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若是自家院子,苏苒之真能练到明天去。
但她身为外门弟子家眷,晚上就不能随便乱跑。只得在打更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对不远处依然闭目养神的菜园管事鞠了一躬,然后迅速往外门弟子的联排土屋那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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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土屋地界,出门散散步、唠唠嗑就不算违背规矩了。
最近天儿很热,几排土屋中间的柿子树下坐了一堆玩线绳、打络子的女眷们。
她们嫁人之前不乏家里有钱的,现在上山来必须自己赚评分,做完工后一般都是聚在一起玩耍聊天。
“你们说秦仙长家里现在还没人吗?苏苒之不是跟我们一起下工回家的吗?”
“这谁知道?人家关了门指不定在做好事。”
“没没没,我做饭那会儿亲眼看到秦仙长出去了,应该是往书院方向走了。”
“所以秦仙长今儿是专程去成衣铺接她的?”
“真叫人羡慕,我回去教训教训我家男人,成天不知道心疼人。”
“妹妹,你怎么知道秦仙长在心疼她?我今天顺路跟他们一起回来,一路上都是苏苒之在说话,秦仙长好些时候连回应都不回应的。她啊,我看就是脸皮厚,死缠着秦仙长。”
此话一出,良久的寂静。
说话的女人感觉到不对劲,转头一看,才发现苏苒之刚从她身边经过。
她手里提着剑,额际的发丝湿漉漉的。
这些话苏苒之自然是全听到了的,但她懒得计较。
不是因为她道德高尚,主要是一个个斗嘴过来太麻烦,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洗个澡再研究研究凤钗。
兴许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说话女人居然感觉这刚嫁过来才三个月的小姑娘眉目间带了一种……不好形容的,出尘的气质。
但她之所以能感觉出来,是因为她在去年外门弟子演武比赛时看到了天问长掌门。
那位也给人感觉十分出尘,简直就是话本子中描写的‘仙气飘飘’仙人的原型。
这种仙气飘飘,是普通人模仿不来的,看透世间万物的一种出尘。
女人惊讶到呼吸都暂停了,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只能看到苏苒之的背影。
她说:“兴许是我看错了。”
天太黑、眼花了也说不定。
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那种气质,更何况,还只局限在眉眼间。
然而她这么想,身边却有人在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苏、苏面前好像矮了一头。”
以至于她没有再随口叫出苏苒之的名字。
“她是去练剑了吗?”有人转移话题,“怎么不在咱们院子里练,要不是舒玉妹妹说,我还不知道她居然会使剑。”
那日,舒玉带着一个甩鞭的姑娘去找苏苒之麻烦,原本就是抱着不好的想法——打伤苏苒之的脸。
事后就算秦无问罪,也怪不到她舒玉身上。
舒玉喜欢秦无很久了,她对苏苒之的敌意是最大的。
哪想到,苏苒之居然会武功,剑还使的一等一的好!
其他人原本还有人想说什么“她就是为人阴险藏着掖着呗”。
但很快就被另外一个姑娘打断:“苏苒之多好看?年纪小皮肤白,身段也是没得挑,如果她在咱们院里舞剑,你们能管好自家男人吗?”
其他人登时全都不吭声了。
当然,苏苒之压根没想这些,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围观。
受爹爹教育的影响,她从来都喜欢闷声发大财。
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所有实力,这种做法真的太蠢了。
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底牌,才能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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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三天,苏苒之每天吃完饭都会去练剑。
当然,她都是遮住双目来练习的,这样效率会更高一点。
几天下来,苏苒之的拔剑、出剑已经可以做到快、准、狠。
第三天她出剑的时候,那边胖乎乎的菜园管事震撼的直接坐起身。
他看着一身深色短打、剑在手中如臂使指的姑娘,小声自言自语:“这天赋、这用剑的能力,早该被破格收为内门弟子了吧!”
以剑入道也是一种成仙机缘啊,没道理不收内门的。
然而苏苒之不知道这些,练完剑她都会回家洗澡,之后就抱着凤钗研究,顺道在心里祈求下雨。
‘玩凤钗’这一幕被秦无看到了,他思考良久,说:“下月我休沐,咱们再去逛集市。”
这回他一定带够钱。
苏苒之:“……?”不是,您快醒醒,未来仙君不要老想着玩!
然而苏苒之飞快的转念一想,秦无是七岁就来了天问长,每日的生活就是修炼和吃饭。
这才练就一张没多少表情的脸。
他应当对集市还蛮好奇的吧。
这么一想,苏苒之立马点头如擂鼓:“好好好,去!”
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赶紧下雨,把火灵之气想办法导出来。
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苒苒:想起三天前不小心给沈姑姑望气,就不由自主的感动起来。
菜园管事:为什么你还不是内门弟子?
苒苒:……怎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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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然而天公不作美,人越是期待什么,事实就越让人失望。
紧接着的四天不仅没下雨,日头还特别大,明晃晃的,照着人眼晕。
“这样不行,明天就是原著中女主拿我簪子的时间了。”
苏苒之今儿接的是在书院扫洒的活儿,不算太累,一般只需要上工半天,下午便可以自由蹭课。
就算这样,忙碌了一上午的她颊边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收工时一边规整着用具、一边在心里算着时间。
可不管怎么算,时间都很紧迫。
苏苒之想:“今天下午要是再不下雨的话,我怕是要彻底把凤钗拱手让给女主了。”
有那位护短的长老在,她根本守不住发簪和火灵之气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苒之甚至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女主——明知道她的眼睛在雨天会展现特殊能力,却一连七天都不下雨。
“难道说,必须按照原著剧情走,不能扭转?”
“不,肯定有转机——”
正在苏苒之皱眉思考时,一同做工的圆脸姑娘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个……外门是你夫君吧,他好像在等你。”
苏苒之赶紧转头一看,果然能看到一抹玄色的衣角。
她给圆脸姑娘到了谢,把水桶放好后,擦了擦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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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脸姑娘看着苏苒之和秦无一同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疑惑:“我怎么感觉她没有传闻中那么嚣张跋扈、不通人情呢?”
亏她刚刚提醒苏苒之的时候还做了好几秒的心理准备。
苏苒之不知道,圆脸姑娘回去后给她夫君说了这件事:“她干活虽然不熟练,但也绝对是认真的。而且最后还给我道谢了,跟小凤、丫丫她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盈儿,多吃点肉,补补。”
圆脸姑娘叫周盈,她看着碗里的红烧肉,说:“相公,你怎么又岔开话题!我还在说苏苒之的事情呢。”
她相公国字脸,看起来颇为稳重老成。
但老成的相公面对年纪不大、喜欢钻牛角尖的小妻子,依然时不时的无奈一下。
国字脸男人见妻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自己,解释说:“虽然我不掺和你们女人家的事情,但苏苒之我是知晓的,因为她夫君是秦无。”
周盈点点头:“嗯嗯。”
“秦无今年才不过二十二,年初时他的演武场排名是第十位。”
周盈还是向着自己夫君的,她说:“相公你也不差啊,第十六,很强了。”
天问长外门弟子共有一百二十多位,演武场排名每年一换,能进前二十都很强。
国字脸男人摇摇头:“我今年三十七岁、排在第十六位,秦无不过二十二岁,这中间的差距是你想象不到的大。”
周盈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不对,你之前不是说演武场排名只对弟子自己公布,其他人无权知晓吗?”
国字脸男人脸上表情凝滞了一秒,才悄声说:“我今年年初在演武场修炼,不小心睡过了,回家时路过管事的屋子,听到管事在给内门长老汇报说秦无实力很强。”
周盈:“……”
国字脸男人都说了一半,索性直接说完:“后面我还听到一句,说是天问长每一位三十岁以下、演武场排名在前十的弟子,最后都能成功‘踏仙途’,进入内门。”
作为修士,只有成功‘踏仙途’了,才算真正走上了修仙这条路。
才有资格去寻求那飘渺的长生。
不过,国字脸男人没说的是,他感觉秦无最近展现出来的实力,比年初那会儿更强了。
——秦无应该距离外门弟子‘灵满外溢’的大圆满境界不远了。
国字脸男人推断,他可能用不了十年就能修炼至圆满,然后成功‘踏仙途’了。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秦无早在五年前就修炼到了‘灵满则溢’的境界。
原本他可以一举冲破周身十四条经脉上的三百六十一个穴位,直接踏仙途。成为内门弟子。
但秦无当时总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强行压住自己的境界,不断的接外出任务进行历练。沈姑姑就是他当时历练途中随手救下来的。
两年后,秦无总算意识到,自己是心境还没修炼到家。
——真正的踏仙途,应该是心境和外在修炼齐齐到了一个突破的境界,水到渠成的踏仙途。
而不是拼命用灵气冲击穴位的踏仙途。
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不断的外放、吸收灵气,让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偶尔虚弱、偶尔强横的状态。
在反复的过程中不断体味自己的心境变化。
也算修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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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周盈询问‘秦无强是强,可这跟苏苒之有什么关系’。
国字脸男人就给她喂了一块肉,说:“他们这些能踏上仙途的人,跟我这种凡人不一样。一旦成功沟通天地踏仙途了,那夫妻之间就会被天道牵绊,修炼虽然还是各修炼各的,但若是其中一方造孽了,那就会反噬道侣。”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妻子一眼:“所以,秦无成亲肯定不会娶她们口中那种不分是非、善妒、还飞扬跋扈的女人。”
因为,这样不分是非的人,只需要一天,就可以毁掉一个修士一辈子的心血。
这也是很多能踏仙途的人不愿意成亲的原因。
他们不想因为别人的过失而毁掉自己成仙机缘。
演武场的管事肯定跟秦无说过成亲利弊,但他依然选择了娶苏苒之。
这不就从侧面证明苏苒之心眼儿绝对不坏、不毒吗?
周盈匆忙的吞下嘴里的肉,“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害她听信了大家的话,一直都把苏苒之当洪水猛兽一样避着。
国字脸男人苦笑,“我哪知道你会信她们的话?分辨一个人值不值得交往,难道不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心去判断吗?”
再说,他虽然钦佩秦无,却也没想着让妻子去抱秦无妻子的大腿。
作为男人,他能保护自家夫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周盈词穷:“……”好吧,不跟老男人讲大道理。
国字脸男人叮嘱道:“盈儿,切记,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反正我平时也不跟她们小群体一起玩耍,跟苏苒之接触就更少了,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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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中午吃完饭,没有再拿着凤钗一直研究。
甚至还拒绝了秦无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去书院听课的要求。
“我想去菜园那边的石板上练字。”
说是菜园那边,其实距离菜园有好长的路,都快下山了。
秦无没勉强她,主动收拾了碗筷:“好。”
菜园边有一条小河流淌而过,用河里的水灌溉浇水也很是方便。
下游还有一块大部分地方比较平整的石板,苏苒之偶尔来了兴致,会过去练字。
舞剑和练字是爹爹从小教她的技能。
每每她想偷懒,爹爹都在旁边举个鸡毛掸子守着她,练好了才准她玩。
现在爹爹不在,苏苒之肯定还是要找时间练的。
此前舒玉和甩鞭姑娘来找麻烦的那天早上,她就来练过字。
她把毛笔和砚台放在竹篮里,用帕子盖上,就跟秦无一起出门了。
临分开前,始终闷不吭声的秦无再次开了口:“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去书院找我。”
他也看出了苏苒之的心不在焉。
苏苒之闷闷的点了点头,她想笑笑说没事的,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扯不出一个笑容。
这会儿,已经不是凤钗三两银子的问题了。
苏苒之想,如果这次自己必须跟女主撞上,当了她又蠢又惨又穷的对照组。
那下一次估计也会莫名其妙的走剧情。
明明想避、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窝心。
苏苒之说:“练字会让我心态平和,我去练练字就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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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半蹲在石板边,单手拿着墨块,一下、一下的开始研磨。
周围依然炎热,但有溪水、蝉鸣、鸟叫相伴,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苏苒之拿起了笔,沾饱墨水,没有像练字那样舒缓的写,而是手臂快速挥动,一个劲气十足的狂草出现了——‘静’。
静心。
越是到这种紧迫的关头,就越是不能着急。
不然连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都会丧失。
苏苒之不知道写了多少个‘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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