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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闺杀(破案)——鹊上心头

时间:2020-11-14 08:31:06  作者:鹊上心头
  “是啊,大理寺也是极好的,最起码不会被人骂作彩衣狗。”
  两人如此说来,时间便差不了些许,谢吉祥深吸口气,跟着赵瑞出了门。
  一步踏出去,衣袂飘飘,枝叶遥遥,正是四月好时节。
  但赵瑞的面容却迅速笼上一层寒冰,但凡有人被他那冰冷的眉眼轻轻扫过,都觉得浑身冰冷。
  小院外面,守着的是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二十几许的青年人,身上穿着干练的窄袖长衫,腰间一条软皮带,上挂一把青云剑,浑身皆是肃杀之气。
  见了赵瑞出来,那人先行礼:“世子。”
  然后才去对谢吉祥拱手道:“谢小姐,车已备好,请小姐车上坐。”
  此人是赵瑞身边的贴身侍卫,名叫赵和泽,从小陪伴赵瑞长大,最是忠心不过。
  谢吉祥点点头,同见礼,却未直接上马车,反而等在了阮家门口。
  青梅巷里,街里街坊,都是寻常人家。
  阮家大抵也是如此,同谢家一样的枣木门扉,隔开了巷子和院中,因着刚刚雨过,因此巷中安安静静,也听不见院墙之内半点风声。
  赵瑞陪在谢吉祥身侧,看她垂眸静立,便轻声问:“你猜谁去?”
  谢吉祥微微抬眸,往阮家院中的枣树上瞥了一眼,开口道
  :“莲儿。”
  果然,随着她话音刚落,阮家门扉应声而开,阮氏姐妹前后而出,阮莲儿直接来到谢吉祥身前:“吉祥姐姐,我去……认认母亲,桂哥儿去寻了父亲回来。”
  谢吉祥看了看哭红了眼睛的少年郎,叹了口气:“也好,咱们这就走吧。”
  两人迅速上了马车。
  因着阮莲儿一心都是母亲,无暇顾及自己,谢吉祥这才看清她脸上的伤痕,从右脸颊到嘴唇皆是淤青一片,可见打得不轻。
  她青白着脸,眼睛通红,嘴唇惨白,那双一向明亮的眸子里,只有无边的苦闷和疼痛。
  谢吉祥垂下眼眸,心里叹了口气。
  她轻轻伸出手,握住了阮莲儿冰冷的手指:“莲儿别怕,有我在的。”
  阮莲儿抬头看她,眼中却依旧没有神采:“吉祥姐姐,我娘那么好的人,谁会害她?”
  是啊,谁会害她呢?
  谢吉祥顿了顿,认真对阮莲儿说:“莲儿,此番我前来,就是为福婶一事,若你信我,可否把家中事同我讲一讲?”
  阮莲儿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说罢,她便颇为认真地回忆起来:“昨日我娘早上依旧起来卖豆腐,姐姐也知道,做豆腐的人家赚的都是辛苦钱,每日清晨,我同我娘早早便要起来,磨豆腐点豆腐,没两个时辰歇不下来,豆腐出锅之后,我娘就要担着扁担出去售卖。”
  福婶的豆腐做的很细致,豆腐软嫩细腻,没有那许多豆腥味,兼之又能送上门来,附近街坊都很爱买。
  因此每日两担豆腐,很快就能卖光。
  阮莲儿顿了顿道:“昨日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我娘回来后说今日是佛诞日,要去上香给我弟弟祈福,便收拾了几张烙饼便走了。”
  谢吉祥问:“什么时候走的?”
  “当时天气极好,头顶阳光灿灿,应当过了巳时正。”
  谢吉祥若有所思点点头。
  从青梅巷去金顶山上的金顶寺,步行至少要两个时辰,但若是乘城中马车行至金顶山脚下,则只须一个时辰。
  这种马车只需三文钱,倒是不算太贵,福婶因笃信佛法,经常要去上香,也不会特地去省这点铜板。
  福婶死亡的时间,大约从到了金顶山上到夜半落雨前,差不多就是昨日的下午和晚上。
  谢吉祥想到这里,突然问:“那阮叔呢?昨夜可在家?”
  听到谢吉祥问起父亲,阮莲儿脸色骤变。
  “他……他不在家。”
  不在家?
  “一夜都不在?”
  阮莲儿沉默片刻,最终开口:“夜夜都不在。”
 
 
第4章 慈悲语04更新:2020-09-02 09:09:18
  谢吉祥正待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谢吉祥只听外面赵和泽的声音响起:“谢小姐,阮小姐,皋陶司到了。”①
  皋陶司?
  谢吉祥没来得及疑惑,便直接跳下马车,抬头才发现他们一行人竟是直接进了大理寺一处偏院。
  白墙青瓦,竹叶飒飒。
  门廊之上,皋陶司三个大字闪着银辉,好似有千言万语,话尽人间悲喜。
  谢吉祥微微一愣,她从不知大理寺还有皋陶司。
  此刻赵瑞立于门下,面容清俊,修长挺拔,一身蔚蓝官服生生穿出几分飘逸,让人见之不忘。
  他定定凝视谢吉祥,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谢小姐,皋陶司请。”
  谢吉祥垂下眼眸,立即便知此处应是大理寺新设,所为何事倒是不便揣摩。
  赵瑞颇为淡然,引了几人从古朴的门廊下行入,叫了门口的校尉过来给几个外人登记。
  谢吉祥见那校尉虽穿着普通的青灰官服,身上也无特殊花纹,可整个人十分冷峻,身上皆是肃杀之气。
  谢吉祥心中一下有了猜测,领着阮莲儿在门口的偏房处写了姓甚名谁家住几何,这才跟着赵瑞往皋陶司行入。
  越往里行,越能知其中别有洞天。
  只是前堂后院都来不及查看,只那几个威武的校尉也吓得阮莲儿浑身发抖,缩在谢吉祥身后不敢吭声。
  赵瑞便直接对赵和泽点了点头,对阮莲儿道:“阮姑娘,从回廊处往后便是义房,此番还未征得家属同意,因此未做尸检之事,还请你多做权衡。”
  在家时他不说,可偏偏到了皋陶司中,让阮莲儿见了这严肃衙门才开口。
  阮莲儿心中惊慌,也确实对母亲的死有些不解,便哆哆嗦嗦问谢吉祥:“吉祥姐姐,你说……该当如何?”
  谢吉祥回头看她,见她虽然害怕,可却还是坚持着没走,便低声道:“你若想查清福婶为何而死,谁人所害,还是应当答应尸检。”
  阮莲儿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未曾多言。
  隔壁这一家子,母亲泼辣勤快,靠着一手点豆腐的绝活撑起一家营生,女儿乖巧懂事,儿子勤奋好学,当是异
  常幸福的。
  只可惜……
  只可惜没有摊上个好父亲。
  福婶的丈夫阮大整日里在外闲逛从不着家,便是回来也只管要钱,要不到动辄打骂,除了儿子的脸他不打,妻女的死活从不顾及。
  如今福婶如此枉死,他也不见人影,只得年幼的女儿出来替母亲申冤。
  着实是可恨又薄情。
  不过阮莲儿虽然心里害怕,对母亲的枉死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只权衡片刻便道:“我答应。”
  一旦说定,赵瑞轻轻摆手,便有个年轻的女校尉跟上来,直接跟在了阮莲儿的身侧。
  一行人顺左侧回廊往偏房行去,路上竹林密布,挡去光阴,让人瞧不清前程与归途。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一处异常冷僻的罩房出现在眼前,因做的是白事,这一片看起来异常冷清,连罩房上都没有挂牌匾,只草草挂了两只白灯笼。
  他们刚一到,便看赵和泽从排房里请了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出来,瞧着似刚睡醒。
  “怎么才来?还不够墨迹的。”来人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赵瑞。
  赵瑞对外人一贯没什么好脾气,若有人胆大包天惹到他面前,大多是直接就让亲卫处置,但对此人,赵瑞却难得解释一句。
  “家属不在家,只得请了年幼的小姐来,已经同意尸检。”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他拢了拢夹袄,弯腰把脚上趿拉的短靴穿好,这才吆喝一声:“殷小六,验尸格目取来,给家属讲讲。”
  一道明亮的嗓音回道:“师父,就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从罩房跑出来,他面容清秀,唇红齿白,竟有几分女相。
  叫殷小六的青年手里捧着验尸格目,先对赵瑞和赵和泽行礼,然后准确地看向阮莲儿:“阮姑娘,您请这里签字,若是不会写字按手印也是可以的,有什么疑问都可问我。”
  阮桂平日里在青山书院读书,回了家来也会教导姐姐,因此阮莲儿是识字的。
  她接过那验尸格目,简略看了看,越看脸色越白,最后整个人都抖起来。
  “如此都要做?要把人刨……刨开?”。
  “姑娘不用怕,若是不做的细致妥贴,咱们也查不出夫人死因不是?如此做,还是为了
  还死者一个公道。”殷小六看起来年轻,倒是极会安慰人。
  阮莲儿签验尸格目的空档,谢吉祥同那中年人见礼。
  赵瑞亲自给介绍:“谢小姐,这位是咱们皋陶司的一等仵作,邢九年邢大人,这位是本官特地请来的推案高手,谢吉祥谢小姐。”
  谢吉祥自不敢当什么推案高手,她对邢九年拱手道:“邢大人好,刑大人叫我吉祥便是。”
  邢九年那耷拉着的三角眼看都没看谢吉祥,却说:“年纪轻轻,倒是个老行家了。”
  谢吉祥微微一愣,转眼便笑了:“谢邢大人夸赞。”
  看那边死者家属同意验尸,邢九年便取了腰上的钥匙,去义房里面准备。
  赵瑞在谢吉祥耳边低声道:“此人是大理寺的最厉害的仵作,被圣上亲自指派而来,很有些手段。”
  谢吉祥点头表示听懂了。
  另一边的验尸格目刚好签完,赵瑞便道:“阮姑娘见过令慈之后,便在客间等下,这位大人会陪同你一起。”
  这边都安排好,就听邢九年在义房里面喊:“进来吧。”
  谢吉祥明显感受到,阮莲儿浑身剧颤。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谢吉祥一把握住阮莲儿的手,给她鼻子底下抹了些清凉油。
  阮莲儿就这么木讷地被她搀扶进了义房,刚一进去,扑面而来便是一阵阴冷的风。
  义房里面很宽敞,不过摆放了三张木床,左右两处角落都放着冰鉴,用来给室内降温。
  因着四面都是竹林,此处恰好是个凉爽地,用来做义房最是适合不过。
  最靠边的那张木床,阮林氏正安睡于上。
  她面色青白,人也略有些浮肿,更可怕的是脸蛋上划了好长一道伤口,此时看起来更是殷红刺目。
  一头长发简单盘在头顶,依旧湿漉漉,夹杂了不少河中泥沙,看起来脏兮兮的。
  邢九年突然张口:“小姐近些看,这可是你母亲阮林氏?”
  阮莲儿一下子哭出声来,她挣扎着要往阮林氏那扑去:“娘啊,娘!”
  那女校尉一把拽住她,不让她向前一步。
  “娘,”阮莲儿挣脱不开,只能伸手去抓,“是我娘,娘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
  “娘啊!”阮莲儿痛哭失声。
  谢吉祥也紧紧搂着她,无声给她安慰。
  赵瑞看了一眼女校尉,女校尉便立即扶着她往后退,谢吉祥便道:“莲儿,你出去等等,好让几位大人仔细查验,不会让福婶死得不明不白。”
  阮莲儿满脸泪痕,眼中满满都是绝望,她茫然地点头,就这么被拉扯出了义房。
  待人一走,邢九年立即道:“干活吧。”
  此时义房中一共五人,都是老手,便也无所顾忌。
  邢九年领着小六穿好罩衫,谢吉祥也取出自己的罩衫套在身上,她在头上戴好帽子,口鼻处戴好面罩,便算准备妥当。
  她这一番打扮,跟邢九年似乎没什么不同。
  邢九年满意地看她一眼,对站得不远不近的赵瑞道:“这位吉祥姑娘可比你老练,也没你那么瞎讲究。”
  谢吉祥看了一眼赵瑞,见他在口鼻处捂得严严实实,颇为无奈:“世子您要不出去等。”
  赵瑞有些洁癖,对各种杂混的气味更是敏感,根本不肯往前凑。
  赵瑞却摇了摇头:“不用,开始吧。”
  无论按察使司还是刑部,也无论大理寺还是仪鸾司,尸检皆有体统。
  邢九年主检,他便领着小六一起给死者上香,待在案头点上两柱白蜡,才对小六说:“永丰四年四月初八,阮林氏案格目。”
  他说一句,小六就迅速写一句。
  谢吉祥不是仵作,她只站在另一侧,一边仔细查看阮林氏身上的伤痕,一边在心中反复推敲。
  邢九年先指了脸上:“左侧面部有划伤,长约一寸半,非刀枪斧钺,应为山石。”
  他既然是一等仵作,眼力和经验可见一般,这些外伤一眼便知。
  仔细看完脸上的伤,邢九年又查验四肢。阮林氏身上有多处划伤,因伤口中有细小碎石,便是在河道里泡过,也依稀有存留,倒是并不难定证。
  他斟酌片刻,对小六道:“四肢伤共十八处,皆为尖锐山石刮蹭,应当为高处坠落。”
  这些都看完,他才开始仔细查验阮林氏的面部。
  这一看,他却微微皱起眉头。
  只见淅淅沥沥的血水从阮林氏的鼻腔内缓缓流出,她怒张着眼,那血水仿佛血泪一般,让人心中惊颤。
  有道是枉死不甘,遗恨绵绵。
  那血水如同血泪一般,在诉说着逝者的死不瞑目。
 
 
第5章 慈悲语05更新:2020-09-02 09:09:18
  这场景看着很渗人,不过对于经验老到的一等仵作来说,都是小事情。
  就看邢九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用小木盒把她鼻腔内的血水收集起来,凑在蜡烛下查看。
  说是血水,其实血色并不浓,其中夹杂着细碎的泥沙和小石子,也并不十分显眼。
  邢九年办事很讲究,他特地让谢吉祥也看了看,问:“丫头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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