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墙角的那堆帆布上面。
帆布底下流出一滩血,早就干透了,变成丑陋的黑红色。
楼梯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老太太微笑地看着他。
“你还是来了。”
他移开视线,看向大门。
“我不会留太久。”
“是么?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不想再交谈,起身走向仓库,靠着门框问:
“还没找到?”
仓库里有很多货架,堆满了各种杂物,宁莘莘弄得满身灰尘,焦头烂额地说:
“别催别催,马上就找到了,我明明记得是在这里的……”
说话时她忙里偷闲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
“我的妈呀,你是属竹竿的吧?”
长那么高,脑袋都顶到门框了。
男人冷嗤一声,没说话。
宁莘莘又是一通翻找,最后惊喜地叫起来。
“哈哈,找到了!”
药品用一个大盒子装着,都是些创可贴、消炎药之类的东西。
她抱在怀里,推着男人回到客厅,想让他找个地方躺下。
无奈客厅连沙发都没有,干脆把他推上二楼的空病房里,躺在病床上。
“先说好了,我没什么经验,弄痛了你别怪我。”
男人无言以对,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宁莘莘拿起一瓶消毒药水,想看看保质期,找了一圈没找到,心想有得用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直接拧开了瓶盖子。
她摩拳擦掌,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不过这点激动在卷起裤腿看到他的伤口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恶心了。
脓水混着血水,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周围的皮肉是没有血色的苍白,不知道伤口已经存在多久了。
她用纱布按在伤口上,吸收表面的脓液。
然后将一把镊子消毒,挑开脓包,让里面的脓液也流出来,换新纱布继续擦。
把这些液体全都弄干净,她将伤口消毒了一遍,洒上消炎药,最后用纱布包扎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宁莘莘欣赏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地说:
“不错吧,都没弄疼你。”
男人又没了动静,她凑近看了看,不知他是痛晕过去还是睡着了。
宁莘莘倾向于后者,收好东西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带上门。
站在走廊,她伸了个懒腰。
想到土豆还没吃,立刻飞奔下楼,生火做饭。
土豆数量还不少,小孩拳头那么大,有几十个。
宁莘莘有十八般武艺,但现在都没时间耍,采取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加水煮。
煮了二十多分钟,土豆的香味开始蔓延。
她想了想,找来三个碗分成三份,先吃光自己那一份,然后端着另外两份上楼。
男人还在睡觉,她把土豆放在床头柜上,去了老太太的房间。
老太太依旧坐在床边,看见她问:
“找到食物了?”
“嗯,不过不多,只够吃一顿的。而且……我还带了个人回来。”
“什么人?”
“额……一个男的,别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但他体力还不错,估计可以保护我们。”
宁莘莘小心翼翼地问:“让他住在这里没关系吧?”
老太太道:“我还指望你活呢,一切你说了算。”
她抓抓脸,“那我先下楼了,有事喊我。”
“嗯。”
宁莘莘走出房间,走了两步猛然回头。
她才来了几天,怎么疯人院里就变成她说了算?
她还想找机会逃出去的,才不要一直待在这里。
第5章
宁莘莘安顿好他们,自己也累得不行了,回房间倒头就睡。
躺下没一会儿,忽然感觉双手奇痒无比,越痒越挠,越挠越痒,皮肤都被她抓出了几条血痕。
她实在受不了,想下楼打水冲一冲,走出房间发现不对劲。
疯人院从里到外都很破旧,走廊也是一样。
墙壁斑驳地板开裂,角落里还长满霉斑与爬山虎。
可眼前呢?
地板是光滑崭新的大理石,墙壁漆成浅灰色,包了一条淡金色的边,左右各挂一副看起来就很贵的画。
这是哪儿?她在做梦吗?
宁莘莘忘记了手上的痒意,小心翼翼往前走。
楼梯也变了模样,铺着一层柔软的短毛地毯。
她下到客厅,看着眼前堪称奢华的家具与装饰,忽然间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她以前去看过的样板房嘛!
在好不容易攒够了一百万整的时候,为了犒劳一下自己,宁莘莘特地休息一天,报名了一个看房团去看房。
虽然买不起太贵的,但欣赏一下还可以。
当天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套独栋别墅,装修得那叫一个豪华,晚上回去做梦都梦见自己住在里面。
可惜别墅售价三千多万,凭她目前的收入,不吃不喝干个十年,也买不下来。
为什么她又回到这里了?难道又是做梦?
宁莘莘使劲掐了把大腿,痛感清晰,似乎不像梦。
她又回到二楼走廊,仔细摸了摸墙壁、挂画,甚至闻了闻角落里的盆栽,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彻底蒙了。
手边有一扇半掩的门,门里似乎有声音。
宁莘莘走进去查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里面有张床,床上趴着一条毛茸茸的大狗子,几乎比她都大。
狗子本来在睡觉,看见她摇了摇尾巴,可爱得要命。
她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狗脑袋,柔声问: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主人呢?”
大狗自然无法回答她,舔了舔她的手心,相当温顺。
宁莘莘一直想养狗,以前孤儿院就有条看门的小土狗,她总跟它玩。
可惜工作以后实在太忙,自顾不暇,因此到现在都没如愿过。
这狗是什么品种?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周围没人,她放肆地抱住它,而大狗也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好爽啊。
住这么好的房子,养这么大的狗,不知道主人是谁。
她亲了亲狗脑袋,疲惫感涌上来,抱着它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有东西在动,还推她。
宁莘莘沉浸在美妙的梦乡里,拍拍那东西的脑袋,轻声哼哼。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对方动得更厉害了,猛地一推,彻底挣脱。
她只好睁开眼睛,正要说话,却发现面前躺着那个从外面带回来的男人,身下是疯人院摇摇晃晃的单人床。
至于豪宅、大狗,全都不见了。
……所以都是她的幻觉?
豪宅是疯人院,那她抱着睡了这么久的大狗岂不是……
她看着几乎跟她脸贴脸胸贴胸的男人,咽了口唾沫,窘迫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应该是一场误会,我刚刚好像出现了幻觉……”
男人盯着她眼睛都不眨,她被看得心里发毛,低下头道:
“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歹我也算救了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以吗?”
对方仍然不开口,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宁莘莘困惑地抬起头,正要问,他终于开口了。
“你是谁?”
嗓音还是那个嗓音,音调却变得尖细稚嫩,像个小孩子。
宁莘莘错愕,“你不记得我了?我啊,把你从山洞带回来的。”
“山洞?”
“大哥,你该不会睡一觉就失忆了吧?”
他紧锁眉头,似乎自己也不确定。
宁莘莘试探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聂燃。”
“多大岁数?”
“六岁。”
“……”
堂堂一米九的大高个,突然变成六岁的小朋友?
到底是失忆还是鬼上身?
宁莘莘直觉他是骗自己,下定决心要戳穿他的伪装,强行把他拉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你几岁?”
“六岁。”
“哦,那你现在多高?”
“我……”
“六岁的人有可能长这么高吗?你看看你的手,比我脸都大,好意思觍着脸说自己六岁?”
睁着眼说瞎话嘛!
聂燃抓抓头发,一脸困惑。
她看他还没有收手的意思,把脸一沉道:
“你骗人骗上瘾了是不是?再不恢复正常,你就……你就滚出去。”
聂燃睁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张。
她把眉梢一挑,“看什么看?有意见?”
他眼中渐渐涌出水光,眼睛那么一眨,便滚出一串泪珠,趴在枕头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宁莘莘:“……艹。”
见鬼了吗?
一边哭他还一边说:“你好凶,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找母妃……”
母妃。
根据宁莘莘多年看古装剧的经验判断,应该是皇帝的妃子。
他要找母妃?他以为自己是皇子吗?
宁莘莘简直气笑了,站在床边道:“行,你牛,你慢慢演,祝你早日当上戛纳影帝。我忙我的去,没恢复正常别找我。”
虽然对方实力强悍,但眼下受伤缺了条腿,她才不怕他呢。
回到自己房间,她躺下想接着睡,然而回想起之前的幻觉,看看自己手上已经结痂的血痕,怎么也睡不着。
应该是那些植物导致的吧?
聂燃站在旁边也不提醒她,看着她光手去拔,真是可恶。
横竖睡不着,身上这么多天没洗澡臭得很,宁莘莘干脆起床,去楼下打了桶水,提到房间洗澡。
白天气温高,用冷水洗也能吃得消,正好省点燃料。
疯人院里没有燃气,废弃家具的数量也有限,外面倒是有树,但她没法出去砍,用一点少一点,以后就算找到食物,如何烹饪也是个问题。
宁莘莘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换了套合身的干净病号服。
仓库里没人穿的病号服挺多,都是崭新的,还有好几大包一次性内裤,估计是给身体不便的患者使用。
可惜没有文胸,不过反正也没什么人,不穿还舒服些呢。
换下来的衣服舍不得扔,她清洗干净,挂在走廊上晾晒。
晒衣服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抱着脸盆转过身,虚掩的房门里藏着半张脸。
“出来。”
聂燃拉开门往外走,个子太高,脑袋撞到门框上,惨叫一声,弯下腰,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干涸的泪痕,眼眶肿肿的。
“现在不演了?”
宁莘莘没好气地问。
聂燃问:“这是哪里?”
“这得问你啊,你比我熟悉多了。”
连丧尸害怕什么植物都知道。
他一脸茫然,抿抿嘴唇说:“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母妃会赏你很多银子的。”
“不送,滚。”
宁莘莘才没兴趣陪他演戏,扭头就走。
聂燃拖着伤腿追她,跌跌撞撞地小跑,同时还得提防自己撞门框。
“等等!姑姑你等等!”
宁莘莘:“……你喊我啥?”
姑姑?她有那么老吗?
对方停下,犹犹豫豫地问:“那……嬷嬷?”
宁莘莘冲他竖了个中指,加快脚步下了楼。
聂燃费力地跟到客厅,她忍无可忍,回头骂道:
“你再跟着我可不客气了!”
对方停在距离她老远的地方,不敢过去,蚊子哼哼似的问:
“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好饿。”
“……没有!”
聂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啥也没说,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宁莘莘把脸盆放回原位,倒了杯水喝,想到对方的表现,怀疑自己被坑了。
她之所以那么主动积极地带他回来,是看中他的能力,想抱个大腿。
可聂燃却给她装疯卖傻,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了,搞不好还得麻烦她,变成一个大累赘。
土豆已经吃完了,下一顿在哪儿?
她想起老太太说的小村庄,又倒了杯水,端到楼上敲门。
“奶奶,你渴不渴呀?我给端了点水。”
“进来。”
宁莘莘走进去,停在老太太面前,将水递给她。
“上次去找村子,没找到,你能不能再给我具体说说?”
老太太用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
“你就朝那边去,顶多十分钟,就能看见村子了。”
“是么?”
那她还得再试试。
“你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样?”
“他?”宁莘莘撇撇嘴,“他奇奇怪怪的。”
“怎么个奇怪法?”
她正愁没人倾诉,将聂燃的变化跟她说了,说完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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