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来接她也是听从父母安排,会不会实际并不希望她住过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也不太喜欢她?
餐厅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宋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因此早餐各自面前都是单独备好的餐点,吃起来也互不打扰。
但宋历骁却闲不住,“说起来,大哥,我们都给杳杳准备了礼物,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
“不用了,”甄杳赶紧放下叉子,指腹却紧紧抵在叉柄的边缘,因为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只能强调道,“真的。”
她看不见宋渌柏的表情,不知道他听见这话是什么反应,所以有点不安。
“那不行,做哥哥的花心思在妹妹身上不是应该的?”宋毕哼了一声。
咖啡杯被放回桌上时发出轻响,甄杳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心里正打着鼓,她却忽然联想到以前看过的某个电影画面——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骨瓷杯上抽离,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竟然有点像石膏雕塑。
“知道了。”
甄杳拿不准他这样的语气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能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当鸵鸟。
吃完早餐,众人准备开始各司其职。
这几年宋渌柏行商手段冷静果决,所以宋毕早早退了下来不再管公司事务。而宋延辞从没有考虑过医学以外的归宿,宋历骁则跑去捣鼓摄影,在圈子里名气不小,社交平台上也积累了庞大的粉丝群体。
虽然是周末,但宋延辞还有两台手术要做,宋历骁也要背着他那堆摄影器材出门采风。后者临出门前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被她婉拒了。
最后三个人里只剩宋渌柏没走,他起身后径直上了楼,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非常规律。
甄杳和周惠一起坐到客厅沙发上,手无意中碰到了茶几一角。
“惠姨,这个……”她一愣。
周惠“哦”了一声,解释道:“还是佣人提醒的我说容易磕碰受伤,所以就把家里这些容易磕磕碰碰的地方用柔软的材料给包了起来。”
佣人?不知道为什么,甄杳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昨晚她不小心撞到了茶几来着,今天这么巧这些地方就都被包上了……
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周惠就说要带她去花园里走走。两个人刚走下台阶,佣人就拿着手机匆匆走了过来。
周惠跟她说了一声就转身去接电话,甄杳站在阶下等,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靠近,她本能地转过身。
“是谁?”她听得出不是惠姨的脚步声。
来人言简意赅,“是我。”
“……渌柏哥哥。”她紧张起来,后知后觉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个称呼喊得有点生疏和忐忑。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嗯”一声就算回应,“这个给你,助理订的。”
甄杳没敢问是什么,犹豫片刻后伸出手试探方向,想去接住他要递给自己的东西,然而感知的方向却不太准确,指尖只是短暂掠过他手腕上冷冰冰的腕表,凉得她指尖抖了抖。
她手指微微蜷缩,正要退缩时却被对方不容反抗地一把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凌晨的时候他如果真的在客厅,怎么可能不出声呢?
某人:怎么不可能,霸总的标配是话少。
别人都是“我有个朋友”,某个人是“我有个助理”。
大拇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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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温热呼吸
甄杳呼吸一滞,傻傻愣住。
男人手指修长,温暖干燥的掌心似乎有一点薄茧,回握她的力道是与动作截然相反的客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生分。
下一秒他握着她的手翻转过来,一个盒子落在掌心。
他转眼就松开手,覆盖在手背与手腕处的触感顿时消失。甄杳忙努力把注意力从手上收回来,不知所措地握紧盒子,“这是什么?”
“盲杖。里面有负责定位和紧急呼叫的芯片。”
所以,这算是礼物吗?
她把盒子抱进怀里,指尖沿着盒子的棱角摸了摸,心里估计着对方的身高仰起脸来,尽可能真诚和礼貌地跟他道谢,“谢谢渌柏哥哥。”
明明是类似的称呼,但是却和这么叫宋延辞跟宋历骁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她总有点战战兢兢。
他没有说话。
“杳杳。”周惠接完电话从客厅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兄妹两个迎面站在台阶那儿,小丫头抱着个纸盒,看样子已经挺努力地仰起脸了,却还是只能对上宋渌柏的领口。
她既心酸又觉得好笑,赶紧快步走过去。
“惠姨。”
“手里拿的是什么?”
“渌柏哥哥给我的盲杖。”
“盲杖?”周惠诧异地看了眼转身就要回去的长子,“渌柏?”
她心里轻轻“咯噔”一声,他不会也从来不肯哄人,别给个盲杖把小姑娘给弄难过了。
“昨天随手订的。”
“嗳。”周惠还想说点什么,宋渌柏已经转身就留了个背影给她,她只能赶紧转头去小心打量甄杳的表情,“他说话不好听但没恶意,你要是不愿意收也没事,再让你延辞哥哥给你买新的。”
甄杳生怕宋渌柏还没走远听见了,赶紧摇头,“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少女睁大眼,失焦的浅琥珀色眼瞳在阳光下能看清虹膜的纹路,周惠看她没有难过的迹象才放下心。
只不过虽然不难过,拘束和紧张都写在了脸上。她没忍住在心里埋怨了宋渌柏几句。
……
午餐之后,周惠按照计划带着甄杳出发去医院检查,宋渌柏代替司机陈叔成了苦力。
当初车祸之后甄杳被送进了南城最好的医院,治疗与康复期同样也是在那里度过。后来她被蒋家接到浔城,自然而然又换了复查的地点。
那时周惠想也没想就给她安排了启安医院的医生——这是宋家名下的私立医院,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宋延辞名下的,属于高端医疗,治疗水平当然也是顶尖。
甄杳很清楚宋家还在想办法替自己联系更好更专业的医生,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彻底康复的可能。
如果没有……
宋家没有理由照顾她一辈子,而她也不可能这么心安理得。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日子,过久了总会习惯的。
到了医院,甄杳被带着先后去了神经外科和神经内科。那些检查她都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待在安静的诊室里时她还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检查完后两人从诊室出来,准备去休息室等结果,周惠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霜琦?”短短几秒后周惠神色就忽然变得凝重,“你别担心,我现在正好在启安,让司机直接送你过来。”
说完她捂着听筒转过头,“杳杳,一个晚辈出了车祸正在来的路上,我得去照看一下。我先让渌柏上来陪你,”
甄杳下意识就说:“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你就在这儿待着先别动啊。”周惠跟一旁的护士交代了几句,然后才匆匆走进电梯。
护士走近了问:“甄小姐,我扶您去休息室吧?”
“谢谢,暂时不用了,我自己在这儿透会儿气。”甄杳摇头,靠着墙没动。走廊上大概有哪扇窗是开着的,丝丝缕缕的凉风溢了进来,让她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她想了想,直起身摸着墙面慢慢往风来的方向走,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窗户只开了手掌宽的一条缝隙,甄杳手搭在窗棱上,下一秒鬼使神差地用力将窗推开,风凉得她立刻瑟缩了一下。
风速在那一瞬间后缓和下来,她也渐渐适应迎着风呼吸,然而却难以抑制地想到了过去的某个场景。
那时她差点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甄杳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尝试着微微俯身,将头探了出去。
嗅觉与听觉更加开阔,风掠过耳边,消毒水的气味也大多被抛在了身后,她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
那一次她是怎么有勇气想着跳下去的,现在似乎已经记不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
左臂蓦地被人攥住,甄杳吓了一跳,转过身呆立着,一时没回过神,“……渌柏哥哥?”
她在干什么?她没——
“我就想吹一吹风。”从他的动作里意识到什么后,她背着的手动了动,微窘地拨弄起手指上的纱布,站姿像听话的小学生。
宋渌柏松开手,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比起刚才的严肃又似乎有极其细微僵硬的缓和,“盲杖呢?”
“在包里。”甄杳赶紧伸手往斜挎着的那只小包里探,折叠好的盲杖往外拿时却把包里的其他东西给带了出来。
“啪嗒”一声,东西掉在地上。
她立刻弯腰去捡,结果低头的时候猛地撞上了一堵宽阔结实的胸.膛,重心不稳往后倒时头顶又撞到了男人坚硬的下颌。
头顶落下一声极低的闷哼。
慌乱中甄杳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一把抓住了手边最近的东西,等彻底稳住身形后才发现攥着的是柔软光滑的长条布料。
这是……领带?
男人温热的呼吸掠过她鬓角和耳尖,痒得甄杳瑟缩了一下,脸噌地红透了。
她被烫了似地飞快把领带松开,“渌、渌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话音未落,对方就半提半架地让她重新站直了,片刻后她身上的斜挎包晃了晃,显然是有人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她捏紧盲杖,胡乱扯了句话缓和自己紧张窘迫的心情,“是什么掉出来了?”
走廊上安静了片刻。
也只是片刻,少女面前的男人就微微抬着下颌继续去推领带。
“纸巾。”他淡淡道,嗓音在空旷走廊中回荡得愈发清冽。
松散变形的温莎结被修长的手指重新推紧,恢复成一丝不苟的形状,那只手转而随意地碰了碰线条明晰的下颌,英挺的眉微蹙。
“……噢。”甄杳指甲边缘都紧紧抵住了掌心,硬着头皮又道,“刚才我真的很抱歉。”
她本来就拿不准他是否不太喜欢自己,结果还又闯了祸。
“不用道歉。”
她犹犹豫豫地抬起头,但碍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慢吞吞点了两下头。
走廊另一边忽然响起脚步声,来人步伐略有点急促,“杳杳。”
“延辞哥哥?”甄杳蓦地松了口气,此时此刻的宋延辞简直就是她的救星。这么喊了一声后她才后知后觉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赶紧控制了一下表情。
“这台手术刚做完,我换了衣服就直接过来了,怕你们久等。”宋延辞很快走到面前,嗓音略带疲倦却依旧温和,“检查结果应该也已经出来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刚做完手术不用休息会儿吗?”她仰着脸,“可以等等再看结果。”
“不用,走吧。”
甄杳只好点头。
“就几步路,我牵着你过去?”宋延辞笑了。
她正要打开盲杖的手一顿,没拒绝对方的好意,把左手伸了出去。
手腕被隔着衣袖握住。
“渌柏,一起去?”宋延辞问。
甄杳内心其实是期待他不要去的,但宋渌柏“嗯”了一声。
三个人一起往另一间诊室走去,两个身高腿长的成年男人都刻意将就了小姑娘的速度。
一边走,甄杳一边把盲杖放回包里,然而下一秒她却摸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柔软片状物,表面包裹着一层塑料包装。
原本放在包里备用的东西正待在不属于它的那个夹层里。
-是什么掉出来了?
-纸巾。
所以刚才宋渌柏替她捡起来放回包里的,就是这张“纸巾”。
甄杳脸颊和耳朵蓦地充血。
第4章 背后坏话
走到诊室门口时宋延辞回头往身侧看,看见的就是小姑娘一副受了什么冲击的模样,失焦的眼瞳都变得格外生动,写满了局促。
“怎么了?”
“没,没什么。”甄杳结结巴巴。
额头上传来手背相贴的触感,“脸怎么这么红?”
“大概……我太紧张了。”
“别怕。”宋延辞声音带笑地安抚。
甄杳总觉得宋渌柏现在肯定在看着自己,可是她看不见,越想只会越窘迫。
他刚才把卫生巾说成纸巾是好心不让她觉得尴尬,可是她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自己发现……
她有气无力地半垂着脑袋,被宋延辞牵着走进诊室,跟在身后的是平稳规律的脚步声,慢吞吞的。
……
“淤血已经全部消失了,从各项指标来看现在应该是恢复得非常好的……”说到这医生顿了顿,沉吟片刻后才接着道,“我们排除了所有器质性损伤,或许接下来应该去精神科试一试。”
甄杳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更茫然了,“精神科?”
医生应了一声,解释道:“甄小姐很可能是心理原因导致了神经系统功能紊乱,所以迟迟无法复明。”
诊室安静下来。
一个听起来有些缥缈的结果。
“康复的概率,还有时间?”意料之外,宋渌柏先开了口。
“这些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他目光和宋延辞交汇,后者微微颔首。
小姑娘在沙发上端坐着,不说话也不开口问什么的样子透着可怜,和刚才在门外紧紧拽着挎包带子的鲜活模样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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