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接过檀木盒,“此事我会接着调查,阿泽你放心,我是向着你的。今日时辰不早,我先走了,你好生养着身子,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温泽,“……”他什么时候给出了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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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数日后。
入夜,朝阳殿外冷风呼啸。
李忠手持一盏八角琉璃宫灯,他走在褚彦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近日来皇上怒气甚重,就像是炸了毛的腾龙,若有一点不高兴,怒火能将整个皇宫烧的寸草不生。
这都好些日子没去后宫了,皇上这般年纪,如何能素太久?
李忠自是不敢对帝王的宫闱之事指手画脚,他旁敲侧击,故意道:“皇上,明个儿就是初一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褚彦微侧过身,那双仿佛写满“生人勿近”眼,幽若寒潭,“怎么?就连你也以为朕近日不对劲?”
李忠手中的八角宫灯瞬间一僵,他其实很想说,皇上没有不对劲,只是太久没去后宫了……
李忠噗通跪地,连扇了自己几巴掌,“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又僭越了!”
褚彦清隽的脸微沉,深秋之夜何其漫长,若是能软玉温香在怀,那该是打消时辰与多余精力的最好法子。
他以前不解风情,如今却是甚懂风.月的妙处。
可那个妖精一直在骗他的感情!
一想到她表面的温顺与爱慕之下,实则藏着一颗虚情假意的心,甚至于床.笫间的羞涩情态都是装出来的,褚彦便难以说服自己继续与她周旋下去。
“傅生他人呢?”褚彦低喝。
他如今半点不想见李敖,仿佛初为人父的李大人,已经成了衬托出帝王“无能”的参照。
李忠嗓音颤抖,“回皇上,傅大人离宫了,近日时常往温家去,老奴听说温家长公子的腿就要好了!”
李忠忍不住,又道:“皇上,老奴听闻当初李大人为了抱得美人归,为了那妇人洗清了罪责,还救了那妇人剩下的亲人。”
褚彦不知又怎的心头愠怒难耐。
如今就连一个太监都看出来他为了温舒宜,这才让太医去给温泽治腿,怎么她自己就不懂感恩?!
他不去,她也不来找他!
可见是真正没将他放在心上!
“李忠,你是不是嫌在朕身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帝王语气薄凉。
李忠当即以头磕地,苍天在上,他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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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彦没去后宫。
这一晚的困意来的极迟,他又做梦了,但心思深沉如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里。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梦见那个没良心的妖精,倒是要看看她这次又打算如何杀了他。
四处春光明媚,风起,桃花纷落。
褚彦身处一片桃林之中,他手中握着一根玉笛,帝王稍稍诧异,他年少游历在外时,的确玩过玉笛,但玩物丧志,十五岁之后,一门心思扑在了大业上,那玉笛早就尘封箱底。
就在褚彦诧异于为何会梦见少年时候把玩过玉笛时,一粉色身影出现了桃林中,她手中持剑,腰身纤细如柳易折,仿佛可以轻易做出任何的姿势。
此刻的褚彦,依旧知道这是一个梦。
梦里的他,可以不顾帝王的架子与颜面,他低笑的喊了一声,“娇娇,舞剑给朕看。”
其实,他内心深处很喜欢温舒宜在他面前招摇,然后再使出浑身解数勾搭他,他一点不介意她这些别有心机的小花样,甚至还享受其中。
可恨的是,那妖精一直不够主动。
美人娇羞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彦哥哥,妾身若舞剑,那你吹笛伴奏可好?”
好!
自然是甚好!
褚彦丝毫不介意在梦里放纵自己,他撇开帝王的一切包袱,此刻只想当一个.沉.沦.温柔乡的凡夫俗子,左右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褚彦持起玉笛,随着美人的舞动,他按着旋律吹奏,男女这般搭配竟是比红袖添香还要来的心情怦然。
美人时近时远,褚彦突然不满足只是视觉上的盛宴了,他伸手去抓,想试试梦里敦.伦的肆意,可他却是什么也抓不住,眼前忽的起了一阵薄薄的雾,美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他怎么也抓不住。
猛然间,求而不得的失落与后怕,让褚彦异常烦躁,“你别走!给朕站住!”
有什么愤然的情绪涌了上来,因为是在梦里,平素难以启齿的话,在此刻就没甚顾虑了。
“温舒宜,你也就仗着朕在意你!”
“不准走!朕说了不准走,你就不能走!”
“你不是要勾.引朕么?朕允许你勾.引,你倒是来啊!”
“你这个小骗子,一直在骗朕,不要以为朕真的舍不得杀了你!”
这时,画面突然一转,眼前雾气散去,褚彦发现他已经不再身处桃林。
眼前熊熊大火,如一头巨大的火兽,将整个昭华宫吞灭。
叫喊声与横梁断裂声交织,声声撞击心扉。
“皇上!皇上您不能去啊,昭嫔娘娘已经去了!”
褚彦一低头,就看见李忠跪地抱着他的双腿不放。
去了?谁去了?
那妖精没了?
谁允许她死的?!
褚彦怔在原地,脚下如重千斤,他想要迈开步子,却是怎么也走不动。
来人,快救火!
他想下令,喉咙却当真如同被浓烟熏伤,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褚彦望着火海,这一刻,心像是被人挖空了,有种令他难以承受之痛正在无休止的蔓延……
蓦的,褚彦猛然间睁开眼,内殿安静的落针可闻,褚彦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与紊乱的心跳。
仙鹤缠枝的烛台上,火烛摇曳,将男人僵着的身影映在墙壁,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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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帝王全程阴沉着一张脸。
离着御前稍近些的大臣还能看见帝王眼中的红血丝,不知是盛怒使然,亦或是彻夜未眠。
总之,近日帝王的情绪一直不稳,朝中文武百官也皆是胆战心惊,唯恐触了帝王逆鳞,尤其是宋相一党,一应安静如鸡,决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下惹帝王不悦。
不过,话说回来。
皇上这次盛怒的时间跨越有些长啊。
这都整整持续了半个月了!
下朝后,褚彦的左眼一直在不停的跳动。
李忠立侍左右,见帝王失神,昨夜他自然也听见了帝王梦魇惊醒,而且嘴里还大喊了一声“娇娇”,后来帝王就独坐了一宿。
李忠不明所以。
他也不敢上前询问。
近日来,皇上的诸多行径皆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帝王一手翻着城中着火的奏折,一边闷闷的自言自语,“近日天干物燥,秋风肆虐,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李忠,“……”
皇上几时开始这样关心民情了?
李忠在一旁,躬身小声道:“皇上,可需召见傅大人与李大人?”
李忠还发现,皇上近日格外喜欢独处。
而且,一待就是小半个时辰不说一个字。
褚彦弃了手中奏折,“不必。”
那二人近日都有些春风得意,帝王并不想见。
“李忠,研磨,摆圣旨。”
褚彦心绪不宁,心性过于强大的人,从不会轻易信鬼神之说,可昨夜的梦境历历在目,他半点不想重温那种无措滋味。
梦中,着火的地方是昭华殿,而温舒宜也是昭嫔的身份,可如果他将这一切都改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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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不曾见到皇上了,温舒宜隐隐开始着急。
好在皇上初一十五也并非宠.幸其他妃嫔,想来皇上大约是政务繁忙。
不过,这几日温舒宜一直在想皇上那天恼怒时丢下的一句话。
“温舒宜,你好大的胆子!”
她思量数日,也不得其解,那日在榻上,她唯一做的一桩事就是尽力回应帝王的吻,她知道帝王喜欢热切的缠.绵,故此,她用了些心思。
莫非……
皇上是觉得她太过奔放,不够矜持?
如此一想,温舒宜这阵子更是没去帝王跟前招摇。
刚刚带着阿良舞剑,温舒宜正要歇息,李忠带着圣旨亲自前来,“娘娘,接旨吧。”
李忠态度恭敬,眼角笑出了褶子,他算是看出来了,温氏这日后是大有造化了。
温舒宜抱着小白跪下接旨,心里噗通噗通的,不明白皇上这是闹哪一出。
“温氏昭嫔,淑慎性成、雍和粹纯、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四品淑媛,今日起即刻搬迁轩彩阁,钦此! ”
温舒宜呆了呆。
她这是被晋升了?
她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皇上那日分明是盛怒而去,这怎的又突然晋她位份,还赐了宫殿,搬去轩彩阁,便是她一人独居了,相当于一宫之主。
李忠笑道:“娘娘,怎的不接旨?”
旁人晋升了位份定当欢喜之至,怎么这位倒是一副懵然的样子。
温舒宜愣住,这才恍然回过神,她接过圣旨,更是琢磨不透了。
因着要即刻搬迁宫殿,李忠特意吩咐了一众宫人前来帮忙,晌午时,温舒宜便从昭华宫搬到了轩彩阁。
轩彩阁此前无人居住,但里面景致极好,还引了温泉进来,四季草木长青,这个时节还开着芙蓉花呢。
温舒宜不知道今晚皇上会不会来,她倚着美人靠休息,怀中抱着小狐狸,“小白,皇上的心思当真难以揣度,时好时坏,你觉得呢?”
前几日还负气而去,冷落了她数日,这又晋升了她。
皇上的恩宠果然变化莫测。
褚小白仰着脖子,在美人下巴蹭来蹭去,似乎是十分赞同温舒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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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锦宫,贤妃听闻消息后,一时间难以接受,以至于关门泄怒。
后宫的妃嫔们自是要送贺礼恭喜。
虽然是四品淑媛,但温舒宜有封号,那她如今的位份可以近乎等同于三品婕妤了。
自达温舒宜入宫以来,妃嫔们已接二连三的送去贺礼,这才过去多久,她又是晋升位份,又是乔迁轩彩阁,妃嫔们只能一次比一次出手阔绰,真真是在她们的心头上挖了个窟窿。
明明嫉恨到了极致,表面还要装作真心恭贺,如何能让人心里舒坦?
温舒宜却是很淡然,照常吩咐了徐嬷嬷,“嬷嬷,将诸位姐姐们送来的东西好生登记在册,不可乱了。”
徐嬷嬷面上含笑,主子得宠,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脸上也有光,在宫里也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娘娘,各个宫里送来的贺礼皆是价值不菲,想来如今也无人敢在宫里给娘娘难堪了。”
温舒宜心头却是没甚欢喜。
高处不胜寒,她爬的越高,日后就有可能摔的越狠。
这时,玉珠悄步靠近,“娘娘,陆美人来了,说是要见您,奴婢瞧着陆美人今日态度好多了。”
以陆诗雨的性子,若无人指点她,她是绝无可能向自己低头。
温舒宜稍作思量,直接回绝,“不见,让她回去,日后但凡是陆美人一律不见。”
徐嬷嬷闻言,有些欣慰。
主子虽然看着娇软,倒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同时也无攻击性,既非不争不抢,但又不占尽风头,这样的人在宫里才能走的长远。
玉珠应下,这便出去回话。
陆诗雨今日放下身段与尊严,本以为温舒宜一定会见她,毕竟她才是从小到大备受瞩目的那一个,虽然温舒宜幼时也是风光无限,可温家都落败那么多年了,在陆诗雨眼中,温舒宜早就是落魄女。
“她……她不肯见我?!”陆诗雨眼看着又要暴躁,但一想到温舒宜已是四品淑媛,只能堪堪忍着。
玉珠看不惯陆诗雨这般横行的人,又说,“淑媛娘娘要歇息了,陆美人今日就先回吧。”
陆诗雨气的想跺脚,身侧赵嬷嬷立刻拉了拉她的衣袖。
陆诗雨无法,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嬷嬷!这可如何是好?此前皇上还会踏足昭华殿,如今温舒宜搬走了,那我岂不是连见皇上的机会都没了?”陆诗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了今日这一步。
她本该娇宠一身,成为帝王宠妃,可眼下怎么就连见皇上一次的机会都难了?
她哪里比不上温舒宜了?!
赵嬷嬷眉心蹙了蹙,宽慰道:“美人莫急,只要您和昭淑媛联盟,看在荣国公府的份上,淑媛娘娘会帮您的。”
陆诗雨一阵冷哼,仿佛是不屑一顾,可事实上,她的确需要温舒宜才能接近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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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浓郁。
轩彩阁外大红绉纱的灯笼高照,微红的光仿佛能够驱散深秋寒意,让温舒宜有种喜庆的错觉。
徐嬷嬷上前递了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娘娘,外头凉,您先进去吧,皇上估摸着今晚不会来了。”
温舒宜纳闷,皇上晋升了她,又赐了新宫殿,今晚怎会不来?
她站在廊下没动,及腰的墨发随风吹拂,头上只戴着珍珠坠额,远远望去,宛若从天而降的飞仙,仿佛下一刻又要羽化而去。
隔着数丈之远,褚彦眼睁睁的看着温舒宜又转身迈入屋内,不再等他了。
帝王身上只着轻.薄的锦缎玄色常服,饶是如此,在这萧瑟秋风中,胸腔也仿佛正燃着一团火焰,火烧火燎。
帝王也拂袖而去,似乎根本就不留念。
李忠随后跟上,不明白皇上大晚上的跑来吹了一会凉风是为甚?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坐坐?怎的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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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敖提了一篮子红鸡蛋送给了帝王。
李敖能与青梅竹马终成眷属这桩事,帝王从未恭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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