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四阿哥却是想到了从前她的作为,眸色一厉,“你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别做一些无谓的事情,连累了一大家子,你安安分分的,到时候,我依然会履行承诺,接你出宫荣养,比宫中的日子不强了许多?”
“宫里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你就愿意一辈子对着别俯首帖耳的?恭恭敬敬跪下称臣?”
看他神色依旧无动于衷,德嫔冷笑,啐道:“真是个窝囊废,我乌雅新禾,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怂包?我当年若是你这样的性子,就不会如今站在这永和宫,珠围翠绕,婢仆成群了!”
她拉住四阿哥的衣袖,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明明有佟氏做后盾,为什么不争一争?你是皇上孩子中最年长的一批,本就是有力的角逐者,后来的皇子,再不会有你这样的优势了。”
“太子眼见式微,大阿哥气焰正盛,可以皇上的疑心,会容忍他到几时?是把太子斗倒那一日?还是什么时候?三阿哥如今又遭了厌弃,背负不孝之名,那时候你就能出头了啊!皇上年事已高啊!他还能有几年?”
“你就想想,旁的人如果上位了,会容得下你吗?会容得下弘晖吗?你们一家子怎么办?你想过的吧?”
四阿哥紧抿着唇瓣,额上青筋暴起,忍了又忍,“你住嘴!”
“再这么口无遮拦,叫汗阿玛知道了,便是你生了两个皇子,都保不住你!”
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去。
被儿子斥责,德嫔却是不恼怒。
看着他的背影,反得意笑道:“你若是有想法了,随时来找我。”
她生出来的,她难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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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出了永和宫,眼神变了几变,才对着刚经过的一个内侍道:“看好她!”
那内侍未曾答话,身子却更弯了。
回了四贝勒府,他握紧了拳头,眉心狠狠地皱着。
心动吗?
说实话不可能不心动,可是他身后一大家子人,就算日后一定会卷进漩涡中心,但至少现在尚是安全,可若叫她出手,一旦暴露,那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再是心动,也要多方衡量轻重。
这时四福晋走了出来,见他正出神,不免忧心,问道:“爷,刚从皇宫出来,就是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本来四阿哥不欲告诉福晋,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泄露出去的风险,只是转念一想,福晋与德嫔同为女子,出入后宫更方便一些,且二人荣辱与共,不怕她泄露。
却也只是模棱两可地道:“日后,但凡你进宫,隔一段时日,就去探探永和宫后殿的消息。”
四福晋一怔,秀丽的面容上满是疑惑,可她本就是极聪颖的女子,见四阿哥如此说,便知道这事儿不好言明,于是也不追问,应下道:“妾身记下了,敬妃娘娘自来照顾妾身,妾身也该时常去探望才是。”
“李氏那儿,你压压她的性子,别叫她在府上胡闹,不然,太子二哥的那个宠妾如何被贬斥为最低等的侍妾,她也见到了,正巧,还与她是同姓呢。”
“若改不过来,她们两个隔空也能做个伴儿。”
四福晋微微错愕,“爷,这……”
四阿哥最是重嫡庶规矩,哪怕宠爱李氏,也给足了她这个嫡妻颜面,绝不叫妾室越过她去,以往李氏在外头院子里嚣张,却也不敢造次到她的跟前,可如今……
想到这儿,她不由心头一紧,局势已经紧张到如此地步了?
“你就如实告诉她便是,若是冥顽不灵,请封的侧福晋又如何,一样可以再撤下去。”
看到福晋满面的忧愁,他不由放轻了声音,“你放心,爷总会护住你们的。”
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沉静无比,“你要护住弘晖。”
四福晋心头被狠狠一震,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会有人对孩子下手?”
可她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可能的,即使她从未见过。
嫡长子对一个争夺皇位的皇子来说,有多重要,毋庸置疑。
不然,大阿哥也不会多年来,使前任大福晋连连受孕,十年五胎了,还不就是为了一个嫡子?
“您一直听汗阿玛的。”
四阿哥微微阖眼,眼中有些微的迷茫,但很快,便被一片坚定之色取代,“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36章
康熙四十五年, 西藏部传来好消息,康熙大喜,也来了兴致,命众妃与皇子公主随其出宫, 随住于新落成没多久的畅春园。
畅春园富察舜华倒是跟着住过, 就是那时候刚落成没多久,远没有如今的规模。
以往去瀛台, 她还有欣赏的心思, 可如今,再好的景色, 在她眼中,都失去了几分韵致。
宣妃如今也越发紧张了,以往还有些张扬的性子,都收敛了起来, 与富察舜华相对而坐, 连连叹气。
“年轻时候还有撒欢的兴致, 如今看着满目的景色, 再也提不起半分的兴趣了, 甚至我都不想出来了, 真是老了。”
“什么老了,就是来来回回的, 看腻歪了,才多大啊, 就说自己老了?你信吗?我是不信的。”
富察舜华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接着道:“不过是心老了而已。”
宣妃反过来看她一眼,“哟!孙子都抱上了,还不服老呢?你这是打量着想做个老妖婆啊?”
“你要是能把我捎带上, 永葆青春,我和你做个伴儿?”
说着,朝她挤眉弄眼的。
富察舜华啐她道:“去你的,我孙子抱上就是老啦?说起来,你比我大了那么几日,你外孙女还没抱上呢?这是变着法儿又说自己年轻啦?”
九福晋和四福晋走在一起,看二人在那儿互相拌嘴,捂着嘴笑道:“两位母妃感情一直这般要好。”
四福晋跟着笑了笑,却难掩心中忧虑。
前两年,她的弘晖险遭了毒手,好在她与四阿哥护得严实,之后又对他严加看管,才没病没灾地到了今日。
那一次,真是叫她见识到了人心的可怕,夺嫡的血腥。
不止如此,近来,皇上对太子频频发难,她派人盯着,宫中的悫妃姨母看她盯着,也帮忙,发现德嫔最近这半年,动作频频,比先前的动作多了不少,更叫人忧心不已。
她不知道那位四阿哥的真正生母想要做什么,只是她的一番动作,叫她很是不安。
她不由捂住心口,却见九福晋因她不出声,回首看了看她,忙道:“可不是呢,宫中甚少见到,如此亲如姐妹的。”
“额涅身上有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宣妃妃母也算是她的远房表亲了,两人性子又投契,自然好啊。”
四福晋又是笑笑,转移了话题,“今儿日头挺好的,怎的没把弘昭带出来?畅春园景致甚美,比之瀛台虽差了些,但这园林就是瀛台比不上的,许多地方,都适合小孩子玩儿呢。”
九福晋一提起这事儿就没了脾气,翻个白眼,“还能怎么?被我家爷给圈起来了,你说也奇怪,打从我有孕了,我家爷倒是日益稳重起来了,有时候正经得我浑身都不自在,倒希望还是以前那个跳脱性子,至少我看得眼熟。”
“有了孩子,自然意识到自己是父亲了,担起责任,老九不错了。”
“想当初,弘晖出生,四爷仿佛也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脱了稚气,变得沉稳了。”
看着不远处夫妻两个并排走着,却连半点交流都没有的五阿哥夫妻,四福晋不禁摇头轻叹道:“五弟为人宽厚,可就是到如今也不明白家的重要,与五弟妹闹到如此地步,怕是都难以挽回夫妻情分了。”
三福晋正好听到了这话,朝着她二人走来,并肩站着,看向那处,啧啧叹道:“难?我看怕是这辈子都没可能了,瞧瞧都把宜妃妃母气成什么样子了。”
虽说她瞧不上五福晋的家世,但同为嫡福晋,看着她被欺压至此,心中自是恨铁不成钢。
“区区一个格格,后来才提拔成了侧福晋,家世也不显,占着多大优势呢?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副牌,叫她生生搅和烂了。”
三福晋董鄂氏是个直脾气,对府里的妾室毫不留情,哪怕是府上的侧福晋,见了她都得乖乖跪下请安,可见其威势。
九福晋摇摇头,“你说得倒轻巧,她哪有你的底气啊?你还有娘家撑着,她呢?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又没夫君宠爱,自然不敢,想豁出去一把,还得顾着娘家姐妹,难啊!”
三福晋一噎,她的姐妹都出嫁了,可五福晋的没有。
她咬咬牙,就看不得后院那群小妖精妖妖调调的样子!
四福晋眼尖,看到了九阿哥带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弘昭,还躬身拍他屁股叫他快走,“九弟妹,九弟把弘昭带出来了……还拍人家屁股,真是的,赶羊呢?”
“四嫂,你们家弘晖也出来了,还有三嫂……”
“这是汗阿玛要见他们吧?”
九福晋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我们家这小不点儿才刚启蒙,汗阿玛见了他,也许也就会一句皇玛法圣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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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孙子都聚在了康熙面前,将儿子们都赶出去,看着眼前一排小豆丁,不见已是成人许久的儿子,他心情骤然放松许多,似乎回到了儿子们还小,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
从最大的开始,考校起了功课。
弘昭还小,站一会儿就累了,拽拽康熙的袍角,仰着肉乎乎的小脸,“皇玛法,我累了,我想坐下,刚刚阿玛带我来这儿,都不抱着弘昭,走了好久好久,还打弘昭屁股,可累可累了!”
都说隔辈亲,隔辈亲,康熙一听,面上浮现心疼之色,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坐着,摸摸他的脑袋,“那真是累着咱们弘昭了,等考校完了你的哥哥们,皇玛法就教训你阿玛!”
弘昭握着小拳头,连连点头。
康熙笑着转头过去,再一看,已然换了一副神色,开始考校。
自然先是从弘皙开始,他是太子的庶长子,年岁最大。
弘皙自幼聪慧,但就是性子被他那个生母养得小家子气了些,太子妃插不上手。
康熙对这个孙子,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喜爱,也有惋惜——不是从太子妃肚子里出来的。
几个皇孙或多或少地都到了康熙的赞扬,康熙令下,一股脑儿地涌了出去。
弘昭慢吞吞地爬下椅子,被梁九功抱住,“哎哟我的世子爷,您可吓死奴才了!”
康熙这才想起来要教训九阿哥的事儿,“老九,滚进来!”
还在外头美滋滋地喝着今年新上贡的雨前龙井的九阿哥顿时茶碗子都没拿住,摔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兄弟都打趣他道:“老九啊,就这点儿胆子啊?回去多喝点儿鹿茸酒,壮一壮!”
出声的是五阿哥,九阿哥瞪他一眼,“去你的,再多说,咱们先比划比划,我再去见父皇!”
往那边儿走着,还嘀咕呢,“弘昭怎的还没出来?”
十一阿哥偷笑道:“还用说嘛?肯定是我侄子把你给告了,还抽人家屁股,那么大点儿一个小孩子你叫他自个儿走着来,汗阿玛心疼了呗,九哥,我侄子刚挨了你的打,这回正好,你再挨汗阿玛的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嘛!”
闻言,厅内一片哄笑声。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特别是你,老十一,哥哥打弟弟,那也是天经地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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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继大福晋张佳氏与太子妃在富察舜华与宣妃的住所外不期而遇,二人各行各的礼,除此之外,全无交流。
“你们来啦?快坐吧。”
富察舜华指了指椅子,笑着道:“这两日住的可好?”
“温度适宜,十分凉爽,却又没有瀛台的潮湿,甚好。”太子妃顿了顿,“只是,我却不能久住了,真是遗憾。”
“怎么了?宫里有事儿?”
“是呢,以前若是出来避暑,宫中好歹还有苏麻姑姑帮衬着,看顾着,稳定大局,我是怎么都不担心的,只是她老人家去岁去了,今年只凭着几个嬷嬷和女官,还有内务府的凌普大人,但也是难以支应,我怕时日久了,人心涣散。”
富察舜华点点头,“内务府那一干人,最是会偷奸耍滑的,凌普就算也在,也难以辖制。”
更何况还有个搅屎棍儿,就是德嫔的堂兄,坐上了内务府副总管的位置,可真是一朝翻身,趾高气扬的,宫中除了几个主位,还有几个有皇子的,或是得宠的,其余人的宫人就别想在他那儿得着好脸儿。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呢?”
太子妃低眉敛目,唇角微弯,“三日后便离开。”
“这么急啊,这畅春园是个消暑的好去处,只可惜你倒不能久留了,那就去吧。”
她又看向大福晋,神色不变,“来了这园子,可觉着心情好些了?”
说起来,大福晋也是冤枉憋屈,弘昱那孩子素来体弱多病,一到了时节,轻则咳嗽几声,重则风寒入体。
前些日子换季,小孩子弘昱抵抗力弱了些,难免就着了风寒,要不怎么说继室难为?其中尺度把握不好,那才真要命。
亲近了,人家说你别有所图,淡淡的,人家说你苛待原配子女。
大福晋对弘昱不算多亲近,但身边人总会过问,日日不停。
但这孩子一出事儿了,大阿哥还是第一时间就怀疑她不尽心,是有意为之。
更何况,因着弘昱过了十岁,张佳氏如今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大阿哥自然更是猜忌。
来来回回多次,泥人儿的性子都忍不住爆发了,气得大福晋几乎要寻短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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