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太太已经彻底没力气了,弱弱的喊:“好渴,给我水!”
可即使如此,面前的女儿依旧无动于衷。
她咬了咬牙,捶着腿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我拖累你,我干脆还是死了算了。”
“最后再说一次,希望你能明白。”青璃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娘,生我养我,所以这恩情,我会报,但对于其他人,包括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我都没有义务伺候他们。”
“青璃……”李氏祈求的看着她:“你不能这样!”
“我能。”青璃脆声道:“想想叶石岩那些人怎么对待你的,家里成这样了,还逼着你去山上采药,腿摔断了没问候一声,等家里煮了骨头汤才拿着碗过来,单单这一点,我以为你该知道,他们靠不住。”
李氏唇瓣颤了颤,有些难堪的低下头:“是我不好,我没给叶家留个后,都是我的错,要是你是个男孩就好了……”
青璃沉默了一下,继续保持自己节奏说:“既然你都知道,如今装聋作哑也好,视而不见也好,都可以;但我做不到,你若非要用你自己身体来威胁我,随意,反正疼的不是我。”
青璃端着她喝了汤的碗,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女身材单薄,衣服褴褛,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偏偏透露着一股冷漠的感觉。
李氏忽然抽痛一下,浑身打颤,眼泪婆娑的看着她消失在眼前,难受得呼吸一下都疼。
什么时候女儿变得这么强势冷酷了?
她无助的捏紧了被子,想着,要是丈夫在就好了。
青璃回来时,是辰时过半。
折腾了这么一阵,时间还早,现代时间算起来,八点钟多一点,青璃就想睡觉了。
家里两个人都在嚎,青璃干脆带着叶青柏一起上山,反正李氏这么有精力,想来不用人照看。
她是得照顾对方,可若是李氏一心想死,又或者一心想要毁了自己的腿,那是她自己的事。
都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你永远阻止不了一个想伤害自己的人。
青璃找到一个山洞,这是原主小时候经常过来玩的地方,危险性不大,山上野猪也很少,因为日子苦的时候,大家都是一窝蜂跑这山上找吃的。
她让叶青柏在附近捡柴火,自己躺在那睡觉,安安静静,还没人打扰。
周边撒了雄黄粉,也没蛇虫鼠蚁过来,密林将阳光挡了大半,夏末的余热沾染不到她,舒服得很。
叶青柏看着手上的柴火,又看了看洞门口盖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女孩,唇瓣忍不住勾了一下,又很快平直,继续弯腰捡柴。
老太太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骂了半天,嘴巴干得冒火,喉咙也开始痛了,现在已经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憋着尿,难受的要死。
可屋子里没人了。
李氏呜呜咽咽的哭着,也动不了,因为青璃在离开前,将她给绑在床上了。
老太太快哭了,确认那死丫头真的这么狠心,不管她的事实后,终于后悔了。
这便宜真不是这么好占的。
她得回去找自己二儿子。
但这个时候……老太太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腿软手软,根本爬不起来,连去找二儿子都做不到了!
“李氏,你看看你生的什么女儿啊!”老太太没忍住又骂了一通,但声音小小的,连隔壁的李氏都听不见。
一个半时辰过去,青璃终于睡醒了,神色慵懒的伸腰,坐起来,就见在大约一米的地方,升起小火堆的少年正无聊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那一块地方的落叶被扫平,树枝在地上划出道道痕迹。
【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
这句话不难理解,不过不知道出自何处。
原主识字是小时候父亲带着教,但启蒙书籍是三字经和一些简单的育儿书籍,原主聪明,一下子就能学会,让原主父亲惋惜了无数次不是男儿身,不能考取功名。
但也因此,她父亲没有将其他书给她看,即使原主非常渴望。
他说:“你看得多了,反而不好。”
愚昧是安于现状最好的方法,假如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用培养男人的方式培养,怎会如此男尊女卑?
不过是被混混欺负了,就被人指指点点,名声尽毁,原本爱慕她的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厌恶和嫌弃。
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事,青璃怔松了片刻。
“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出自《明史汤和传》,意思是……”少年温和的嗓音轻声为她解释这句话的含义。
青璃回神,便见叶青柏黑眸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再看这句话,虽然安慰不到点子上,但那意思她还是懂的,是不想让她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担心。
比如叶石岩等人。
青璃弯唇:“我倒是觉得成败在于细节。”
原著中,叶青柏会被男女主打败,便是他一门徒,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格外会搜查,找到他身份的秘密,一直被他哄骗无脑护着他的皇帝这才清醒了一些。
当然他的死罪有应得,不过现在还没有压死他最后一株稻草,他也不是个坏人。
待日后好好教导一番,没准还能成为一个造福百姓的人。
叶青柏觉得眼前女孩话里有话,可当他定定的看看面前的人,脑海里浮现的唯有她那漂亮的脸蛋,以及刚睡醒,眼神略微朦胧,脸颊红润的样子。
没一会儿,他又不自然的别过脸:“嗯。”顿了顿,他又道:“山下一直没动静,应该没出事。”
“知道了,我们下山吧。”青璃点点头,拍拍脸蛋,将带来的被子和草席都叠好放在背篓里,正要背着。
就被少年抢过去了。
然后少年有抱起那一大捆柴火。
青璃耸耸肩,乐得轻松,半点没有欺压弱小的愧疚。
才到山脚下不久,在这附近干农活的就发现他们了,当即脸色怪异,一个传一个的指指点点:“我记得中午就看他们去山上了,怎么待这么久啊?”
“哎哟,这头发上好像还有草屑,不会是勾引她那捡来的弟弟干那事来吧?”
叶青柏脚步慢了些,眼神凶狠的看过去。
然而他长得瘦弱白净秀气,就这样也是奶凶奶凶的,那两人一点都不怕。
青璃原本不予理会,听见这回,脚步停住,转头看向那两个说话的妇人。
对上正主两人才有些尴尬的住嘴了,低头干活。
青璃忽然扬声道:“哎哟,柏弟,你看她们俩头发上还有草屑,不会是勾着谁做那事了吧?”
叶青柏瞬间脸红脖子粗,却配合的点头:“嗯。”
两妇人气急:“你这小贱人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青璃无辜的看着她们:“你们干嘛这么生气?我就是学着你们的呀,原来这话不能说?”
两妇人对视一眼,干脆丢了手上镰刀,直接冲过来:“你个荡妇,破鞋,还敢说老娘!”
“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留着你也是丢我叶家村的脸!”
叶青柏赶紧丢了手上的柴火,就要帮忙。
却见青璃也不躲不闪,正面迎接过去,抬脚一踹,就和一个动手的女人打在一起。
“啊!”女人悲痛的惨叫一声,当即软到在地,捂着腿骨,涨红了脸痛呼:“好痛!”
另一个女人怔了一瞬,随即更加愤怒的打过来,就要抓头发。
很多女人打架都喜欢抓头发。
青璃最不喜欢这个,立马矮身躲过,一个翻转,背对着她,抱着她手臂弯腰。
“啊!”又是一声惨叫。
两人皆摔疼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她们傻眼了半天,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要哭嚎。
青璃抢先一步开口:“再敢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两人刚冒出半个音,瞬间熄火了,惊恐的看着她。
怎么这个叶青璃力气怎么大?
这才一个照面就打不过,往常他们打架都是打好久才分出结果的。
现实太残酷,两人就算想继续闹,到时候要她赔钱,可听见她的威胁,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要钱好说,可以后每天都挨打,那就可怕了。
叶青柏冲过去的脚步僵硬在半路上,就发现事情解决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趾高气昂让两女人离开的小姑娘,忽然涌起一些自卑。
青璃呵斥走了两人,而周围干活的可不止这两个,不少男人女人都在那嘲笑,笑得她们各种跳脚。
她没管,看向叶青柏:“收拾东西走吧。”
“哦。”叶青柏木着脸点头。
到了村子里,青璃却没直接回去,而是脚下一拐,去了村长家。
村长见是她,担心地问:“是不是你娘出事了?”
青璃摇头:“村长,我小叔把奶奶放在我家了,可我们没时间照顾她,我这忙里忙外,一刻也没个空闲,家里两个病人,照顾不过来,哎……”
村长顿时脸色铁青:“混账东西!”
这村子,大半都是同气连枝的,村长年纪大,算是他们长辈了,见晚辈如此作为,哪里不生气。
青璃也没帮腔,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村长气了一会儿,便道:“青丫头放心,我这就去叫他将你奶奶带回去,真是疯了!”
他背着手又去叫了两个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这才去叶石岩家里。
“叶石岩,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去你大嫂家里将你老娘接回来!”
村长的怒喝声响起,叶石岩还在床上躺着,闻声当即出来,赔笑道:“叔,不是这样算的啊,本来就该老大养老人的。”
“那这房子还本该分给你老大的,怎么不分啊?!”村长黑着脸道。
叶石岩不说话了。
村长冷声道:“还不快去?你要非让老大家的养老人也成,那我就做主将这房子给他们。”
两跟着过来的老人也纷纷点头:“对,就算该老大养老人,也不该怎么欺负人。”
之所以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多数不牵扯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很讲理的。
“这房子是我娘给我的!”叶石岩急了。
村长冷眼看着,骂道:“你看看你做的事!舍不得花钱让你大嫂去摘草药,结果人家都摔断腿了,你一点关心都没给,还把老人送过去,这是要逼死人家啊?叶石岩,你是不是人都是面团,任你捏?”
叶石岩辩解:“怎么可能!她们生活的可好了,你看还养着那捡来的小子,还能喝肉汤,村子里大半都闻到了,说那香味可好了,结果那死丫头就是不给我们喝,我们可是她亲人啊!”
村长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反问:“那你煮汤给她喝了吗?”
叶石岩语塞。
煮汤给她们和?
做梦去吧,他才舍不得呢,恨不得让他们吃糠咽菜。
早些年,因着老大是秀才,他处处低他一头,爹也更加喜欢他,整天说他们如今生活这么好,都是老大带来的。
他是秀才,所以免了赋税,每个月还能从朝廷领一点银子。
可也不想想,他怎么成了秀才?
自己在田里干得累成狗,他在屋子里舒舒服服的读书,吃的用的都还是最好的,他们只能捡他不要剩下的!
如今老大死了,老头子也死了,该轮到他成威风了,哪里愿意给他们好东西?
看他脸色就知道答案,村长厉声道:“还不快滚去把你老娘接回来!”
话已至此,再反抗,村长都要生气了,村官大,管着他们,若是不配合,以后没准有苦头吃。
叶石岩气闷这一招用不了了,只能恹头搭脑的过去。
只是去时还不忘说:“我老娘肯定不愿意的,那到时候不跟我回来怎么办?”
村长不语,跟着他来的两老人皱眉道:“我们去劝她。”
叶石岩舌尖发苦,却又无可奈何。
只好带着人过去。
结果等到了那里,就见他侄女和那少年都站在院子里,半点没有之前的张牙舞爪,乖乖的站着,还喊:“村长好,爷爷好……”
嘴甜的不行。
两老人原本因着青璃的名声板着脸,被喊得舒服,也稍微松缓了神色。
叶石岩直觉不对,可是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
他进去,扬声道:“娘,我来接你回去了。”
之前早就说好了,假如他被迫要接老娘回去,老太太肯定是要说不回去的,死活闹着不回去,他再推脱一下,就可以离开。
谁知屋子里越发沙哑的老人一下子激动了,声音陡然响亮了许多:“儿啊,你可算来了,快把为娘接回去吧!!!!”
叶石岩:“……???”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27章
叶石岩被亲娘的反水呕到了,绷着脸走近房间,就见老太太跟看见什么似的,哭着喊着伸手拉着他:“儿啊,你快带娘回去……”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经过了很大的摧残。
叶石岩灵光一闪,突然聪明了,想到昨天叶青璃的强势,再一看老娘这惨样,顿时精神一振,直接推开老太太渴望的扒拉的他的手,冲出去道:“死丫头,你是不是欺负我娘了?!!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
“村长,你快过来啊!”
“叔,你们也过来……”
他把人都叫过去欣赏自己亲娘的惨样,老太太也配合的哀嚎:“好渴,我好久没喝水了……”
“好饿,哎哟,我中午都没吃饭……”
叶石岩这回孝顺了,主动给老太太喂水,让她说话能更加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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