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满院子的玫瑰似乎都被移走了, 替代的是一整排的昙花——大部分还没开花,都是花骨朵儿, 但有两株花在月色下静悄悄的开了, 浅蓝色花瓣儿饱满的舒张开来,在夜色下格外透亮好看。
许星下意识打开车门,走近院子里,她俯下身,瞧着眼前的花朵,她从前压根不敢想会在这里看到昙花的影子。
昙花寓意不好,而且不开花时常年只有光秃秃的花苞,一般有些身份的人家里不会大面积种植。
所以她当初提也没提过。
她轻轻抬手,似是想要触碰花瓣儿, 但在离花瓣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她停下了。
有些东西当初心心念念,抓心挠肺,费尽心力都得不到,不过区区两年,她退后了一步,却发现那些东西忽然一下都被捧到了自己跟前。
——她不敢碰。
她害怕在这些东西的掩盖下是深不可见的海底,这些美丽的花瓣只不过是鱼饵而已,只为了引她上钩,只要她一触碰,立马会掉入深海里,再也爬不起来。
两年前她还有机会掉头就走,这次再陷下去,她就再也出不来了。
是假的。
许星对自己说。
突然,许星被人轻轻抱住了。
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下意识就想推开他。
“别推开我。”
原叶的嗓音很轻,他在离她极近的地方低声呢喃。
湿热的吐息洒在她的耳后,激起一阵阵酥麻。
“星星,我好想你。”他说。
他微阖着双眼,双手紧紧桎梏住她纤细的腰肢,“我每天都在等你,我种了你最喜欢的花,做好你爱吃的菜,可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原叶将额头轻轻贴在她的后颈。
许星感觉后颈侧方有湿热的液体滑过。
她像被烫伤一样轻轻颤抖了下。
“我知道错了,你走的这两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我们结婚的那段时间我都做了些什么,越想我越后悔。星星,我现在才明白我以前究竟有多忽视你。”
“可我不是故意的,”原叶嗓音低哑的可怕,“我那时候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在我印象里,夫妻就应该是我们那样的。后来你和我说了那些,我才知道,以前我的认知原来是错的,彻头彻尾的错了。”
“但我开始明白了,你却走了,连一句抱歉都不肯让我说。”
许星轻轻闭上了双眼,喉咙酸涩的厉害。
良久,她轻声开口。
“可是原叶,不是每个人都会站在原地等你的。”她嗓音低柔,“两年了,这句解释已经太晚了。”
“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需要了。”
夜色静谧,林骁站在院子外没进去,他抬眸望向天空,最近阴雨绵绵,到底哪一天天气才会真正放晴呢?
*
第二天清晨,原叶醒来头疼的厉害,他皱了皱眉,发现他躺在沙发上衣服也没换。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昨晚喝的太多了,起初是没想喝这么多的,但是那郑鹤轩确实难缠,况且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几番因素作用下,竟喝的酩酊大醉。
不过郑鹤轩也喝了不少,他向来半分亏也不肯吃,他今日这么难受,那郑鹤轩肯定比他更难受。
他缓了缓神,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洗漱之后,原叶恢复了点精神。门外林骁已经在等着了,原叶踏步出门,经过院子里看到满院子的花骨朵时脚步微微顿了下。
上了车,原叶对林骁说:“上次让你找园艺师傅你找的怎么样了?”
林骁:“已经找好了,原总您是要?”
原叶淡声说:“想让他看看院子里的花,怎么两年了还不开?”
林骁:“……”
“……原总,昨晚您家的昙花,好像开过了。”
原叶:“……”
???
林骁咽了口口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原总,昨晚的事您都不记得了吗?”
原叶:“?”
“什么事?”
“您不记得昨晚是谁送您回来的了吗?”
原叶心口一跳,“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林骁点了点头,又艰难的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人。”
“……是许星?”
林骁:“……是的”
原叶闭了闭眼,“我干什么了?”
林骁干巴巴的说:“……也没干什么……”
原叶抬眼看他,林骁立马说:“就是拉着夫人不撒手,非要夫人跟你去看昙花,还有抱着夫人说了很多话——”
看到原叶的眼神,林骁闭了嘴。
原叶脑中突然出现些许片段,他深深吸了口气,良久,他说:“后来送她回家了吗?
林骁点头,“您放心原总,我是看着夫人走进电梯的。”
原叶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在路上疾驰,突然,原叶手机响了。
他不耐烦的拿起手机,当他看到来电显示时,心跳漏了一拍,手机一个没拿稳,掉了下去。
“……”
林骁:“???”怎么?原总酒还没醒么??
原叶轻咳了一声,捡起手机。
他清了清嗓子,接了起来,嗓音莫名有些心虚,“……喂?”
“原总。”
那边许星的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嗯。”原叶轻声应了。
害怕许星提起昨晚,原叶双手不自觉的轻轻在西裤边缝上摩挲。
但许星压根没提昨晚的事,她直接说:“‘星辰‘是不是还在原总那儿?”
原叶微楞,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许星说的是什么,他轻轻抚了抚耳垂,“在我这。”
“我听助理说,原总耳朵发炎了,这‘星辰’一时半会还取不下来。”许星淡声说:“我打这个电话是想提醒原总,‘星辰’价值极高,还请原总小心保管。”
“……”
许星:“我一会让助理给您发一份宝石保养手册,还请原总务必要仔细看一看。”
“……”
或许是原叶这边半天没说话,许星皱了皱眉,“原总?”
原叶:“……知道了。”
得到原叶肯定的答案,许星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原叶:“……”直到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原叶这才确信,她只是为了这幅耳钉才在大清早给自己打电话。
她时隔两年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竟然是为了一副破耳钉!!!!
原叶抬手就想把耳钉摘下,但他刚碰上耳垂,就疼的“嘶”了一声。
他气急,直接把手机扔到一旁的座位上。
不就是一副耳钉吗???能有他重要??她竟一句话也没提起自己!!!
就算只是商业合作伙伴,也得客套几句吧???
生气!!!
*
星辰。
许星这边挂了电话就没再管,订购会之后,星辰订单暴增,她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办公室门被敲响,郑鹤轩走了进来。
许星站起身,给他泡了杯茶,笑着说:“酒醒了?”
郑鹤轩无奈的说:“昨天喝的有些多了。”
许星挑眉,“没想到郑叔也有喝多的一天。”
郑鹤轩酒量极高,她从来没见过他喝多的样子,从前她跟在他身后学调酒,亲眼看过他一个人喝倒了三四个男人。再后来两人一起工作,应酬中许星也从来没见过他喝多过。
她甚至觉得不管多少酒,郑鹤轩好像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并且一点喝酒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昨晚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郑鹤轩摇摇头,笑道:“老了,不行了。”
许星勾唇,“不是你的问题,原叶那个人,我就没见过比他更能喝的人。最主要是他那个人装,就算是喝多了,也装的四平八稳的样子,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出他喝多了。”
原叶偏执,从不肯让人看出他的弱点,就连醉酒的神态也不行。
外边都传原氏总裁原叶千杯不醉,和他应酬过的人都说从没看过原总喝醉的样子。在外边,这人就算喝的再多,也会装的衣冠楚楚的,像没事人一样和人谈笑风生,甚至还可以毫不退让的和人谈下一笔生意,一丁点利益也不肯让。
无人不感叹原总真是厉害,什么场合都能保持清醒,克制律己。
只有熟悉原叶的人才知道,他其实不过是强撑着,他会撑着直到进入他自己熟悉的领地,到他放心的人身边。
因为他一声坚不可摧的盔甲只会在熟悉的人面前卸下来。
这性格,也不知怎么养成的。
郑鹤轩垂眸看向许星,她唇上荡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洋溢着笑意,还带着一抹淡淡的无奈。
这语气,听着像调侃,但郑鹤轩和她认识这么久,他知道,许星这语气里分明带着似有若无的关心。能让她用这种神态说话的人,必定是她熟稔、放在心里的人。
郑鹤轩笑容敛了下去,他沉沉看着许星,轻声问:“星星,你还喜欢原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二:老婆给我打电话了!!开心心!!!
许星:请查收宝石保养手册。
原二:“………”生气气!!!!!
原二·行走的宝石首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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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Chapter 32
郑鹤轩话一出,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许星垂下眼,转过身子,看着楼下步履匆匆的行人,淡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郑鹤轩看了她良久, 才扯扯嘴角勉强笑着说:“我就是看你们最近好像走的挺近的。”
许星收回视线, 坐到电脑前, “原氏和许氏合作多年, 这些不过是推脱不了的商业交流罢了。”
她坐在电脑前, 红唇微抿。
郑鹤轩沉默了一会儿, 笑了笑, 移开话题, 转而说起工作上的事情。
郑鹤轩走后, 许星看着他的背影, 手上很久没有动作。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B市就入秋了。许星今天难得空闲, 就去湘水居看了看许寒。
许辰回来之后,许寒基本上都不管事了, 除了在院子里种种花草, 也不怎么出门。
许星过来的时候,许寒正在院子里浇花。
许寒一边浇花一边直接用手从泥土里将杂草拔出来,一点也看不出原来在商界中杀伐果决的样子,倒和街边养花逗鸟的普通人一样了。
许寒回头瞧见许星,朝她笑了笑,“星星回来了?”
许星上前接过许寒手里的花洒,说:“您倒是对这些花还有些兴趣。”
早年间,许寒从来不爱费神看护花草,他说这是浪费时间, 现在退下来了不管事了,性情倒是变了些。
许寒和许星往家里走,“这些都是你妈喜欢的洋甘菊。”
许星脚步顿了顿,“是啊,妈妈从前就爱养洋甘菊。”
不过那时候方慧身体不好,哪能亲自照料一院子的花,她就是养一两株在家里,心情好时就照看照看。
“从前没有时间,现在闲下来了总得满足你妈的心愿。”许寒顿了顿,“虽然她已经看不见了。”
许寒声音低了下去。
许星碰了碰许寒的肩膀,“妈妈能明白的。”
许寒给许星倒了杯水,转开话题,“你最近怎么样,星辰已经差不多完全接手了吧?”
“挺好的,这几个月效益还不错,郑叔帮了我很多。”
郑鹤轩在工作上还是挺有魄力的,这几个月星辰订单暴增,就连她有时候都有些忙晕了头,但郑鹤轩却能临危不惧,做事细密周正。
许寒笑着说:“他在许氏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呆的。”
不过,郑鹤轩选择去星辰做副总,许寒倒是没有想到。毕竟以郑鹤轩的资历,完全没必要压在一个刚出社会的小丫头底下,去一个分公司做副总。
许寒顿了顿,看向许星,戏虐道:“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新朋友?
许星抬眸看向许寒,瞬间明白了许寒在说些什么。
她无奈的说:“爸,我都这么大了,您不会还和其他人一样催婚吧?”
许寒挑眉,“我这不是催婚,只是你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生活上也要花点心思。”
事业固然重要,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女都和自己一样,为了工作忽略了生命中更重要的事。
“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人还不错,要不你们见见?”许寒试探着问。
“我不去。”
什么年代了,还玩相亲那一套?
况且她工作忙的要命,哪有时间去相亲。
“就是认识认识新朋友,爸爸也没那么功利让你必须马上结婚,但你要有这个意识,一直不接触外边儿,该有多无聊?”
“我不觉得无聊,一个人挺好的。”
许星是打心底排斥这种尴尬的见面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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