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一下子坐直身体,“你说那个冒泡儿的水域就是孟喜滩?”,心说难怪会遇袭了,那里河道狭窄,随便来个人,开条快艇,拿上武器就能抢劫,不像这里水势平缓,河道宽阔,加足马力尚有逃脱的可能。
P.N抬手猛吸一口烟,将烟蒂扔进保镖递过来的烟灰缸,低笑了声说:“当地人把你说的那种水称之为‘泡水’,经验老到的操舵手碰到水面冒泡的情况会更加小心谨慎,因为代表水下有急流和暗礁,稍有疏忽,船就会触礁,轻则搁浅,重则沉没,从而沦为江匪的盘中餐,任人鱼肉。”
祝愿突然觉得头疼,“袭击我们的人是江匪,不是魏学林的人?”
“魏学林在取到货之前,估计是最不希望我们路上出事的人”,P.N凝目远眺,“沙爷放出风声,这一路不知会有多少人闻腥而至,孟喜滩遇劫只是开始,现在也许就有劫匪藏匿在树林中,子弹随时可能飞来。”
祝愿被他说得心中极其忐忑,她忍不住向岸上郁郁葱葱的密林瞥了眼,恨不能向孙悟空借双火眼金睛,好看破迷障,“极总,咱们赶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吧,坐在甲板上,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人做靶子吗?”
P.N微微一笑,“从此刻起,已经没有安全可言,就算你能躲过飞弹,绝对躲不过水*雷。”
“水*雷!?”,祝愿跳起来,“不行,我请求更换路线。”
恰在此时,货船减速停靠在一座简陋的栈桥旁,P.N起身手指栈桥,“给你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马上走。”
求生欲的驱使下,祝愿挪动双脚,等她回过神,狼狈不已地转身回望P.N,“我说过来金三角是为了寻找真相,没得到答案前,我不走。”
“是吗?”,P.N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密集的枪声响起。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祝愿看到河面腾空的水花和人类的残肢。
落日将一切染上鲜血的颜色,浓艳的红色刺痛了她的双眼,短暂失聪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仅仅凭直觉举起AK47,向泯灭人性的匪徒射出愤怒的子弹。
☆、陆贰☆昭然若揭
如何逃出生天的,祝愿不知道,她只知道AK47的子弹打光了,跌跌撞撞在林中奔跑,没留心从树上垂下的藤萝,被绊了个跟头,翻身坐起,有人踢了她一脚,“行了,别跑了。”
祝愿抬头愤愤看了眼,是P.N那张扑克脸。
跑路不宜起争执,她默默咽下这口气,盘腿填充弹药。
P.N等她把子弹全部压进枪膛说:“走吧。”
祝愿跟在他后面嘟囔,“就我们两个人去交易像话吗,魏学林能信?还有桑达他们留在货船能应付得来吗,不能沙爷让我们炮灰,你就让手下炮灰吧?”
“不想做炮灰,就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一样,桑达也一样”,P.N听声辨位,拨开丛生的蕨类植物,一条被出没野兽踩出的小道露出来,“这边走。”
祝愿紧随其后,“你不会踩过点吧?”
P.N反问:“在约翰内斯堡打过猎的人会不懂?”
祝愿愣了一秒,随机应变,“看样子你对我做过一番‘了解’,那你应该知道我打猎不求结果,只求姿势好看,能拍出精彩一刻的照片上传社交网站就行。”
P.N嘲她,“我很佩服你无知无畏的精神,但动真格,你最好懂点常识。”
祝愿切了声,“我不过问一句,瞧你这一顿说!”
P.N停下脚步,折过身,祝愿收势不及,差点儿撞上他,“又怎么了?”
原始雨林结成密不透风的穹顶,漏下一星半点儿天光在P.N黑沉的眼睛里跃动,他定定看着对面一脸无所谓的jiva,忽然笑了笑,声音低低地说:“真是人傻胆大,你不用拐弯抹角问,我一并回答你,听好,技不如人,就老实做垫背的,成王败寇,没什么炮灰不炮灰,一切都是机会,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这片土地没有捷径可走,每一个人都拿性命在拼,否则你以为凭你几句甜言蜜语沙爷就会把你视为心腹?”
祝愿被他说得没脾气,张张嘴,找不到话回。
P.N冷笑,“什么故人之女,说得好听,转眼把你丢进修罗场自生自灭,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要做的不仅仅是杀出一条血路活下来,还要向沙爷纳投名状。”
祝愿傻眼,“投名状……我救了他儿子,这还不够?”
“你知道沙爷没过明路的私生子有多少个?他会在意一个废物儿子?”
祝愿彻底无语了,P.N看她一眼,“杀掉魏学林,向沙爷纳投名状,你我都能更进一步。”
“沙爷这么对我们,太让人寒心了,我们为什么不和魏学林结盟,联手对抗他,我相信还是能争出一片天地的。”
话音未落,祝愿藏在猎装口袋的一把手*枪不知怎么到了P.N手上,正抵在她的眉心。
“为什么?”,她不甘心,又问,“你对沙惕就那么忠心不二?”
P.N眼中漾着笑意,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般忍俊不禁,“你要搞清楚,设局的是沙爷,入局的是魏学林,魏学林注定会输,你倒戈他,不是找死吗?不如我现在送你一颗子弹,早死早超生。”
祝愿举手投降,“别开枪,我说说而已。”
“那就少废话,跟上”,P.N撤回手*枪还给她,转身向前走。
祝愿将手*枪藏好,跟在他后面继续赶路,突然左前方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飞过,甚至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我去,什么鬼东西?”,侧身闪避,脚踩到一段生满青苔、湿滑的腐木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她“呸呸”吐出带着树叶腐烂味的泥土,挣扎站起来,P.N回头看她,“野鸡你也怕?”
祝愿怒从心头起,“你不用冷嘲热讽,没有你我照样能走出去,你牛什么?”
P.N嘴角挑起一抹嗤笑,“这里是我特意挑选的狩猎场,自然环境、地形地貌都牢记在心,不熟悉的人想活着走出去你做梦呢?”
祝愿哑火,垂下头像聆听训斥的小学生,为了活命得忍。
P.N看她无可奈何吃瘪,懒得与她计较,“我们脚下走的路是兽道,相对安全,我在前面开路,你专心跟上,踏错一步踩进陷阱,跌断腿你就留下自求多福。”
意思是别指望他救?祝愿撇撇嘴,“今晚是平安夜,你就别反向毒奶我了。”
她表面不屑,行动上小心起来,紧紧跟随P.N,在幽暗的树林中跋涉,他们爬过一堆石头,被倒在地上,粗得像一堵墙的大树拦住,P.N动作麻利地单手撑着树干越过去。
作为练武人士,祝愿不甘落后,她助跑两步也越过去,但由于不熟悉环境,落地时发生悲剧,一片横生的桫椤树叶子戳到她的眼睛,她“啊”的一声平摔出去,正好滚落到P.N脚下。
地上很多碎石块和枯树枝上,祝愿全身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她一动不动躺着,等着疼痛过劲儿。
“起来,别装死”,P.N看手心内侧的腕表,“时间紧迫。”
特种兵戴手表,表盘朝内,从军的习惯根深蒂固,即使落草为寇也依然保持着,祝愿不着痕迹瞄了眼他的腕表,咬牙忍痛爬起来,一声不吭接着赶路。
耳朵听到隐隐的水流声,再往前走水声越来越大,她拨开一丛水椰子,一条瀑布出现了,因为是旱季,规模略小。
P.N朝一棵生长在水中的榕树走去,祝愿快步跟上,走近发现榕树上拴着一条小船。
P.N率先上船解开绳缆,祝愿随后上去,船摇晃起来,她立刻坐下,P.N给她船桨,祝愿装傻,“干吗?”
“划船。”
“我是女的,你就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P.N冷眼看她,“你射击比我精确?”
祝愿顿时不吱声了,老实接过船桨,坐到船尾开始划船。
P.N则用标准的军姿蹲在船头,俯身从船底暗槽取出一个看上去很沉重的黑色箱子,输入密码,箱子咔哒一声打开,祝愿伸脖子偷瞄,貌似是一把被拆解的枪。
当P.N组装枪械时,祝愿替他看表计时,耗时极短,她暗暗乍舌,好厉害,来金三角前,曾在特种兵猎人集训学过拆装枪支,一把手*枪她用了10秒,而P.N组装的这把是重型狙击步*枪,他居然只用了19秒多一点,离开部队五年,看家本事还没丢,实在令人respect,可怕呀。
重狙组装好,P.N坐姿持枪,眼睛贴着瞄准镜,枪口对着密林搜索。
祝愿心想坐姿射击稳定性次于卧姿,估计条件所限,不得已而为之吧。
P.N很快进入状态,几乎听不到呼吸声,手臂肌肉的张力也控制到最佳状态,他食指指尖轻触板机下缘,随时准备击发狙击*枪。
用练武的说法是他现在人枪合一,祝愿觉得不能被比下去,赶紧调整呼吸,配合划桨的动作,吸一口气,酌量排出,再徐徐吸入,维持稳定的呼吸节奏,除了桨声,整条小船动而若静。
P.N将声音压到最低限度,“鱼上钩了。”
祝愿一激灵,低声问:“魏学林的人?”
“嗯。”
听到回答,祝愿呼吸一下子乱了,“虽然当时情况危险,桑达好歹是一船人在战斗,现在就我和你两个人对付魏学林的大批人马,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又不是超级英雄。”
“你大可放心,魏学林会等到验明真货再动手,注意呼吸,继续操桨。”
P.N的指令祝愿接收了但离执行还差点距离,她心里乱糟糟的,还紧张,一想到在阴森可怖的树林里有人在追踪他们,她就烦得不行,哪里还肯好好划船,像老牛拉破车,龟速前进。
天色暗淡无光,潜伏在茂密丛林中的河流仿佛无底洞,祝愿机械地划船,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尤其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她有点儿泄气,心里把沙惕骂了八百遍,老狐狸,我等你倒台那一天。
P.N感觉船速减慢,低声警告,“你还磨蹭,错过接应我们的人,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祝愿怔了怔,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真的?有人接应我们?哈哈哈,这简直是我听到最好的消息!“,她自如切换尊称,拍马屁道,“极总您说得对,我要加油划船了,不能耽误大事。”
P.N这针鸡血打得好,小船以1.5倍速飙行。
“水下有暹罗鳄,你小心划船。”
“好好好,啊,啥!?”
一直尾随二人的探子给连越报信,连越收到,向魏学林传达,“P.N和jiva两人安全从货船撤出,目前已进入柯拉山西麓,正向‘胡志明小道’移动,但众所周知,‘胡志明小道’如何走,一直是个谜,越战时,美国花力气轰炸这条从老挝到越南的补给线,都没有达到目的。”
魏学林笑道:“你没经历过越战不了解情况,美国佬仗着飞机大炮只会狂轰滥炸,他们不知道越共开辟的这条秘密补给线并没有一条固定不变的具体路线,它有主路有支路,还有捷径和各种旁门左道,哪怕炸掉一条路,还有其它的路走,P.N大概想利用其中一条通道潜入越南,你吩咐探子跟紧他们,注意不要被发现,P.N手中的枪比阎王的催命符还要准。”
“是”,连越应道,布置完任务,他回到魏学林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魏学林了然:“你有话说?”
连越恭敬道:“魏先生,现在世道不好,我的公海赌船不知道还能运营多久,您曾答应过我,只要我助您一臂之力,事成后,您会把P.N名下的赌场交给我打理。”
“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
“多谢魏先生。”
连越本是骑墙派,游走在魏学林和车蓬之间,车蓬被沙惕除掉后,他明显感受到威胁,彻底倒向魏学林,两人在大陆的人脉关系有交叉,为了共同利益,他们结成一派,互通有无。
对方有什么目的,二人彼此心知肚明,合作不怕有所求,就怕另藏心机,敲定利益分配,才好进入正题。
魏学林想起一事,问道:“佟少民的麻烦解决了吗?”
连越点头,“已经没事了,他的黛兰俱乐部重新营业,歌舞依旧。”
“都是沙惕那废物儿子谭明杰惹出的祸,他贸然前往大陆,引起公安的注意,导致全市戒严,否则吴尼哆的刺杀行动怎么会失败?”,魏学林怒道。
连越说:“也不算失败,姓宋的还是归西了,虽然大陆公安压着消息不放,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佟少民带话说‘大人物’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敦促我们赶紧找‘代理人’建立新的地下钱庄。”
魏学林也觉得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说:“由jiva来做白手套再合适不过,找机会把她的背景资料交给佟少民,‘大人物’点头的话,这件事就一锤定音。”
连越犹豫道:“jiva倘若得知丁英陷入绝境命丧大陆的原因,岂会和我们联手?”
魏学林笑,“最希望丁英死的人是沙惕,他怕丁英的势头压过自己,就使了一个损招把丁英骗到大陆交易毒*品,丁英注定会引火烧身,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利用一把,给日后能帮助我们的人送个顺水人情?jiva很聪明,她不会在陈年旧事上浪费时间。”
连越暗忖,“大人物”拿丁英祭旗,果然步步高升,而今夜又一个好时机来临,P.N做牺牲品祭旗那真是……想想就激动呢。
就在祝愿觉得这条河长的没有尽头时,前方亮如白昼,细瞧,是车前大灯发出的亮光,目测有十来人整齐站在岸边迎接他们,不,确切地说迎接他们的老板P.N。
☆、陆叁☆前往陷阱
祝愿跟在P.N身后狐假虎威过了一把黑道老大瘾。
眼前三部车一字排开,路虎卫士开路,丰田皮卡殿后,她和P.N被接应的人毕恭毕敬请上中间的防弹吉普车,这前呼后拥的感觉实在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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