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这陆诗雨真是个没脑子的。
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除却她倒霉之外,陆家兄弟几个谁又能得到皇上重用?
“放肆!不得对娘娘如此无礼!”玉珠就没见过如此傲慢的女子。
陆诗雨甩了手中帕子,带着她的人往正殿方向走。
徐嬷嬷在温舒宜耳侧轻叹,“娘娘,顾家倒是心大,把这么个人物送入宫里,也不怕招惹是非。”
温舒宜举起小狐狸,放在脸上蹭了蹭,它身上的白毛,抚在脸上十分舒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膝下无一子,不止是陆家,恐怕燕京高门大户都想塞了女儿入宫吧。”
徐嬷嬷附和,“也是,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是罕见的美男子,单是那气度、相貌,便是旁的男子难以企及的,更何况……皇上是天子啊。”
温舒宜稍稍一愣。
耳朵尖尖莫名其妙烫了起来。
她一开始只顾着护着温府,入宫之后如履薄冰,误打误撞得了皇上宠爱。皇上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情绪不定、阴骘多变,她对皇上的敬畏与惧怕占了大半情绪,倒是忽略了皇上原本的容貌……
温舒宜并没有因为陆诗雨的不敬而愠怒。
她那个大舅母一心惦记荣华富贵,对自己的女儿过度自信,估计眼下憧憬着陆诗雨扶摇直上,飞上皇家枝头当上真正的凤凰呢。
人贵在自知,但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
“娘娘,太后这几日送来的汤药,您可是都吐尽了?”徐嬷嬷压低了声音问,又壮胆道:“皇上二十有四了,一旦皇长子降生,必然得到皇上倾力栽培,娘娘……这可是让温家重振门庭大好机会。”
温舒宜心动了。
她要洗脱爹爹的罪名,要恢复温家往日荣耀,还要护着阿兄与阿弟。
生下皇长子的确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即便日后帝王宠爱不在,她也有一个孩子傍身。
可不知为何,温舒宜心头隐隐发酸。
她也憧憬过这辈子与自己的夫君恩爱逾常,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未想过用一个孩子去拴住男人。
“嬷嬷,我会尽力的。”她淡淡应了一句,神情萧索。
****
勤政殿,文武百官分列出席,帝王冠冕上琉璃珠晃动,晨曦的光,照着帝王清隽的脸上,威压飒气。
三朝元老廖大人跪地,激昂呈词,“皇上,忠言逆耳啊!老臣所言句句属实,上月广西洪涝,与昨夜城东走水,皆与宫中灾星有关,臣命高人夜观天象,又加以占卜之术,得知宫中西南角煞星作祟,那位置正是温氏女!”
随着廖大人一言,当即有人出列附和,“皇上,温氏女命数不详,未入宫之前,坊间就传言温氏乃狐妖转世,是祸水啊!”
“五年前温家军于嘉林关全军覆灭,害我大周颜面尽失,丢失岭南腹地,皇上登基之际大赦天下,并未对温府治罪,这已是皇恩浩荡!温氏女不可留啊,皇上!”
“臣以死谏恳请皇上废谪温氏!”
宋相唇角溢出一抹浅笑,他望向了龙椅上尊贵无边的男人,很享受将帝王逼到妥协境地的滋味。
隔着一层琉璃珠,褚彦的一双幽眸如深海般沉寂,里面仿佛藏着深不可测。
他看了一眼傅生。
傅生会意,昨夜城东起火之时,他便已入宫禀报褚彦。
褚彦让他连夜查出失火真相,并在今日早朝上揭露。
当然了,揭露的时机很重要。
傅生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宋相一党的大臣进谏结束,以及帝王给了他眼神暗示时,傅生才出列。
他是本朝三品以上官员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人,又是帝王从年少时候就开始培养起来的心腹,在朝中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大臣们惧他、恨他,也艳羡他。
但傅生对这些皆毫不在意。
年轻男子清冽的嗓音响彻大殿,比方才几位年老体衰的大臣,要气势卓群的多。
“皇上,臣有奏!”
褚彦应了一声,“嗯。”
傅生遂将城东走水一事详细道来。
“皇上,臣昨夜亲自巡逻,昨夜走水之时,臣恰好就在城东附近。据臣所查,真正着火的地方是教坊司,又因昨夜风向朝东,这才致使火势一直蔓延。臣彻夜究查,发现教坊司失火乃人为所致,目前已发现五具尸首,其中一人是甄大人嫡亲侄儿,而且臣还发现,此人胸口被人刺穿,应是先被人杀,而又纵火毁尸。”
傅生说到这里,漂亮的丹凤眼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宋相,语气突然诡谲了起来,“甄大人此前暴毙在了瘦马榻上,而好巧不巧,甄家的案子已交由刑部,甄大人的侄儿就被人暗杀在了教坊司,臣……怀疑,这是一个阴谋,臣恳请彻查此事!”
傅生素来直接。
这也是朝中大臣害怕他的原因。
宋相身子一僵。
而这时,傅生又侧过头看了宋相一眼。眼神直勾勾。
在场文武百官皆是数年修炼成精的人物,立刻明白了过来。
害死甄大人暴毙的瘦马,是宋家人送的。
甄大人曾是宋相一党。
甄大人的侄儿突然被暗杀。
宋相一党在朝堂上针对温氏女。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温家头上。
的确,怎么瞧着都是一个阴谋啊!
既然纵火乃人为,那就和煞星、狐妖传言没甚干系了。
方才还信誓旦旦,称自己忠言逆耳的大臣们,一个个面若死灰。
对傅生更是厌恶。
奈何敢怒不敢言。
人家手里可是握着麒麟卫呢!
傅生一惯擅长打脸,朝中一半大臣已深有体会。
一时间再无人直接称温舒宜是红颜祸水、狐妖转世。
下朝后,宋相发现傅生在殿外等着什么人,他装作什么也没瞧见,径直往前走。
然而,傅生身形高大,腿又长,两个健步就赶上了他。
“宋相,急着出宫么?”傅生笑出了两只小梨涡。
宋相一看见他就偏头疼,“傅大人有何事?”
傅生又笑了笑,眼眸灿若星辰,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只有起了怀心事的时候才会笑,他一般待人真诚时都是一本正经的。
“也无他事,不过只是想提醒宋相一句,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几日会时常出入温府,着实不太想看见宋相的人。”
忍!
丞相肚里能撑船,没有什么事不是一个丞相忍不了的!
宋相的确派了人盯着温府。
他哪里会料到,傅生与温家那瘸子的情谊那样深厚!
“哼!本相听不懂傅大人在说什么!”宋相甩袖而去。
刚没走几步,就听见那讨厌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相爷,我这里倒是抓了几个人,若是相爷当真不知情,那便押入军营吧。”
宋相身子一歪,险些崴了脚。
不过几个探子罢了,便是直接发卖了,他也无所谓。
但今日这脸……被打的太疼了!
****
“傅生人呢?”
褚彦每次下朝后,都会留下傅生单独交代任务。
见人迟迟不出现,褚彦问了一句,他语气烦闷,没甚耐心。自从偷亲了温舒宜,又被她当场发现之后,褚彦便只觉颜面无存。
李忠道:“回皇上,傅大人又去招惹宋相去了。”
傅生嘴皮子功夫厉害,褚彦但笑不语。
一想到温舒宜装睡,褚彦心情复杂。
她既得知朕偷亲她,为何还装睡?
给朕留面子?还是羞涩?
帝王当然希望是因为后者。
帝王的脸色更是阴郁了,“李公公,白墨泽带入宫的那只小狐狸是不是公的?”
李忠一僵。
这才想起来,白家兄妹的确进贡了一只雪色狐狸,但皇上又转手赐给了昭嫔。
狐狸到底是公,还是母,他如何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褚骄傲:朕的情敌太多,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妖族的。
小狐狸:这是污蔑,人家哪里妖了?
褚骄傲:除了朕之外,宫里不允许出现雄性,抓去.阉.了吧。
小狐狸:嘤嘤嘤……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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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日落西沉。
入秋后, 夜幕愈发早了。
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温舒宜略有耳闻。
什么狐妖转世,灾星附体, 她是不信的。
徐嬷嬷端了一碗毛血旺过来,温舒宜瞧见这东西就想干呕,“嬷嬷,非吃不可么?”
徐嬷嬷道:“娘娘,您虽是吐了长寿宫那边送来的汤药,可胃里难免有积存,皇上登基五载以来,后宫无一人怀上子嗣,可见咱们还得多加小心。”
就是不知道太后给的汤药, 究竟下了多大的药量。
温舒宜无奈,只能照着徐嬷嬷所说的去做。徐嬷嬷亲手做的毛血旺, 还特意放了些葱花香菜,盖住了腥味。
吃了毛血旺, 徐嬷嬷这才放心一笑, “娘娘,皇上今晚没有翻牌,大约不会来后宫了。”
也是了, 又不是初一十五, 皇上那样的人,哪会惦记后宫。
温舒宜算着日子, 这阵子以来, 她已还发现了规律,一旦皇上隔了三日没有见到她,八成就会让她侍.寝, 这才一日不见,必然不会来了。
“嬷嬷,我要给小白洗澡,你多备些花瓣。”
“小白”是温舒宜给小狐狸起的名字,小畜生似乎很喜欢这个名,温舒宜一唤它,它就自个儿跑出来了。
木盆备好,温舒宜将小白放入水中,亲手给它揉.搓,“嬷嬷,人人都说狐狸有骚味,看小白却是香喷喷的,就连小解都是躲起来悄悄解决,实在机灵,这世上该不会真有狐狸精吧。”
小白一听这话,立刻竖起了两只耳朵,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美人。
徐嬷嬷和温舒宜都被逗笑了,主仆两人笑了起来。
徐嬷嬷道:“娘娘,您快瞧,是个带把的呢。”
温舒宜怔了怔,又是扑哧一笑,随即就将小白举了起来,很好奇它的身子。因为打量的仔细,稍稍歪着头,但还是没能察觉到雌与雄有什么区别。
而就在这时,褚彦沉着脸迈入屋内。
因着他方才打了招呼,殿外的宫人不敢吱声。
褚彦亲眼目睹着温舒宜的行径,清俊的脸愈发阴沉。
这女子私底下竟如此奔放不羁!
连只小畜生都不放过!
温家不愧是百年武将之家,竟养出这样的女儿!
温舒宜正观察的出神,褚彦终于安耐不住清了清嗓子。
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一直盯着雄性的那处看,褚彦强大的自尊受到了创伤。但他又不能跟一个畜生计较。
徐嬷嬷看清来人,吓了一跳,当即起身行礼,“老奴给皇上请安!”
徐嬷嬷心有余悸,看来下回得小心了,皇上时不时突然出现着实吓人。
温舒宜也转过身来,惊的放开了手中小白,小畜生似乎会凫水,懒洋洋的浮在水面,花瓣簇拥着它的脸,竟有种娇羞之状。
“皇上,您来了。”温舒宜讪了讪,她真是没想到这一点,这才一日未见,以皇上清心寡欲的性子,不至于天天来后宫。
褚彦在美人眼中没有看出任何期待与欢喜之色,可她方才作弄那小畜生时,分明欢喜的很!
“都退下。”褚彦淡淡吩咐。
徐嬷嬷这便带着宫女悄然退出了内殿,临走之前却是忘却了小白。
褚彦心道:昭华殿的宫人都是些没眼力劲儿的!
帝王内心腹诽,表面却是清冷如玉。
内殿已经盏灯,将少女清媚的脸映的粉嫩白皙,她挽着衣袖,露出雪腻细腕,鬓角还有些水渍,理应是刚才给小畜生洗澡时沾湿的。
褚彦语气不温不火,“娇娇倒是很有雅兴。”
自那日醉酒起,私底下,他便喊她娇娇。
温舒宜摸不透帝王心思,但见他眉心是火焰红与粉色交织,温舒宜便知道,皇上此刻既有怒火,但也有男子对女子的倾慕。
温舒宜不明白皇上怎么又不高兴了。
昨日还偷亲了她呢。
思及这事,温舒宜的耳尖尖又红了。
她的肌肤本就白皙娇嫩,耳朵一红,立刻就被褚彦察觉。
帝王的心情突然有所好转,又心想:她这是害羞?
“彦哥哥,今日早朝上的事,妾身已听说过了,妾身多谢彦哥哥替妾身解围。”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温舒宜记着徐嬷嬷所说的皇长子之事,也暗暗搓搓的起了这念头。
她当然不信帝王会长情,更是从未想过她自己会盛宠不衰。
趁着眼下圣宠还在,是得早日谋划。
故此,她态度极好,像朵可人温柔的解语花,是世间男子都喜欢的样子。
褚彦又在腹诽:呵,原来是因为这事才对朕含情脉脉。
男人眉心的火焰忽的又旺了起来了,“娇娇跟朕之间,无需客气。”
温舒宜瞧着那一小团火焰,心尖一抖。
依旧猜不出帝王愠怒是为哪般。
褚彦每喊一声“娇娇”,她的脊椎骨就一阵发酸,着实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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