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上个月我们申报的通达科技项目今早过审,财务部门刚刚送上来的书面资料我放在您桌上了,陈总那边的高转送预案也急着等您批复。”助理语速飞快,边跟上边向肖闻郁汇报,“还有商业园项目的投标这周结束,下周跟总包那边的会议……”
助理迟疑一瞬,问:“是您本人去还是请我们的监理员去?”
肖闻郁还没开口,旁边副董常泓就插了句:“你们Boss都快忙疯了,跟总承包开个会用得着他本人去吗?”
下一刻常泓就被打脸。
肖闻郁:“调下时间,我亲自去。”
“……”
常泓捂着脸跟助理面面相觑。
片刻,他发出老母亲的感慨:“我们闻郁变了,自从回国以后我就越来越不懂他了。”
恒新集团高层改弦更张后,商业园建设项目本来是在常泓名下,但其实他也事多,而项目聘请了监理,所以他平时基本都扔给监理在管。而前段时间肖闻郁亲力亲为地把项目揽了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按照公司的加班调休制度,肖闻郁这些年忙工作攒的假期都能够他环游世界登月蹦极了。
不过项目倒是好项目。
恒新集团斥资百亿,打算在B市毗邻机场的地段开发出一片商业园来,商业园下有四片子区域,分批立项。现在总承包预计分包给不同的设计院与建筑事务所一起做方案,近期又新添了沈琅所在的华慕建筑设计事务所。还是甲方钦定。
这绝对是喜从天降。
事务所所长乐不思蜀,一天连进E组办公区三次,对着沈琅能笑出朵花儿来。
“我看着所长的笑都毛毛的。”助理从电脑前抬起头,低头跟隔壁工位的眼镜男咕哝,“看这架势,你说下个月我们沈工是不是能升合伙人了?”
眼镜男推了把眼镜:“所长哪里是想沈工当他合伙人,我看所长都恨不得想沈工是他儿媳妇……”
“是吗,有这么想啊?”沈琅刚巧端着咖啡路过贵宝地,随手将手里的粉玫瑰插进小助理笔筒里,笑问,“所长有两个儿子呢,他哪个儿子打算介绍给我?”
沈琅半靠着办公桌边的透明屏风,乌黑长发散落而下,明眸红唇,笑得暧昧狎昵。
眼镜男闭嘴脸红。
助理拿起粉玫瑰:“您哪里来的玫瑰呀?”
“我在公司楼下买的。”沈琅下午跟总包签合同,就出去了趟,“光棍节促销,送给我们办公室里最不该单身的美人。”
助理捂胸口,备受感动:“沈工,你居然是光棍节第一个送我玫瑰的人,我要嫁给你。”
沈琅又笑:“跟所长的儿子商量商量,排个队吧。”
“……”
眼镜男快没脸见人了。
沈琅浪够了,端着咖啡进自己办公室。商业园项目方案前期准备工作量大,她登录事务所的内部网,打包传了份资料进组里。刚点开软件,沈琅指尖在鼠标滚轮上摩挲了会儿,转而拨通了肖闻郁的电话。
手机嗡声震动,肖闻郁的眸光从文件上抬起,接了电话,很低地“嗯”了声。
“嗯”?
这句下意识的“嗯”沈琅是没料到,低低沉沉,怎么说呢……挺招人的。沈琅顿了会儿才说:“我以前只知道肖总长得好看,现在才发现声音也很好听。”
“……”那边沉默片刻,肖闻郁才开口,“什么事?”
“下午我跟恒新商业园项目的总承包签了合同,我们事务所能不参与竞标就拿到项目,这件事还要谢谢肖总。”沈琅说,“不过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名片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商业园的项目很好,早在年初的时候沈琅就知道了。
但是那时候这个项目是沈立珩在把关,沈琅就没掺和进去。再加上恒新过往的大项目基本都是内定好了设计院,其他的设计院与事务所竞标也只是走个程序,因此整个华慕事务所都心照不宣地没参与投标活。
现在肖闻郁揽下项目,还让她分一杯羹。
沈琅笑问:“这是作为我背叛二哥而倒戈向你的好处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
沈琅从善如流:“谢谢老板。”
她的声音近在耳侧,尾音微微上扬,像贴着他的耳廓温热吐息。肖闻郁搁下钢笔,眸光落向落地窗外的幢幢大厦,补充了句:“我看过你们华慕以往的项目,住宅项目和商业项目居多,后续成效都不错,尤其是E组。”
他停顿:“更何况商业区建成后收益归入恒新,你是公司股权持有股东,也是得利人。”
沈琅:“我的股权半年后也会是肖总的股权,说这话就见外了。”
对方没接话。
肖闻郁沉稳矜敛下来,沈琅就老想逗他,她又接过话:“以后你跟我就是合作关系上更进一步的合作关系了,叫老板太生疏,叫肖总也太见外。”
“不如叫肖先生。还是,”沈琅说,“先生?”
半晌没有回应。
一看,又挂了电话。
肖闻郁这反应沈琅可太喜欢了,她乐此不疲,简直还有点上瘾。
不过肖闻郁该烦死她了。
肖闻郁挂断电话,却没有继续那份未看完的文件,指腹贴在手机逐渐暗下去的屏幕上没动。
沈琅打电话时并不专心,他能听见窸窸窣窣的翻页声,键盘敲打声,还有她转身拿资料时轻微而窸窣的衣料摩挲声。
他闭眼就能勾勒出她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当他是温驯的犬,觉得好玩时不时逗两下,出于心血来潮的善意顺手帮几个小忙,却不以为意。一如多年前。
八年前,沈宅餐厅。
沈琅这几天难得安安分分待在沈宅,刚好在餐厅里碰到了坐在轮椅里的肖闻郁。
前天老爷子在豪华游艇上举办宗亲会,结果沈立珩看不惯肖闻郁一个养子也能进沈家的宗亲会,竟然找人把他推下了游艇。人擦着船舷摔进浅海里,幸好是没撞上涡轮引擎,船上的救生人员援救得也快,才捡回一条命。
人是没死,但全身上下的擦伤不少,听说腿还骨折了。
老爷子动了怒,勒令沈立珩禁足思过一个月,当时在场的沈琅也被当成帮凶,跟着被禁足在家里。
此时肖闻郁正好在长餐桌前,不做逗留地转过轮椅要走。
下来都下来了,没打算吃饭。
长桌的一侧,管家见到沈琅,鞠躬道:“小姐。”
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餐具被整齐地摆盘成一列,珐琅彩釉的瓷盘里装着龙虾刺身。上午才刚空运到的澳洲龙虾,中午就被活杀,成了道龙虾刺身摆上沈家餐桌。
沈琅一道道扫过去,餐桌上都是海鲜类的菜。
海鲜是发物,难怪他不吃。
“二少爷昨晚说了,今天中午只要吃这些菜。”二少是存心不想让肖闻郁进餐厅,管家也挺为难,只好顺着问,“小姐如果你不喜欢吃,我叫方姨做几个清淡的菜上来……”
沈琅坐下,裙摆顺着白皙的小腿往下垂落,道:“我喜欢呀。”
管家看了眼正离开的肖闻郁,心里叹了口气。
她又问:“你不喜欢吃吗?”
问的是肖闻郁。
沈琅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虽然要在沈宅里掂量着过日子,但从没受过关禁闭的气。她开他玩笑:“龙虾刺身要新鲜才好吃,等会儿冰块融化,再吃就不是这个味道了。你不想试试?”
轮椅还在往外滚动,他没理她。
摆盘的龙虾刺身旁放着个小冰桶,里面还游着只被绑了钳子的活虾,如果有人用完刺身,阿姨会过来重新现杀一只。沈琅像是觉得新鲜,站起身戴手套,取过刀,想亲自动手试试。
肖闻郁听见少女轻快软糯的声音:“我二哥气你气得不行,巴不得你那天在海里救不回来,我如果是你——”
后半句隐没在了一声含糊的嘶气音中。
轮椅刚经过餐厅的门,闻声停在了门口。
沈琅想试着做刺身,还没上手,就被虾身上的倒刺割了个正着。她动作小心,倒是没出血,只是破了点皮。
少女细皮嫩肉,没磕磕绊绊地长到这么大,痛感比谁都明显,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地涌了上来。
肖闻郁回身看,沈琅已经扔了刀和虾,一双明眸湿软泛红,睫毛都沾着泪。她说:“我不吃它了,跟方姨说我中午要吃面。”
管家应声离开。
沈琅对上肖闻郁的视线,用餐巾擦干手上的水,说:“你要是像这样卖乖服个软,我两个哥哥兴许不会这么讨厌你。”
半晌,他问:“你不疼吗?”
沈琅:“不疼。”
她刚才被疼得红了眼睛,也不想让他多冷静端庄。她故意勾他,补了句:“你要是不吃饭,我更心疼。”
……
沈琅以为还像以往那样,是她在勾他。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暗沉暮色穿过四合的云霭透进落地窗,室内一片静谧。肖闻郁一身西装革履,靠进椅背,抬手解松了领带抽掉,眸色深浓。
现在他们两人中,是有人蓄谋已久。
她不知道是谁故意在勾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作证!小纯情勾引琅琅!他故意的!
无意外日更,晚上更新,时间不定,有事会文案请假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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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接了项目就开始忙,午休期间,华慕事务所E组办公区一片此起彼伏的键盘鼠标声。设计师助理正强撑着困意埋头画平面,桌上忽然被沈琅扔过来一小盒茶叶。
茶叶罐是个方方正正的瓷瓶,巴掌大小,助理道过谢后打开闻了闻,还有股沁人心脾的清淡药味儿。
“沈工,这是茶叶吗?”助理好奇,“我怎么闻着跟中药似的。”
沈琅手里还拿着一罐,她“嗯”了声:“我在‘隐市’拿的护肝茶,闻起来是不太好闻,泡了茶喝起来是甜的。”
助理惊诧。
玄周道人的“隐市”她就去过一回,一壶茶标价四位数,续茶水另算钱。那……这一整罐茶叶要贵上天了吧?
没想到沈工神情坦然地回她:“不要钱,免费的。”
沈琅趁着午休去荀周的茶馆坐了坐,离开的时候顺了两罐茶叶走。荀周一听她问自己要护肝茶,就知道沈琅又要开始忙项目,给茶叶的时候苦口婆心:“你那有没有紫砂壶?这茶得用紫砂壶泡,喝茶的茶杯用白瓷,要留根泡,悬壶高冲,回甘的味道才好……”
沈琅撩了撩长发,笑说:“没这么麻烦,用保温杯泡了就能喝。”
“……”
荀周终于回忆起这些年被沈大小姐用保温杯糟蹋过的茶叶,一脸的一言难尽,多的不说了,对着沈琅指尖下垂摆了摆手,神情间糊着一个醒目的“滚”字。
这回恒新商业园的项目共分包给了两家,一家知名的设计院,另一家是沈琅所在的华慕E组。商业园是大项目,沈琅作为华慕这边的负责人,跟所长商讨过后,她重新划出一个项目组,在原有小组成员基础上拉了别组的几位工程师进来。而这位设计师助理刚来事务所不久,经验有限,并没有被划入这次项目里。
助理手里只有个画图的小项目,挺轻松的,其实平时用不到护肝茶。
目送沈琅进办公室后,助理拿着茶叶罐,受宠若惊:“女神对我也太好了吧?这要是男的,我就真嫁了啊。”
“沈工对自己的助理都挺好的,”旁边眼镜男比助理早来几年,他搭话,“她可能是怕你工作压力太大吧。”
助理:“什么压力大?”
“沈工以前有位助理,跟你差不多吧,一刚毕业没多久就踏进社会的小姑娘。”眼镜男随口回,“当时是在做一个大项目,她也在组里,但项目刚开始没多久那小姑娘就没了。”
眼镜男:“我听说是因为压力太大才自杀的,大概三四年前的样子……”他砸了咂嘴,总结道,“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忙起来手里三四个项目,加班悄无声息猝死的年年都有,所以总要学会自我减压嘛。”
说完眼镜男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拿起放在电脑旁的相框,相框里是某位宅男女神的娇俏写真,他捧起来亲了口,权当减压。
助理:“……”
沈琅平时减压的方式有两种,音乐和补觉。
最近新添了一条:骚扰人。
说得再具体点就是,骚扰肖闻郁。
久别重逢后连着见了几面,沈琅对肖闻郁处在“感兴趣”的阶段。她有太多想查的了,关于这么多年他在老爷子和她大哥的眼皮底下养精蓄锐、揽下主权的过程,关于他突然回国发展的动机,以及关于他本人。
前两条沈琅的兴致倒是没那么高,她骚扰的重点都放在肖闻郁本人身上。
沈琅在调戏人这方面无师自通,她偶尔发两条短信给肖闻郁,时间点掐在人情绪最容易脆弱放松的清晨,寥寥几句,除了项目相关就是无关紧要的几句寒暄。她撩闲的手段很高明,目的性不强,意思送到就行,他回不回她都不太在意,既不会让人觉得烦,也不容易拒绝。
当然人家肖闻郁不搭理她,十条回一条已经是极限。
几天后,肖闻郁主动打沈琅的电话,声音低沉疏淡,直接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跟她打直球。
沈琅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来,估计是被自己烦得不得了才打来的。她放下手里的图纸,顺着调侃:“肖先生都猜到我有问题问你,就猜不到我想问你什么吗?”
她已经改了口,开始叫他肖先生。默然几秒,肖闻郁才开口:“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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