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钟意心一咯噔, 心想要是让许非白知道她要跟阎海去吃饭, 这人恐怕就疯了。
于是钟意盯着他看了几秒, 突然靠近他, 在许非白的注视下踮起脚尖, 用大拇指擦了擦他的嘴角。
许非白身体僵住, 倏然耳朵红了一片,他喉结上下滚动, 声音沙哑,“你...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钟意抽出一张纸把拇指擦干净, 随意扔进垃圾桶, “我只是看不下去...”
“嗯?”
“你吃相太难看了。”钟意顺势走到玄关处换好鞋,“我会早点回来。”
直到钟意走出家门,许非白还保持着刚才动作,他手里另一个甜筒化的很快,流了整整一手。
-
估计是害怕被拍,阎海选的地方很是隐秘,钟意打车过去,司机转了三圈都没找到地方,最后还是阎海亲自出来把她接进去的。
此时大嘴和大脑袋都已经到了, 两个人变看起来都成熟稳重了不少,脸上挂着青色的胡茬,每个人脖子里戴着一根夸张的金链子,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体型,跟阎海他们这种高要求身材的工作不一样,两个人身材都有些走样,挺着挺大的啤酒肚,头顶也有些发秃。
钟意觉得,如果不是刻意介绍,走在大街上,她可能就只会觉得这是两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根本不是曾经带她叱咤一条街的风云人物。
见到她进来,两个人齐齐站起来,在那边“钟小...”了半天也没把称呼喊出来。
反而是钟意先喊了一句“大嘴,大脑袋”打破了这场僵局。
这时候他们两个才喊了一句,“小意。”
刚开始两个人还有些拘谨,等菜上齐,几杯酒下肚,几个人自然而然谈到以前的事,话题一下子被打开,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往事就酒,提起那些辉煌的日子,大嘴恢复本性,变得喋喋不休,说完以后痛哭流涕,用手掩面,“想想咱们以前,是多么的风光,在学校里都是横着走,老子说一那群人不敢说二,但看看现在,一天天他妈活得跟个孙子一样。”
他明显喝多了,说完面向大脑袋,直接喊:“大哥,你还记得二班姓孙那小子不?”
大脑袋把他头掰向阎海那边,“你认错了,这是大哥。”
大嘴眨眨眼睛,脸通红,“小意...”
得。
全认错了。
阎海也不纠正他,任由他继续说。
“就二班姓孙那小子,现在不得了了,进了工商局,可牛逼坏了,老子去办营业执照,让老子跑了七八趟,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嘴一拍桌子,“想当初,老子看他一眼,他都得叫爷爷。”
大嘴的话像是触动了其余两人,阎海和大脑袋听完都陷入了深思,像是在回忆那段横行霸道的岁月,也像是对于现在生活的无奈和反思。
吃完饭,大嘴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大脑袋扶着他走出大厅,钟意跟在后面托着他后背,阎海告诉他们去结帐,让他们先给大嘴打辆车把人送回去。
站在马路上,连续招手几次都无果以后,大脑袋在手机上约了一个车。
车距离他们有两公里,过来还有一段距离。
钟意和他一起扶着大嘴,一转头跟人对上视线,她对大脑袋笑了笑。
“小意。”大脑袋突然说:“谢谢你。”
这声谢谢让钟意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我们都没想到你能来。”大脑袋告诉她:“出了社会才知道,其实你和我们都不是一个阶级的,但看得出来,你还拿我们当朋友,也没有看不起我们的意思。”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钟意打趣道:“初中要不是你们接纳我,我肯定会一直被学校排挤,以我脆弱的小心脏,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自杀了。”
晚上的风还有点凉,从远处吹过来,钟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喝的不多,头脑很清醒,所以也异常清楚的又听到大脑袋说了一句“对不起”。
钟意看向他,“脑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
“小意...”大脑袋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心事重重,咬了咬牙,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初中的时候...”大脑袋顿了顿,“学校所有人排挤你,是我们三个造成的。”
远方的风变得大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钟意的错觉,她感觉自己全身开始发凉,那些酒也没了任何作用。
“你说什么呢脑哥。”钟意笑容僵住了,“别闹。”
“当时你一进学校,我们三个就盯上你了,她们说你家特别有钱,说你爸爸是大老板,我们三个那时候特别缺钱,所以就...”
“......”
钟意脸变得铁青,血色尽失。
如果大脑袋不提,她都忘了,好像是她跟这三个人一起之后,就总是拿钱给他们。
刚开始只是她付饭钱,后来是零食钱,再到后来上网费以及打伤人以后的医药费。
当时钟润他们闹离婚,每天给她的安慰就是往卡里打钱,她以前没有过朋友,看电视上好像给自己朋友花钱也是正常的。
大脑袋叫的车来了,司机下来帮忙把大嘴放到后车座上,本应该搭把手的钟意失去了力气,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顿好大嘴,大脑袋又走到她面前,“对不起小意,我们那时候都不懂,等懂了以后又没脸见你,今天好不容易见面了,这些话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你就后悔一辈子啊。
为什么要把真相说出来?
钟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不过后来我们是真心拿你当朋友。”大脑袋又补充了一句。
网约车司机隔着窗户喊了一句,大脑袋回应一声,跟钟意说:“那我们先走了,新年快乐。”
没等钟意回应,大脑袋小跑上了车。
与此同时,阎海从餐厅出来,走过来以后,脱下大衣披到了钟意身上,“他们走了吧,我送你回家。”
当他面向钟意时,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怎么了你?脸色差成这样?”
钟意看到他这张脸,莫名有些害怕,她后退两步,正好迎面来了一辆出租车,她伸手拦下来,直接上了车。
身后阎海好像喊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
“好的李总,合作愉快,改日见。”送人到门口,许非明跟眼前的人握了握手。
比起他们两个的严肃,身后的两个人都显得有些聒噪,或者说其中一个很是聒噪。
“哎呀白白,你要注意身体,你最近瘦了好多。”
“白白,拍戏也要睡觉啊,人家说熬夜伤头发,不过你发际线真的好好哦。”
“白白,你以后不要接那些打戏了,受伤了让人很心疼的。”
“白白...”
“谢李小姐关心。”许非白打断她的话,不动声色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我会好好保养身体的。”
“那就好。”李小姐不过八岁,却一脸花痴相,“白白你是最棒的!”
前面李总走到车那里,司机给他打开门,他没有上车,回头喊了李小姐一声。
李小姐再一次抱住许非白的胳膊,哭诉道:“呜呜呜,白白我不想跟你说再见,我想天天见到你。”
许非白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总见喊不动自己女儿,直接开始了倒数大法,刚听到一个“三”,李小姐像是装了弹簧,蹭一下子挪动到了车前。
临上车时,又说了一次,“白白加油,我真的好喜欢你。”
许非白往前走了一步,跟许非明并排站在一起,伸手跟两个人告别。
等李总的车离开,许非白笑容一秒钟消失,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无奈道:“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好事。”
“没办法。”许非明耸肩,“这个李总只有他女儿一个弱点,而他女儿又是你的忠实粉丝,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
“下次在这样我就要收钱了。”许非白不满道:“我又不是陪酒的。”
“好。”许非明笑了笑,“今天你也喝了不少,打电话让老吴过来吧。”
“等一下。”许非白说:“钟意以前爱吃他家的小点心,我带两盒回去。”
闻言许非明摸了摸他头,欣慰的说:“你终于开...”
那个窍字还没出口。
一个穿黑色礼服的女人从里面跑出来,刚走到酒店门口的树那里,扶着树就吐了。
听到动静许非白看过去,接着瞳孔放大,他几乎是一秒钟就认了出来,“那是时槿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旁边人“嗯”了一声。
时槿穿的很暴露,这么冷的天,竟然露着整个后背,她的后背线条匀称白皙,看起来还有点性感。
她似乎喝多了,刚开始是抱着树吐,后面就慢慢蹲了下来。
许非明看了不到一分钟,转身往酒店里面走,“走吧,你不是还要打包点心吗?”
许非白:“你不管她吗?”
许非明声音跟平常一样,温柔似水,却字字诛心。
“我为什么要管她。”许非明歪头,“我给过她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先骂一句,许非明不是人
第43章 下嫁
时瑾不知道吐了多久, 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吐出来了一样。
胃里那些东西干净以后,她又反呕了两次,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她蹲在那里,远方的风吹来, 拂过她裸露的后背, 倏然冷风刺骨, 所有寒毛都竖了起来。
好他妈冷。
好他妈难受。
就在这时, 一件羽绒服从她上方降下来, 一只漂亮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杯水。
顺着手往上看, 最终看到那张脸, 时槿皱眉, “怎么是你。”
许非白:“那应该是谁。”
时槿站起来, 轻抿嘴唇, 青着一张脸盯着看了他几秒,然后把羽绒服脱了下来塞到许非白怀里。
“拿回你的衣服吧, 我用不着你怜悯。”
说完用手抹了一把脸,踉跄着走到路边, 颤栗地伸出手, 雪白的胳膊在冷风中格外晃眼,如果走进了看,还可以看到她胳膊上因为寒冷起的鸡皮疙瘩。
不过许非白没有再靠近,他转身回了酒店。他过来送衣服只是出于对熟人的礼貌,人家不要,他也不会上赶着。
然而许非白不知道的是,当他走进酒店不久,一辆黑色的路虎就在时槿面前停下来,车窗摇下, 许非明坐在后面,他歪头,“上车。”
“不上!”
时槿转身就走,车门打开,许非明下车拉住她胳膊。
“许非明,你要做什么!”
时槿刚惊呼一声,许非白一把把她扛起来,丢到车上。
“许非明,你疯了吧!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自己上车,关门,车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
手机响了好几次,钟意拿过来看了看,看到阎海的名字以后,直接按下关机键。
现在钟意的心情,就是传说中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不对,她比那个人还傻,她是倒贴给人钱。
怪不得上了高中以后,她再去找那几个人得到的回应都是冷冷淡淡,甚至阎海直接拒绝跟她见面,那时候她是重点高中的,觉得这几个人害怕影响到自己才不相见。
现在看来——
狗屁。
就是毕业以后分道扬镳,她不能再给这几个人钱了。
呜呜呜好难过啊。
呜呜呜我的青春喂了狗。
啊啊啊啊那几个傻逼,毁了她的初中生活,还拿她当傻子耍。
许非白进门以后看到钟意坐在沙发上,他拿着食盒走过去,刚想说一句你回来了,结果刚看钟意一眼,就愣住了。
钟意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
许非白莫名心一紧,“谁欺负你了?”
听到他的声音,钟意恍然大梦惊醒,她抬起头,迟钝一般的“啊”了一声。
“谁欺负你了?”许非白又问了一遍。
“没人欺负我。”钟意垂眼,她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而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说出来显得她太傻缺了,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怕许非白继续追问,她又来了一句,“没事。”
听到这话,许非白把食盒放到茶几上,木质盒子和大理石碰撞发出声音,他冷声道:“钟意,你拿我当傻子吧,没事你哭什么?”
钟意:“是啊。”
许非白皱眉,“什么?”
“我拿你当傻子。”
许非白:“......”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
气氛不对吧。
钟意也觉得那里有问题,但也确实是,在看到许非白以后,她好像、或许、真的...
没有那么生气了。
很奇怪。
许非白是什么净化人心灵的灵物吗?而且在羞辱他以后,钟意感觉顿时心情就好了。
所以当她把这些话告诉许非白以后,他的脸就更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拿我当什么了?”
“当然是拿你当...”钟意想说受气包,话到嘴边又觉得那里不对,然后改口,“开心果。”
说完她又重复了一遍,“对,开心果,许非白你很有喜剧天赋啊,站那里就能让人变开心。”
话是好话,但听进耳朵里怎么就不中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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