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实在不想再听一场活春宫了。
乐韶歌心力交瘁的想,听人墙角,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第二日醒来,乐韶歌便离开青墟城,直奔青墟城外西南三十里处——瀚海所开之道的入口。
早些时候,此地是海市——是瀚海中混沌之气外溢形成的亦真亦幻的虚境。有不少人打着自瀚海中淘得异宝的幌子,在此地摆摊兜售些练废了的丹药、法宝,坑骗瀚海观光客。久而久之,竟真形成了规模不小的集市。
作者有话要说: ①其实就是印度神话“搅拌乳海”。
……虽然少,但是我日更了!
……总之明天会写多些了捂脸
第35章
至今瀚海开道两旬有余, 已有无数不怕死的修士先后进入瀚海,却大都浅尝辄止,损兵折将的狼狈逃回。
修士们的冲动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此地凶险。所谓险中求宝, 没什么先到先得, 反而多得是先到者用尸骨为后来者铺路。
因此纵然来了, 也都不急于进入。先逡巡在此地打探消息, 等待合适时机。
常年混迹在海市里的奸商们, 于是查知了新的商机——卖消息, 骗寻宝客。
乐韶歌一落地, 便意识到自己起码被三拨人盯上了。
其中一拨人马倒是容易辨认——上辈子她曾被囚在太幽城, 对太幽城中有名有姓的高手记忆犹新。
陆无咎果然分派了人马驻守在瀚海入口。
以那变态的脾性, 恐怕已然驱使鬼傀儡甚至低阶弟子进瀚海搜集消息了。
至今仍未急着倾巢出动, 大约是还没搜集到关键情报吧。
……这人变态归变态,心思却很是缜密。
还有另一拨, 与其说是盯上她,不如说是意识到太幽城盯上了她, 故而也戒备起她来。
至于最后一拨, 则立刻蜂拥而上了。
虽查知他们没什么杀意,但乐韶歌还是长了个心眼,拔剑一挥,立下规矩,“说就说,不许近前。”她挥剑时立了道气障,却偏有人不信邪,伸手来试,瞬间便被那气障弹飞出十丈远。
乐韶歌本以为杀鸡儆猴, 这些人该退却了。谁知他们见那人落地后,心音反倒松懈下来,随即明显更肆无忌惮的打起了坏主意。
乐韶歌:……你们外境人是怎么回事啊!
“仙子莫慌,我们就是生意人。”便有个浓眉大眼的高壮汉子推挤着其他人,抢先上前,“和气才能生财,仙子不喜欢,我们就站远些说也一样。”
虽称着“我们”,手上、眼睛上却分明在排挤其他人,仿佛在说是我抢到了,去去,都别杵这儿碍事。
其他人仍不舍放弃,虽稍稍散开了,心神却仍盯着乐韶歌。
乐韶歌:……
乐韶歌一时竟生出些自己可能会被一茬茬接力割韭菜的微妙错觉。
所幸这时远处有人御剑飞来。
没抢到乐韶歌的一行人等,于是重整旗鼓,秃鹫争食般凶猛的成群扑了上去。
乐韶歌才要松懈,却忽就意识到不妙,正准备拔腿逃跑,却被面前大汉抬臂一拦,“别急别急!仙子来到此地,可是为了入瀚海寻宝?瀚海凶险啊,仙子您当真准备好了吗?”
乐韶歌苦于纠缠,赶紧使出杀手锏,“……我没钱。”
两句话功夫,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好巧,姑娘也在这里?”
——果然是萧重九。
乐韶歌内心天人交战片刻,脖子僵硬的回过头去。
萧重九已自飞剑上跃下,一手掐诀,一手背在身后,黑发翻飞,白衣猎猎,端的是英俊潇洒、从容不迫。
便落在乐韶歌身后三丈之处,笑眼弯弯,可近可亲的向她走来,“姑娘可是一个人来的?”
而后精确的停步在她所设气障之外。
……这距离感拿捏的!实在让人生不出哪怕丁点儿恶感来。
乐韶歌:……这世上处来舒服的成熟男人,为什么一个个的不是变态就是后宫王?
“是。”乐韶歌道,而后闪身一让,亮出一旁壮汉来,“正在听这位大哥解说瀚海凶险。”
壮汉自以为会意,忙道,“是是,公子可要一起听?”
他这话显然坏了此地规矩,立刻激怒了追在萧重九身后那一众“秃鹫”,便有人上前给他拆台,“他哪儿知道什么瀚海凶险?从没离开过青墟的田舍翁,逢人就吹‘在下是仙灵门外门高阶弟子’,‘瀚海开道,在下是最先发现的人……之一’,‘也是最先活着回来的人,呃……之一’!”
“他可不是第一嘛!进去缩了一刻钟就夹着尾巴逃出来的,还有谁能比他更快?哈哈哈……”
那壮汉脸涨得通红,“你们懂什么,瀚海里时间和外边儿不同。你们看是一刻钟,在下在里头却足足杀了三日!”
……
三言两语之间,萧重九已被奸商们重重围困起来,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争吵兜售。
乐韶歌心情大好。
然而听了几句,却不由同情起那个被围攻的壮汉——听心音可知,他虽确实吹了不少牛,可关于瀚海中事他却越说越真,然而众人只想围攻嘲笑他,谁管他究竟有没有被逼出实话?说到后面,他句句皆真,却句句被嘲讽得更狠,句句都无人信了。
到底还是心有不忍,又回头道,“你说你从瀚海里拾到了宝贝?”
她声音虽不大,可她开口时,众人只觉嘈杂争吵被寻隙擘开一般——竟不由就被她主导了话题。
那人才终于抢到辩解的机会,“自然是真!”
众人却又嘲笑道,“就是那个死了七个兄弟才从瀚海带出来一根的混沌永南针?你每天卖一根,你那七个兄弟岂不是每天都得死一遍哈哈哈……”
那壮汉却忽的冷静下来,缓缓眨了眨眼睛,转口道,“……你敢说混沌永南针是假吗?”
众人愣了愣,意识到失言,忙收敛起来,“……永南针当然是真,可你也不该说是你从瀚海里带回来的啊。”
“就是就是,明明是海市所产珍宝。不独你一人有存货!”
众人忽然便再度一致对外,转向了萧重九,“说到这永南针啊,那可是深入瀚海必备道具!”
“就是就是,瀚海太邪乎了。人一进去四面都是大树,那路转着圈儿绕,还不是这么转的。”便有人平地画了个圈儿。
“是这么转的!”又有人抢上前,竖着画了个螺旋。
“冷不丁一抬头,就见前边儿地皮朝上、树朝下。低头看看,原来自己踏在浮空岛上呢,头朝下的是自己!”第三人接力。
“没根永南针,大罗金仙也得晕头转向!”
“两人一根也不行!必须得人手一根。别看进去时是一群人,不定哪次回头,就只剩自己一个了!”
“给这位姑娘也买一根吧,公子!”
萧重九:……
乐韶歌:……
乐韶歌转向那大汉,“……我买一根。”
却不料萧重九竟也同时向那大汉伸手,“我也买一根。”
大汉哈哈笑着看向先前围攻他的众人,意气风发道,“爷爷我平日限售,每天只卖一根。今天心情好,就破例多卖一根!”
众人终于讪讪的散开了。
那壮汉这才敛了心神,对乐韶歌和萧重九道,“二位请随我过来吧。”
萧重九于是对乐韶歌朗朗一笑,“姑娘请。”
乐韶歌莫名就觉得自己又输了一阵似的,“壮士也请。”片刻后,忽的想起什么来,“壮士也是一个人来的?”
“是。”萧重九坦然笑道,“在下孑然一身,尚还未寻得同伴。”
乐韶歌:……
这个时候的萧重九,其实已经推到了两个女人——不,应该说是被两个女人推到了吧。
撩起陌生女人来,却还能这么要命的大方又清朗,也是种天赋。
乐韶歌依稀记得《九重元尊》里提过,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他的师父兼灭门仇人之女,也是他的真爱未婚妻。意外偷听到他的身世后不由分说的睡了他,而后一掌将他打下悬崖。当然,后来萧重九才知道姑娘不是嫌弃他,而是想从父亲手中救他。只是思路很迷。
第二个女人是他的义妹,为替他解毒而同他交合,却因知晓他只当自己是妹妹,交合时都戴着面具哑着声音装作陌生人。交合后毒性被过到她的身上,她便不辞而别了——当然后来得了旁的机缘,又平安回到他身边。
乐韶歌:……
仔细想想萧重九同他的女人们第一次结合,好像没一次是因为情之所至——不是为了救人就是为了被救,并且都是女人们芳心暗许,他只是迫于形势半推半就。等等,和未婚妻那次应该是真心的,结果完事后就被打下了悬崖……
……元尊他真的很不容易呀!
以及……交合真是妙用无穷啊。
乐韶歌心中忽就对萧重九升起一丝同情,一时看他的目光都不由微妙起来。
萧重九:???
两人随那壮汉来到海市深处一栋小木屋前。
……此地距离瀚海已极近,四下都是幻化不定的蜃景,天地昏暗无光,竟看不出是黎明将至还是黄昏临近。
乐韶歌听得出那壮汉心音,便不怀疑。
萧重九当无她这般识别人心的本事,却也能言笑如初,待以真诚。
那壮汉进了木屋,不多时便左手拿水晶球,右手拉着盲棍——牵了个盲眼少年出来。
乐韶歌的心猛的便揪了起来。
壮汉将水晶球亮给二人看——球只是容器,容器中悬浮的那根纤细如针的银晶,才是真的宝物。
乐韶歌只一眼就认出,那是祖师乐正子的遗物——祖师是飞升而非仙逝,说遗物似乎不大合适,但总之是祖师爷所留不错。
那是一件信物,持此信物者,可要求九歌门为他做一件事。
祖师爷飞升前曾提及此物——当年他为建立九歌门,向天借福,为此散出九根银针,许诺为天下做九件事。其中八件顺利完成,亦回收了八根银针。唯独第九根银针下落不明。
大道幽微,有求必应,亦有债必偿,这第九根针恐怕干系到九歌门的败亡,祖师爷要求后来弟子务必将它回收。
乐韶歌看着那球中银晶,一时竟有些恍惚,脑中莫名便浮现出些奇怪的念头——
她曾疑惑,萧重九重伤时为何会落入香音秘境。香音秘境隐世结界纵然已老朽破败了,可也不该让人掉落在九华山下啊!怎么说九华山都在秘境中央,哪有越过边界直接掉进阵眼里的?
可,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上一世萧重九就在此地,得到了这根银针。于是当他重伤濒危之际,银针中飞升修士的承诺之力将他送到了九歌门。可他不自知,而乐韶歌亦未查知。于是他在无意中提出了九歌门毫无准备、也力所不及的要求。于是乐韶歌为救他而死,九歌门因受他牵连而亡,舞霓为替他炼制苏摩甘露而深入战云秘籍,而诛杀“天魔”则成了他一统四境的最佳旗帜。
……
当她回神时才发现耳中一片茫茫之声——她竟在无意中开了耳识,听取了瀚海密林中她尚还听不懂的万物之声。
这时她听到眼前壮汉说,“这便是我从瀚海里得到的宝物。”
而后他轻轻的将盲眼少年推上前,“这是我的弟弟。他在瀚海出生,也算是我从瀚海里捡回的宝物。”
——那少年有着和阿羽一般无二的容貌。
“你们可仔细商议,各选一样带走。”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举手示意下这章后有多少人对阿羽脱粉……
第36章
那少年体内仿佛没有魂魄, 乐韶歌听不见他的心音,他的呼吸、血流,甚至听不见他走动时衣衫相摩、尘土扬起,微风擦上皮肤的声音。她耳中这少年仿佛由寂静构成, 一切声音沾染到它便都平息了。
乐修以耳朵听取世界, 便如普通人以眼睛观赏世界。旋律便是耳中世界的色彩。
一个毫无声息的人, 便如五色斑斓中突兀的空白一样, 是一种别样的鲜明。
这人竟让两个陌生人在他的弟弟和珍宝中做出选择, 实在是不合情理, 莫名其妙。
萧重九显然也感到意外。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逡巡许久, 才斟酌着询问, “你想让我们把你弟弟带走?可否告诉我们理由?”
汉子道, “你们选好之后, 我自然会告知。”
萧重九道,“那若我们不选呢?实不相瞒, 萧某人修道至今,最痛恨的便是抛弃亲人推卸责任。”
那汉子愣了愣, 萧重九这句话明显打动了他, 他似是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乐韶歌便疑惑道,“你怎知他是想抛弃、推卸?”
“眼下状况还不足以说明吗?”
乐韶歌:……
仔细想想,元尊他确实还有个毛病——选择性冲动。特别是在和女人有关的事上,譬如他和初恋未婚妻之间。从最后揭示的那些真相来看,一切矛盾归根到底就是未婚妻她柔肠百结却一言不发,而元尊他思前想后觉得她果然嫌弃他,背叛了他。
这么一想,阿九他的内心也许比阿羽更偏执些也说不定。
乐韶歌道, “他都说你选好后他便会告知原委,你先选完便是。”
萧重九不悦道,“我若选了,岂不是承认东西可以和人相提并论,随意挑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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