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舜华慢悠悠点头,微微展颜,“哦,那你是准备作画呢?还是作画加题诗?或者作赋?”
博尔济吉特庶妃登时苦了一张脸,“你可放过我吧,我满语都说得不大流畅呢,还作汉人的诗,真是难为死我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皇上一样,精通多种语言的。”
富察舜华笑意粲然,“那你可真是,就一盆咱们都不喜欢的花,你邀我来瞧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直接说,我想你了,咱们聊天吧。”
博尔济吉特庶妃面色微红,有些扭捏,“这不,听着风雅一些嘛。”
忙摆手,叫人将花都撤了下去。
“不过这菊花到时候做茶倒是不错,等开得差不多了,摘下来,晒干做成菊花茶,还能发挥一点余热,给人下下火。”
“那你到时候拿来,我叫墨竹给你做,她做花茶果茶的手艺,是跟着她额娘学的,她额娘就是专门的制茶师傅,厉害着呢!”
博尔济吉特庶妃眼睛眯成了月牙,“好呀好呀。”
“对了,你晓得不?就上次那事儿,乌雅氏害你被贬那事儿,你宫里那个宫女不是吃里扒外但因为爆出了乌雅家的事儿,保全了性命,被赶出皇宫了?”
富察舜华将手上的果茶放下,已是要见底了,伊娜抿抿唇笑了,又给她换了一杯。
“怎么了?打她离开,我就再不关注她了,是死是活,与我无干。”
她抬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博尔济吉特庶妃身上,“听你这意思,她在宫外又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对面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我只能说她活该啊!她被撵了出宫,裕瑚鲁家恨她为保命嘴快,没了把柄,无法要挟乌雅家,她又只是个庶女,没几日就被她父亲嫡母打发出去,嫁了个酒色之徒,乌雅家被她告发,家中撤职的撤职,进牢的进牢,恨死她了,找到她丈夫,不仅给了两个娇媚妾室,还给了银两,那男人,现如今日日对她打骂呢!”
“不过那彩玲也不是个泥人性子,人家敢打她,她就敢半夜拿着花瓶把烂醉的那人打得半死,待他好转就再打一顿,现在家里可是一地鸡毛。”
富察舜华轻笑:“过得好坏,是她的造化了,左右我放过她了。”
“她也真是够狠,抛开她背叛我这一层,我欣赏她这样的性子。”
像她前世,家暴都是屡见不鲜,如果被家暴的女人各个都能有彩玲这样的狠劲儿就好了。
等快好了,再打一顿。
“她人糊涂,但危机之时,脑子也转得快,心里也有些成算,当初出宫,虽拿了体己,又受了不轻的伤,但接着皇上的口,避开了众多太监的盘剥,保下了大半的财物,又把消息瞒下来了,没给她家里传话,拿着银钱托采买的太监找了个客栈养了几日的伤,又赁了个宫中副总管买下来的小院,痊愈后才回家,被嫁出去,怕是她求之不得。”
第55章 无题
博尔济吉特庶妃也挺欣赏这样的性格, 但她的人品,真不敢恭维,“切!能和乌雅氏那样的蛇蝎心肠讲条件的, 自然就带了一股狠劲儿, 如果她的德行能好一些就好了。”
“而且她性子浅薄, 蠢得厉害, 但凡她人品过关, 把她拿住了, 就是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
富察舜华望着窗外的万年青盆景,点点绿意漾开, 满眼金黄的秋日里, 叫人无端心情舒泰。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她又是大口灌着果茶,“这样的人, 轻易不好拿捏, 稍有不慎, 便会反噬己身,我可不敢用,偏偏有那股狠劲儿, 却蠢得很,更是吓人了, 我可没那魄力。”
对面的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银铃一般清脆,“说的也是啊。”
富察舜华乜她一眼,好笑道:“你倒是对她上心,非得看着她跌落到泥里才浑身舒爽?”
博尔济吉特庶妃扬起脖子,像孔雀一般骄傲,“这是自然, 咱们两个谁跟谁,好姐妹,她背叛你,靠着乌雅家的那些破事全身而退我早都不爽了,非得看着她的下场惨淡我才甘心!”
握住她的手,富察舜华叹气道:“劳你费心了。”
对面的姑娘笑意更是真切了几分,像个小太阳,“这有什么?咱们两个关系谁跟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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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回到景阳宫,漾月就过来了,贼兮兮的。
她悄声道:“主子,前朝那边儿,对乌雅家的处理下来了,先前不只是给乌雅大人以教子无方的理由撤职嘛,但是皇上那儿,一直没空处理,只交给底下人,底下人摸不清皇上的态度,就慢慢地查,直到拖不起了,皇上也腾出手了,上了折子,乌雅庶妃的兄长原本只是因为有嫌疑进了牢房,这下好了,事情全部查明,皇上直接削了他的官职,流放西南三千里,日后三代,子孙不得与试,但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放没说。”
“而且,证据中表明,乌雅家的老大人,的确和她卖官鬻爵没有关系,因此乌雅家虽元气大伤,仍是逃过一劫。”
富察舜华托腮道:“我记得,清律例中明言,凡除授官员,须从朝廷选用,若大臣专擅选用者,斩,虽有专门的捐官制度,可捐纳的钱也是要上交国库的,他收到了自己腰包里……”
她轻笑:“皇上到底还是留了一线,只是,看起来比人死了强,但还不如她兄长人没了呢!”
光一个三代不得与试,这乌雅家嫡长一脉,那就是废了。
尤其是他们还尚未分家……啧啧!
也就是说,把隔房的都连累了。
就算是满军旗科举较之汉军旗简单不少,现在制度越发健全,满洲也得科举啊。
科举还有鄙视链呢,举人瞧不上白身捐官的,举人补缺的被同进士鄙视,都是正常现象。
同进士不同进士,如夫人不如夫人,但他们连做个童生的资格都没了。
至于捐官?
更别想起来了。
捐官大部分都是清闲职位,想升上去,对于没能力的人,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乌雅家,这是废了啊,若无契机,怕是要就此没落了。”
这契机有许多,最关键的,那就是乌雅氏的孩子荣登大宝了。
可光凭着她和乌雅氏一族的恩怨,她就不能叫乌雅氏的孩子登上帝位了。
万一人家护短,折腾她和她们家怎么办?
她倒是极为属意太子继位的,现在看着就是个有礼貌守规矩的孩子,就是她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啊。
而且康熙活的太久,他的太子也做了几十年,底下的弟弟又长成,父老子壮,父子间相互猜忌,加上康熙有意打压,种种原因下,逼得太子性情大变。
储君与帝王的矛盾就在于权利,此消彼长,永远不可调和。
诶?等等,刚刚想了什么来着?
说不上话?
她微微皱眉,她记得,太子胤礽,有个亲姨母入宫来着。
不是僖嫔赫舍里氏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元后亲妹,太子的亲姨母,封号平妃。
貌似,也是康熙一朝的早期的高位嫔妃之一。
算了算了,人家有亲姨母,她凑什么热闹?
她抬头,“漾月啊,你知道,仁孝皇后娘家赫舍里氏一族,家中有适龄的女孩儿吗?”
漾月瞪大眼睛,一怔,听明白了,挠挠脑袋,“啊?奴婢记得,记得好像没有够选秀年纪的,若是有的话,其实今年七月那场选秀,就该入宫了。”
“若是奴婢所记不错,仁孝皇后家还有个庶妹,今年才将将十一岁的年纪,今年未参加选秀也属实正常。”
她转头,“可是,不是有许多的秀女,都是直接入宫待年的吗?等年纪到了,再行侍寝。”
“倒是,原也有,但那时候,皇上的年纪也不大,像是张庶妃,比皇上的年纪还大上两岁,在仁孝皇后大婚前就入宫了,现在,入宫待年,应当不能了吧?”
富察舜华摆弄着襟口的珊瑚串子坠白玉仙鹤压襟,轻轻一笑,“怎么不能呢?要知道,景陵可是要竣工了。”
每一年仁孝皇后的忌辰,康熙都要亲去巩华城祭拜,而后风尘仆仆、满心失落地回来。
除开忌辰,一年都不知道去多少次了。
明年若棺椁入了景陵,纵然陵寝地门不关,却也连看棺椁的机会都没了。
赫舍里家如今是索额图当家,不着急才怪了。
“等着吧,也该入宫了,储秀宫,也该迎来它的新一任主人了。”
康熙在世时,共封了三位皇后,第一位便是从大清门而入,走御道的元后赫舍里氏,第二位便是继后钮祜禄氏孝昭仁皇后,而后便是本就是后族出身的佟氏孝懿仁皇后。
如今,钮妃,佟氏都在,如何能少得了赫舍里家?
太子渐大,赫舍里家自然坐不住,想要以情动之。
且,后宫里,钮妃与佟贵妃,两人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太过不稳定,不如三足鼎立的好。
就是这小赫舍里氏,年纪太小,不大当用。
还是后来四妃上去了,钮妃成贵妃,佟氏为皇贵妃,才相互掣肘。
关于康熙朝的记忆实在是有些混乱,她也梳理不清,干脆不想了。
丛双闻言,眼神闪了闪,上前轻声道:“主子这话,倒是没错的,奴婢与梁总管是同乡,今日,内务府已是叫储秀宫的人开始打扫整个宫室,开始添置摆件儿了。”
漾月捂住嘴,柳絮亦有些吃惊,“这……才十一岁啊。”
“也太着急了吧?”
后廷争斗,亦是前朝的政治博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眼看着皇子们一个个长成,他们家如何不急?
秋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捧着香胰子和干毛巾等物,“主子洗洗手吧,该用酒膳了。”
摘下手上的镯子戒指,扔在一旁,洗了手,道:“今夜是哪一宫?”
“是新入宫的万琉哈庶妃那儿,她虽性子有些木讷,但容貌甚美,就是周身的气度,叫人难言。”
万琉哈庶妃是这一届秀女中容貌最出挑的,比全盛时期的荣嫔差了那么一分意思,也比她们主子艳丽中带着清冷的精致容貌差了三分,万琉哈庶妃是真正的妖艳,却流于媚俗了。
但这,也足以吊打皇宫中绝大部分宫妃了。
哪怕年轻时素有美名的僖嫔,也不如她。
富察舜华想不起这个万琉哈庶妃是哪位,反正比起康熙三位皇后,还有四大妃,还有几位贵妃,想来不起眼得多。
“最近这一批秀女,这位万琉哈庶妃凭着出色的容貌,是拔得头筹的,其次就是纳喇庶妃,她姓哈达纳喇,现在啊,咱们宫里姓纳喇的,都有四位了。”
“惠嫔娘娘是叶赫纳拉氏,通贵人是乌拉那拉氏旁支,还有个新贵人,是辉发那拉氏,这又来了个哈达纳喇氏。”
富察舜华擦干手,揉揉眉心,“真是大姓啊,分支就这么多。”
“看来这位万琉哈庶妃是真老实,不然荣嫔也不能这么抬举她。”
“钟粹宫常庶妃,永寿宫的孙庶妃,延禧宫赵庶妃,永和宫纳喇庶妃,承乾宫……牛庶妃。”
她一乐,眉眼弯弯,搭着秋云的手走到了膳桌前,“这佟贵妃一贯骄傲,自恃年轻貌美,一向笑话荣嫔和惠嫔接着年轻宫妃固宠,怎么?她这是脑袋回过路了?”
丛双为难道:“贵妃的心思,咱们上哪儿猜得透?”
富察舜华笑得更是厉害,“是了,贵妃的心思,仿佛羚羊挂角一般,灵光一现,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墨竹带着人上了菜,“晚上就用一些清淡的,鸡丝粥,奶香小馒头,酸辣土豆丝,油盐炒枸杞芽,素馅豆腐箱,龙井虾仁,都少油少盐,按您原来吩咐的来的,”
看到这一桌菜色,富察舜华喜得眉开眼笑,“还是你懂我心思,满十八了,身体竖向不长了,吃的再多点,就该横着长了,该控制饮食了。”
秋云不赞同道:“您其实不是显胖的人,略略有些吃不胖的体质,哪用得着如此?菜里没了油盐,哪还有什么滋味儿?”
“对身体好啊,油盐吃多了,你以为就好了?咱们家府上的那个厨娘,胖胖的那个,记得吗?原本来府上的时候,我喜欢她做得火腿炖肘子,见了她一面,那也是身量苗条纤细,才进了厨房几年,就从上到下一边粗了?”
“人家喜欢吃喝富足的日子,无所谓,我不行的。”
想到自家主子爱美的性子,再想想她的话,也有道理,不再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捋了大纲,看到了平妃,我才想起来,确实,太子登基,尊女主为太后这里,过于理想化了,人家是有亲娘的,而且女主没有养过他,宫里以后还有亲姨母,女主和太子两人的剧情十分有限。
除非女主对他有大恩,否则女主一旦有了儿子,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康熙,不过他针对的,是自己弟弟罢了。
女主有儿子,其实许多人纠结的点就在于,女主儿子登基,还是太子。
可作者不想写太子歇斯底里的剧情,看过他的一生,其实有些意难平,但剧情需要逻辑,就没办法。
康熙实在活得太长了,这是太子被废的主要原因。
我先写下去,再捋捋大纲,改一改,看看以后怎么发展吧,实在不行,就只能让太子在最适合的时间领盒饭了
决不做太子被废或死的推手,这是底线。
不然女主就不是女主了。
就这样吧,想了好久也没个头绪,脑袋有点疼,先去码字了
第56章 彩缎
金秋九月, 康熙下旨,令一等公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四女下月入宫待年, 享贵人待遇, 入住储秀宫。
圣旨一下, 后宫哗然,唯有富察舜华几位猜到了康熙心思的,还能坐得住。
“不止呢,皇上还下旨, 命博尔济吉特庶妃迁出寿康宫,去咸福宫居住, 说她到底是宫妃,不好久居于皇太后宫中,咸福宫离着寿康宫颇近, 博尔济吉特庶妃虽不愿意,但也应下了, 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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