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你已经很努力赶路了,那些水柱砸了你多少下,手臂、脖子上还是青的。再说,咱们早到那么一会儿,说不定也无济于事的。”
唐照怀疑了一会儿人生,正想着该怎么补救自己的过失。
这会儿被这些声音嗡嗡的心烦,他说:“师父都过意不去了,你们还在这里师兄师妹的你侬我侬,安慰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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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所有人彻底安静下来。
大师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唐照。陈若沁震惊过后,委屈的开始抽抽嗒嗒。
唐照是李长老所有男弟子中长相最好看的那个。
丹凤眼高鼻梁,身材也不像武者一样有遒劲的肌肉。
只要他把脸色弄的苍白一点、换身长袍就是话本中最偏爱的‘病书生’形象。
之前上山时他也是做这幅伪装,用了隐灵符,跟在三位姑娘身后‘保护’她们的。
平日里,陈若沁最喜欢跟他玩。
去集市上逛街,看着街上姑娘们回头看唐照,陈若沁觉得倍儿有面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唐照会突然发作,不仅说了大师兄,连陈若沁也骂了进去。
大师兄见陈若沁默默掉眼泪,他说:“若沁说什么了?她只是想安慰一下师父,你现在说她是什么意思?”
唐照全身上下的骨头中唯有下颌骨能动。
他讥笑一声:“想让师父觉得安慰啊?那我告诉你们,安慰的话可不起作用,把三位无辜的姑娘安全找回来才有用。”
大师兄指尖指着他,眼神中带着嘲讽:“你现在躺在这里,倒是来要求别人?”
唐照全身骨头疼的厉害,他撑着睁开眼睛,看都没看大师兄一眼,直接朝向李长老的方向,说:“此次上山除妖,师父在不明确妖物为何、妖物实力的情况下,去外门召了三位女眷前来当‘诱饵’。现在三位女眷不知所踪,很可能葬身龙腹,我想,师父定是极为愧疚。”
在李长老看过来的时候,唐照笑了。
笑容配着一边被掀开来大半皮肉的眼睛,让人看了便瞳孔一缩,他说:“师父,弟子现在废物一个。弟子请愿当诱饵,引出那骨龙。到时,还请师父给三位女眷一个交代。”
不论她们活着与否,这是天问长给三位女眷和他们家人的交代。
唐照看出了师父眼中的迟疑,又说:“早些找到那骨龙,说不定三位姑娘还有得救。”
李长老握紧了剑,缓缓开口:“好。”
唐照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用口型说:“多谢师父。”
至于刚刚说他躺在这里指点别人的大师兄,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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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庙里。
方沽酒跟苏苒之交流完,就迫不及待的把苏苒之写《道间即事》的香灰原封不动的收入灵识。
虽然以修士的灵识,他看过一遍后就能记下这首诗。
按理说直接拂去香灰便是。
但他却隐隐感觉这些字不一般,可他暂时又看不出什么来。
索性腆着老脸,不要面子的直接把香灰收了。
方沽酒想,反正面前这位是前辈,他这个后辈不要脸些也无妨。
苏苒之只‘看’到香灰飘了起来,到泥塑面前时缩小到合适的程度,然后被泥塑吸了进去。
她不晓得这是什么神通,但看起来真的很……花里胡哨,不对,很唬人。
方沽酒说:“前辈请自便,我这土地庙随时为前辈大开。在下先去顿悟,争取早日突破,让这些村民也好早日投胎。”
顿了顿,他郑重的作揖说道:“以后前辈有吩咐,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苒之:“道友不必如此慎重,这首成仙诗本就是天问长所有,我不过是告诉与你罢了。”
方沽酒没再说话,但他的眼神很坚定。
因为他知道,不仅仅是这首诗,苏前辈还亲自给他算了命……之前那一眼,他真的感觉灵魂内外都被看穿了。
随即,土地公泥塑彻底变得灰扑扑。
方沽酒完全收敛了心神去修炼了。
苏苒之:“……?”
一秒的呆滞过后,她心想,方道友还没说怎么进出土地庙啊!
现在去问这个问题是否来得及?
就在苏苒之纠结的时候,地上昏睡的赵美玉和周盈渐渐苏醒。
毕竟方沽酒全身心去修炼了,这两人身上的昏睡咒也就散了。
周盈年纪小,火气旺一点,醒来的更早。
苏苒之直接过去扶她起来。
周盈醒来后看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直到苏苒之过来,她才放下心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她已经习惯苏苒之闭着眼睛的状态了,没有惊讶,开口叫:“姐姐……”
圆脸小姑娘挺惹人喜欢的,苏苒之对她点点头:“没事了,一会儿咱们就可以下山。”
“姐姐,这是哪儿?”
苏苒之没瞒着,说:“这里是咱们上山时路过的土地庙。”
周盈瞪大眼睛:“啊?这就是土地庙?那个半人高的?真的有土地公吗?”
苏苒之指了指泥塑,说:“有的。”
周盈立马就要下拜,然而她发现自己怎么都跪不下去。
方沽酒他虽然全身心修炼了,但这土地庙都是他的,他自然对里面的一景一物都了如指掌。
见这个小姑娘叫苏前辈‘姐姐’,他哪还敢让人家跪拜。
苏苒之清了清嗓子:“您救了我们,拜谢是应当的。”
周盈这才能跪了下去。
那边赵美玉也醒来赶紧祭拜土地公,毕竟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至于苏苒之,最开始给他行过拱手礼,现在方沽酒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拜。
苏苒之看到香炉里有香灰飘出,在桌案上形成了几个字:“承受不起。”
至于前面抹去的晚辈两个字,她就当没看见吧……
方沽酒甚至还觉得自己救人有点画蛇添足,前辈应该可以打败那骨龙的吧!
苏苒之:“……”
祭拜过后,苏苒之突然心有所感,她往前走,推开土地庙的门,一步跨出。
果然,脚下成了湿软的泥土。
她出来了。
刺目的光线照着她的眼帘,雨恰恰在这个时候停了,阳光透过白雾照了进来。
苏苒之一睁眼,就看到一身玄衣,头发、脸上都被雨水洗过的男人。
眼尾赤红。
那是她的夫君。
“苒苒,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方沽酒:原来前辈还喜欢被叫‘姐姐’,学到了。
苏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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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苏苒之握住他的手, 只感觉一片冰凉,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人冻住。
要是放在以往,秦无早就用炎火决烘干衣服, 烘热了身体。
但现在他太担忧、紧张了, 以至于什么都忘了, 只是本能的紧紧抓住苏苒之的手。
苏苒之没有挣扎, 任由他抓着。
她说:“我没事, 没有受伤, 都好着。”
她不知道秦无什么时候找过来的,但他全身衣服都湿透了,想来时间不会太短。
苏苒之想踮起脚尖替他擦掉脸上的水,靠近了, 她闻到了淡淡血腥味。
“你受伤了?”
秦无这才回过神来,掩去眼神中的脆弱。浸过水的眉梢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气息。
但显然, 苏苒之不属于‘生人’。
他摇头:“别人的血。”
随即又皱了皱眉, 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不小心沾上了。”
苏苒之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胸膛、腰腹部按了按, 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放心下来。
不等她询问‘你遇到那骨龙了吗’, 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细嗦嗦衣服摩擦的声音。
苏苒之回头一看, 只见周盈已经掏出手帕捂住了眼睛, 而赵美玉在她看过来的时候, 也赶紧捂住眼睛。
两人都是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苏苒之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动作,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毁了秦无清誉!
然而秦无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还有清誉。
都成亲了,老夫老妻的,不慌。
他淡定的给苒苒和自己用了个炎火决,烘干身上衣服。
只是那些沾了血的地方看起来颜色更暗一点。
至于后面两个也淋了雨,但衣服不算太湿的姑娘……
苏苒之抬眸看了下秦无,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有足够灵力。
她深深的记得上次雨天,夫君使用两个法诀就脸色发白的事情。
秦无秒懂小妻子的想法,他觉得后面两人不算太讨厌,用灵力包了两个炎火决递给她们。
苏苒之给这位闷葫芦说介绍词:“掌心托着这个法诀,几息便可吸收。”
“多谢姐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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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过程还是挺顺利的,有秦无在,一路上大家连一个水柱都没被喷过。
苏苒之眼力不错,再加上之前她闭眼观察过这些小水洼,知道里面的‘蜮’会伸出墨玉一般尖嘴,喷水柱来打人。
就在她看到一个小水洼里有墨玉色尖嘴伸出来,准备提醒大家避开的时候,只见那些尖嘴一个个又缩回去了。
就……偃旗息鼓的又快又突然。
苏苒之都诧异了一下。
秦无问她:“怎么了?”
苏苒之摇摇头:“没事,看错了。”
当迎着夕阳,重新踩在官道上的时候,让苏苒之顿生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说:“这才过去大半天,我感觉跟过去了一年一样。”
不管是唐照仙长、骨龙,还是土地公方沽酒,他们身上都各有各的因果、故事。
同时也在苏苒之眼前揭开了这瑰丽世界的一角。
苏苒之想:“万事都不会尽如人意,但只要努力,总能在悲剧中找到新的希望。”
她现在很期待方沽酒前辈突破下一境界,然后自己来为他超度那十六户村民。
——她可以看到那十六户村民的白气,到时候应该会想到超度方法的。
怀揣着这一想法,苏苒之眼眸重新变得亮晶晶的。
在夕阳映照下,眼里像盛了光一样。
她直接挽上秦无的手臂,说:“现在安全了,我把我们上山的事情讲给你听。”
伴随着女孩子绘声绘色的描述,橘红色的光把他们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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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长老让大弟子带着陈若沁和另外一位弟子下山。
“你们拿着引路符下山,记住,过了土地庙就安全了。”
此处距离土地庙不过几百米,就算山路蜿蜒、小水洼众多,修行之人最多也只需要走半个多时辰。
大弟子一想到唐照就是一口被骨龙吞下的,而唐照修为又不算低。
也就是说,他跟骨龙都没有一战之力,因此,整个人有点露怯。
李长老皱眉:“骨龙那么大,他一出现,我定会觉察,不会让你们三个出事。此前我没顾及到唐照他们,是因为我们在山的另一面搜查。现在我既然让你们下山,自然是有十全把握。再说,修行之人,以除妖卫道为己任,如此畏首畏尾,实在难当重任。卢高逸,你回去后先去天问桥练三天胆。”
卢高逸,就是大弟子的名字。
李长老倒不担心自己弟子的名字被山中精怪听了去,毕竟精怪也没那个能力勾修道之人的魂。
至于天问桥,横亘在天问长羁押妖物的峡谷之上。
看似云雾缭绕、袅袅聘婷的像仙境一样。
实际上,人站在天问桥上,得时刻注意不要掉下去。
毕竟大妖飞来飞去,把桥击的左右摇晃,经常要耗费灵力才能站定。
更别提,被那些杀人不尽其数大妖的猩红色眼瞳盯得久了,渐渐会生出一股快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的感觉。
很是骇人。
卢高逸一懵。
但李长老很显然不愿多说,抬手就把不能动的唐照转移到一处不怎么显眼的草丛中。
随后李长老隐藏在暗处,等那骨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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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高逸不仅被罚,还在小师妹面前丢了脸面,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
好在他还记得在‘蜮’喷水柱的时候,护着小师妹陈若沁。
只是他和另外一位不爱说话的师弟不像师父那样强大,可以把小师妹护的密不透风。
卢高逸心情不好,用剑也用不到点子上,好几次没挡到水柱,害得自己和师妹都被砸痛。
他强行挽尊,说:“我记得那个外门弟子手里有把伞来着,当时应该让他把伞留下。这样咱们再用衣裳把伞面加固,小师妹就不会被伤到了。”
陈若沁被砸的发髻散乱,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什么的,师兄。我回去后定勤加修炼,努力下次不拖后腿。”
过了会儿雨停了,雾气逐渐消散,天光透过云雾照射下来。
一直跟在卢高逸和陈若沁后面的小师弟只喜欢闷声做事,不爱开口邀功。
要是仔细算来,他给陈若沁打飞的水柱,比卢高逸的还多。
这会儿,他第一个发现雨停了。
便提议:“雨停了,那妖龙应该不会再出现,咱们不如在这里等师父和三师兄下山吧。”
也好能搭把手,帮师父抬着三师兄。
卢高逸皱了皱眉,说:“雨停了赶路会更安全。这引路符燃烧时间有限,万一师父没走这一路,咱们的引路符又烧没了,那就会把自己断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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