,将太子的身体状况说得稍严重些。”
刘太医极明显的放松下来,笑道:“此事乃下官分内之事,容女官便是不吩咐,下官也该将脉案交于上官。”
容歆颔首,又客气道:“回京后,皇上想必也会命刘太医继续为太子医治,日后咱们还会常相见,刘太医有什么事皆可直言,不必拘谨。”
这便是当他是自己人了……
刘太医眼神一转,便想通其中利处,行大礼道:“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容歆这才回去,回禀了太子,然后道:“您现下倒是想起苦肉计了,当时宫里头知道您重伤的消息,哪个不是受了惊吓?”
太子笑而不语,任她数落。
容歆得不到回应,说着也没趣,便也泄了气。
几日后,康熙担心徐州此时的情况不适宜太子养伤,命他转至山东休养,太子经刘太医提议,决定于半月后前往山东,经希依旧随行。
一行人抵达兖州府后,容歆问太子,预备何时告知康熙真相,“您不会真的准备养好伤回京再说实话吧?”
经希立即道:“待太子殿下安置妥当,我便先行回京向皇上请罪。”
容歆微微蹙眉,“你一人回京,万一皇上迁怒于你呢?”
“左右已经欺君,避无可避。”经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笑道,“我追随的可是太子殿下,只要殿下好,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若非太子受伤,我回京容易教人生疑,我回宫回禀更合适一些。”容歆的女官有没有皆无妨,倒是经希,若是受了责罚,家中影响颇大。
经希不以为意,抻了个懒腰,道:“唉,这两日终于不用做事,太子殿下容我去休息休息。”
太子微笑,“去吧,若无事,你回京前都不用过来了。”
“好嘞!”经希就等这句话呢,随性不羁地冲二人一拱手,大步快走出去。
容歆瞧着他那浑身轻松的劲儿,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僖郡王这性子好,赤诚如初。”
太子听她称赞旁人,故意酸酸地问:“姑姑,胤礽不是吗?”
容歆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您是年纪越大越有主意。”
太子温文一笑,“如今该我为姑姑和太子妃、孩子们撑起天地,自然要有主意。”
“您总有道理,我如今是说不过您的。”
……
经希回京后,康熙果然大怒,只不过并未夺了他的爵位,只是以失职未能保护好太子为由罢官而已。
消息传到兖州府后,太子亦是稍稍松了口气。
官可以再任命,可爵位若是没了,轻易不可能再恢复,容歆和太子都知道,如今这般,已是康熙极大的宽容。
九月底,四阿哥和玛尔珲处理好徐州府的赈灾事宜,新的徐州知府也已到任,两人便启程返京,路过兖州,太子和容歆和他们一道回去。
而几人一进宫,康熙甚至未过问徐州府的事,便赶了其余人离开,只留太子一人在殿内。
“跪下!”
太子立即跪下,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向从前一样对皇阿玛认错,而是义正言辞道:“回禀皇阿玛,儿臣不负皇阿玛所托,圆满完成巡狩之责。”
康熙气得眼角泛红,但同时,心中又有巨大的失望,“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朕说?”
太子微微抬起头,眼见将近两年未见,皇阿玛也苍老了许多,心中一痛,弱下语气,道:“儿臣惹得皇阿玛担忧,实在不该,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心痛地缓缓摇头,然后怔怔地看着太子,良久,低声苦笑:“呵呵……朕应该骄傲才是,大清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太子。”
“皇阿玛……”
康熙抬起手,颇为无力道:“莫要再说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能教人看出端倪。”
太子有一瞬间想要再次开诚布公的与皇阿玛谈一谈,可想到,有些隔阂绝非言语能够抹消,便又收住口,只叩首道:“儿臣万望皇阿玛福寿安康。”
康熙转身背对太子,无声。
第240章
太子胤礽身受重伤未愈, 先由僖郡王经希向上述职,后由四阿哥胤禛和多罗安郡王玛尔珲回禀赈灾等事。
朝中上下皆关心太子的伤势,然太子自回京后, 只初回来那一日, 接受了皇子们的探望,往后便在毓庆宫中闭门不出,连康熙都没见过。
待到年节时,太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依旧是太子朝服,可身形瘦弱, 脸色苍白, 加上身批一件宽大厚实的斗篷, 整个人消瘦许多,看起来羸弱不堪。
皇子们和朝臣们都没想到太子会变成这般模样,一时间都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阵风吹进来, 没吹动太子的斗篷,而太子抬手握拳,抵在唇前, 轻轻咳了两声。
不明真相的其他人:太子的伤竟然这么严重吗?
知道真相的康熙:“……”
太子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不枉他为了身形瘦弱努力减重, 为了面色苍白几个月未出屋子。
而康熙虽不明白太子这是哪一出,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询问, 便关心了两句后, 继续进行新年朝贺。
但众人的视线,不时地投向太子,太子始终面色平淡, 似乎游刃有余, 可再观其身形, 难免教人心里怀疑他是在强撑。
礼毕,康熙还要宴请群臣,太子坐在康熙左手边,大阿哥胤褆紧随其后而坐,依次为其余皇子。
皇长孙跪坐在阿玛身边,从摆筷开始,到布菜倒茶,全都亲自侍奉,十分孝顺。
“弘昭,不必事事躬亲。”太子露出个浅淡的微笑,轻轻拍拍皇长孙的手,示意他回到座位上坐好。
皇长孙却是坚持道:“阿玛身体不适,儿子理应侍奉。”
“你这孩子……”太子无奈地摇头。
大阿哥余光瞧见这父子二人父慈子爱的一幕,回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儿子。
弘昱正低着头抠杯子,察觉到强烈的视线,抬起头便见阿玛看着他,顿时茫然不已,“阿玛?”
大阿哥不相信他会生出这么傻的儿子,便气道:“都是随了你额娘!”
弘昱眨眨眼,不懂阿玛为何突然提他额娘。
大阿哥却已转回身,仿若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正襟危坐,面色威严。
太子没听到父子二人谈话的内容,但只看两人的神色,便会心一笑,侧头对大阿哥道:“多时未见,大哥与弘昱父子越发情深了。”
这话听在大阿哥耳朵里,如同讽刺,当即便变了脸色,反嘲道:“太子如今弱柳扶风似的,还是管好自己为好。”
“大哥……”太子眼睛中涌现出受伤之色,随即苦笑着撇开脸,摇头道,“罢了,我如今这模样,属实没用。”
大阿哥嘴角抽动,满心的怪异,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太子会变成一个病秧子。
而两人的对话虽低,还是有些人听到的,再一观太子神色,众人心思各异。
宴罢,许多人离开前要向太子拜别,期间都要关心几句太子的身体。
太子嘴上说无妨,举手投足间却全都在表明他身体有碍。
康熙还有旁的事,暂时抽不出功夫询问太子,还要劝着“虚弱”的太子早些回去休息,只是目送他离开时眉头始终紧皱。
太子回到毓庆宫,身边只有容歆和太子妃、东珠时,便再无病怏怏的神态。
容歆问道:“殿下精心营造的形象,出场后效果可好?”
“超出预期。”太子手掌上也套了串佛珠,边转边笑道,“约莫明日,满京城便都是我身体未愈的消息了。”
太子妃则是拿起帕子,在太子脸上胡乱擦了一番,淡淡道:“臣妾不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也不在意,只望您日后平平安安的。”
“这是自然。”太子握住太子妃的手,歉道,“颂宜,我离京前允诺你回门,如今却还未兑现……”
“回门与否,我是无所谓的。”
太子却是坚持道:“寻常女子皆可回娘家,我希望旁人有的,我都能给你。”
太子妃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回握太子,五根手指插进太子的指缝中,情意绵绵道:“殿下……”
两人又旁若无人,容歆看向现场另一个碍眼的人,便见东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太子和太子妃,一脸认真状。
容歆:“……”
别的孩子,大人恐怕要担心学坏,可是东珠……不能以常理判断。
但总归是要非礼勿视的,于是容歆默默抬起手,遮住东珠的眼睛,感受着她的睫毛刷在掌心,轻轻咳了一声,提醒这一对父母。
太子和太子妃听到后,十分自然地转向两人,手依旧没分开。
太子妃甚至还能自然地转移话题,“明年大嫂家的宝娴就要出嫁,弘昭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趁着大选给弘昭指婚。”
太子拨弄着太子妃的手指,声音轻却肯定道:“会。”
“也不知弘昭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太子妃另一只手覆在太子手上,摇了摇,“皇阿玛会问您吗?”
太子微微出神,不似方才那般自信道:“会吧……”
这时,容歆笃定的声音响起,“皇上会。”
太子一怔,握紧太子妃的手,垂头片刻,再抬起头时,笑容满面道:“弘昭的婚事,皇阿玛必定要再三斟酌,颂宜,我能得你这样的妻,弘昭的福晋也不会差。”
“殿下说的是。”太子妃故作惆怅地叹息道,“只是想到,弘昭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再为我们生一二孙子孙女,殿下和我也老了。”
太子认真道:“你容颜依旧。”
“早晚会有鬓发如霜、满脸褶皱的一日……”
“你在我心中不会老。”
太子说得极认真,太子妃的眼角因为动情而隐隐泛起红色,两人对视的眼神,越发缠绵。
容歆瞧了眼外头,已经点起了灯笼,此情此景,她们两个碍眼的,该适时消失才对。
因而,容歆扒拉了一下专注盯着阿玛额娘的东珠,拉着她的手,悄悄退出此间。
太子在外装羸弱,在毓庆宫内,他这三十出头龙精虎猛的年纪,精力旺盛无处可发,便又和太子妃迎来了浓情蜜意的不知道第几春。
宫外,因为太子的刻意表现和暗地里吹风点火,再加上始终只有刘太医一人为太子医治,他又总是对太子的病情讳莫如深,传言便从“太子伤重未愈”变成了“寿数有碍”。
可就在人心浮动时,太子妃再次有孕。
容歆:“……”以太子表现的那般虚弱,他怎么能有精力使妻子怀孕?!
这不是自打自脸吗?
容歆甚至有几分歪题,怪不得那些被圈进的人失意成那个样子,还能生了一个又一个,实在日日空闲,真的很容易怀。
太子妃呢?赶在这个当口怀上小的,真是连屋子都不想出了。
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当娘的怀孕倒也无妨,偏偏此时太子是“体弱”的形象,传出去,难保没有人说她不顾及太子身体,再难听些,估计还要说她勾着太子行那事……
容歆直气得捏着太子的耳朵教训:“您说您这都干得什么事儿?啊?”
但其实太子早就打算不再教太子妃生育,所以这些年两人一直在用着偏方避孕,没想到一时的放纵,便又教太子妃怀上了。
太子自知理亏,一言不发任她教训。
“无论您那些安排目的为何,此时都得放一放,以太子妃的名声为重。”
“这是自然。”太子保证完,又叹道,“果然还不够自制。”
容歆没好气道:“如今可不是看出来,您就做不得圣人。”
而自己给自己制造障碍的太子,还得为他的过失收拾残局,先哄好太子妃,然后又借了太子妃的胭脂,在出门前由容歆帮他点一点点在眼尾,以着重表现他对太子妃怀孕的喜悦之情。
太子妃并非真生太子的气,见太子这般出门,有些担忧地问容歆:“姑姑,殿下是不是有些过于投入了?”
“殿下在装病上,是好胜心过于强了。”容歆哭笑不得,“可咱们也不能扫他的兴啊。”
太子妃点头,手下意识地覆在平坦的肚子上,作保护状,“宫权,我会向皇阿玛请辞,我这个年纪,还是要以我和腹中孩子为重。”
“是这个道理。”容歆赞同道,“什么事情,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
这之后,太子不得不暂且命人重新引导风向,说他显然是身体已经大好,这个孩子的出现便是证明,也是个好兆头,只为太子妃的名声不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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