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璧归赵”后,她伸出拇指擦他下巴下的口红,漫不经心地问:“学弟叫学姐做什么呢?”
沈遇书任她为非作歹,身侧的手掌似非常克制地收紧握拳,声音发沉地问她:“学姐是不是给每一个男人拍照,都是如此?”
“当然不是。”颜姝回答的果断,没有经过一丝犹豫。
沈遇书一怔——
下一刻,她就拖腔带调地说:“当然是不止这些啊。”
沈遇书似僵了一瞬,冷眼问:“还有哪些?”
他突然就想起了林至所说的白月光,她和宋教授有没有这样拍过照,或者说比今天过分百倍千倍。
颜姝相机一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衣领上擦不掉的口红痕迹逡巡而过,向他勾了勾手指。
沈遇书看懂了,明知道她满心满眼都是坏心思,却仍旧配合地弯下腰。
她凑近他耳畔,满怀坏心思呼着热气轻声道:“当然是因为未满十八禁止观看啊,我可不敢带坏祖国的花朵。”
“你!”沈遇书气得鼻腔里风箱似的直呼气,耳朵也不经主人允许擅自就红了脸。偏偏本人克制着,表情冷静不愿露出一丝破绽。
颜姝摊手,十分正人君子地开口:“看,我很正直吧。”
沈遇书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
颜姝悠哉悠哉跟在他身后。
某人很生气,走得很决绝,速度却非常老实地不紧不慢,她稍微快一点就能追上,可她就是不追上。
沈遇书快走到了电梯,才不得不回头,冷淡道:“学姐,外面在下雨,你的雨伞还在我这儿。”
颜姝故作姿态地哼了声:“不得了,学会挟雨伞令学姐了。”
沈遇书电梯门前长身玉立,冷冷的目光盯着她。
电梯里,红色的数字不断变换,到3的时候,他突然说:“学姐,那些照片……不要给协会。”
电梯门打开,颜姝顿了下,散漫地说:“放心,我也舍不得。”
“舍不得”三个字与“今天天气真好”、“中午吃什么”语气没什么不一样,在拥有蜜罐嘴的“花花小姐”这儿,也着实不值钱。
沈遇书却心头一跳,目光似深似沉地看她一眼。
出了电梯,正好碰见从大厅外走进来的林至。
他见到沈遇书,眼睛亮起来:“遇书,我正找你呢!”
随后立刻打招呼:“学姐好。”
颜姝语气柔和:“学弟好啊,今天的卫衣和你很搭,真好看。”
“谢……谢谢学姐。”林至红了脸,紧张地搓搓手:“听说陈教授给你们留了主题为‘宿舍’的作业,学姐没住学校,去我们宿舍拍呗。”
楠大对男女生宿舍管得没有那么死板,女生进男生宿舍,只要说明来意登好记就可以。不过男生仍旧严禁进入女寝,楠大的男学子们时常抱怨学校重女轻男。
沈遇书抬眼,冷冷地道:“你是来找我?还是找学姐?”
林至摆手:“顺便嘛,别斤斤计较。”
颜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一圈,落在沈遇书脸上,装作为难地说:“这个啊……宿舍其他人没有意见?”
老陈是留了这个作业,学校分的宿舍按时交了钱,她随时可以进去,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学弟说道了。
林至兴奋:“路洲和周海洋没问题,遇书肯定也没问题,是吧遇书?我们都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沈遇书面无表情:“随便。”
“对了学姐。”林至接着说:“我下星期也要加入摄影学会,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能不能……加个微信?”
上面一大摞无关紧要的阿谀奉承,仿佛都是为这件事而铺垫,“追星男孩儿”林至为了和偶像套近乎,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颜姝态度随意:“好啊。”
两人顶着某人冰凉的目光,明目张胆的地互加了微信,似乎只要是好看的,都能从颜姝这儿得到三分好脸色,没有谁是例外。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往外走,颜姝忽然顿住,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目光落向三创园门口坝子里的那辆小跑。
来来往往打着伞的学生,抻长了脖子观望。
这时,跑车上下来一个酒红色衬衫黑色西装的男人,打着把黑色的伞,放荡不羁地跑过来遮在颜姝头顶。
“啧,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沈遇书撑伞的动作顿住。
林至瞅了眼“来者不善”的骚包男人,又瞧了眼沈遇书,直摇头。爱豆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红颜祸水啊,他有点骄傲是怎么回事儿?
“邵扬。”颜姝瞥了眼邵扬散开的领口,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你来做什么?”
邵扬“嘿”了声,露出一个“你还问我”的笑:“我爸和颜叔叔让我俩约会,你又不接我电话,只能来学校堵人了。”
他目光扫向她旁边两人,调侃:“哟!动作挺快嘛,你们好,我是姝姝未婚夫。”
这大度,哪里像未婚夫,分明就是正宫皇后见皇帝后妃,一点儿不介意皇帝陛下“雨露均沾、开枝散叶”。
颜姝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沈遇书脸上掠过,散漫地嗤声笑骂:“别瞎说,学弟和我们可不一样。”
雨仍旧在下,不大,却裹着寒风夹了刀子,劈头盖脸不留情面地往人身上乱砸。
邵扬笑意扩大,深以为然:“懂,祖国的花朵嘛。”
“走吧。”颜姝伸手去拿沈遇书手里的伞。
沈遇书却没松手,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学姐,今天的报酬该怎么算?”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你不行。
书书:我很行!
粥粥写到初吻了,没说这章有初吻哈。
第14章
“印钞机”zero从来都是别人求着她拍照,头一回遇模特找摄影师要报酬,觉得十分新鲜。
“报酬?”颜姝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当着“未婚夫”皇后的面,哄她的未成年模特后妃,“报酬啊,改天学姐给你,想要什么报酬都给。”
钱货两讫的话,被她弯弯绕绕、虚虚实实地一说出来,顿时让人想入非非起来。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是毒.药,也像沾了蜜,能哄人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好啊。”沈遇书难得地提起唇角笑了下,漆黑的眼里似有束缚在松动,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什么都给。”
颜姝讶异地轻微挑起眉,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才转身上了邵扬的车。
邵扬多看了两眼沈遇书,露出一个标准油腔滑调公子哥儿的笑:“弟弟未成年吧?”
“走吧。”沈遇书好似没听见,撑着伞和林至说话,从容且矜贵,像只高贵冷淡的白天鹅。
邵扬“哎哟”一声,似也不介意。
跑车嚣张地喷出尾气开走后,转角处跑过来一个女生,差点撞上沈遇书。
“对不起学长!我没看清。”
“诶!”林至突然出声:“学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上回是不是也撞到我了?”
自从知道颜姝就是女神后,他把他们认识的过程一遍又一遍地拿出来回味,面前这妹子就是他和女神第一次见面时撞到他的学妹。学妹长得不错,像领家小妹妹,一笑更讨喜,就是走路指不定有点儿毛病。
老爱撞人。
徐双宜故作茫然地“啊”了声,笑笑:“不知道学长说的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林至惊讶地上下打量她,发自内心地语重心长:“得撞过多少人才不记得?学长劝你一句,学妹千万别学车。”
“……”
沈遇书没多看一眼,语气夹杂着不耐:“走了。”
徐双宜脸色变了又变,才勉强笑着问:“学长,你们认识我姐吗?”
沈遇书这才把视线拉了过来,冷冷淡淡,带了点儿直白不加掩饰的审视。
林至吱哇乱叫地震惊:“什么?你是女……颜学姐的妹妹?”
徐双宜随口道,“是啊,不过我姐不怎么回家,经常在外面和情人……”
她似觉得说错了话,赶紧转了话题:“对了,你们刚刚发生什么了吗?学长别介意,我姐就是这样的人,喜欢——”
“等等。”沈遇书打断她,冷淡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晰地陈述:“我和你不熟,她是怎么的人,还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等错过身,林至打了个响指:“干得漂亮,女神这妹妹看就是白莲花。”
雨下大了,雨滴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将他的话也掰碎了,被风裹进雨声里,听不清。
学姐发语音来催:“小徐,让你回办公室拿的东西拿了没?”
徐双宜没有马上回。
今天学校里有大型活动,协会负责拍照,学姐让她回来拿点东西,不巧碰见颜姝。她不敢面对那个疯子,怕她又像上次那样恐吓自己,第一次到颜家留给她的恐惧太过深刻,她知道那个精神病什么都能做出来。
徐双宜站在原地,被伞遮住了脸,她望着少年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为什么颜姝那样不堪的人,还有人为她说话?
为什么耀眼如天上繁星一样的人也会对她青睐有加?
家里阿姨的话仍在耳边:“真正的大小姐就要回来咯!”
出去了九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雨天最容易使人心情烦闷,颜姝随意地坐在副驾驶上,脸上没了惯有的笑容,“谁许你以我未婚夫自称?”
到现在她睡过的男人大多模样都记不太清了,可没给谁冠过“未婚夫”这种毫无作用的头衔。
邵扬轻咳一声,丝毫不心虚地说:“我以为我们最合适,咱们是一类人,一起各玩儿各,谁也不耽误谁。”
“说不定还能资源共享呢。”
神他妈资源共享!
颜姝扫了眼他歪歪斜斜的领带,骚气的酒红色衬衫,顿觉眼仁儿都开始发疼,话里带了点儿玩味:“我的情况你知道,不怕我家暴你?”
时尚圈里认识她的都了解,她喜欢斯文克制这一类型,很多人为了迎其所好刻意扮成这样,偶尔换个口味,也可以阳光干净,或者张扬放肆。
这么算来,她算得上是荤素不忌的杂食动物,但邵扬绝对是她最吃不消的类型,先不说他们是发小,兔子不吃窝边草。他骚起来可是比她还过分,脸皮厚如城墙,子弹都崩不穿。真不知道颜城那老狐狸,瞧上了他哪点儿,给她找这么个货色。
邵扬不以为意:“我从小就挨你的打,抗揍。”
颜姝懒得和他掰扯,闭目养神:“澜禾四十三栋,告诉颜城,别费心思了。”
不管不问近九年,最近倒是人模狗样地装成“好父亲”,开始关心她这个小白菜女儿的人生大事,偏偏小白菜早就长成了食人花。
车子停在大门外,邵扬一改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竟由内而外透出几分可靠来,他和颜姝说:“姝姝真的不考虑和我合作?我知道你恨颜叔叔。”
“恨?”颜姝优雅接过了他撑开的伞,低低地笑:“谁没事儿去恨一台ATM。”
大门关上了两个世界的通道,踏上装饰性的青石板,走向未知。
—“嘎吱”。
房门关上,凯撒摇着大尾巴,扭着肌肉发达的狗臀,带着铺天盖地的狗毛迎了上来。
颜姝脸上的那点儿笑却消失了,拿出手机拨通了前不久来打来的号码。
从颜家扫地出门近九年,她和颜城的交流寥寥无几,有时候甚至能做到一年不通一次电话。无论她在外面多混账,干出的事儿有多出格,盯着自己的人会悄无声息地帮她处理麻烦,他不会过问分毫。
只有某些特定的时间,他才会打过来慰问,父女俩互相折磨,互相嘲笑。
是什么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儿呢?
中年男人的声音顺着电流在听筒里响起:“阿姝。”
颜姝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以后少管我,对我们俩都好。”
颜城似叹了口气,嘈杂的气流声格外刺耳,他说:“阿姝,既然好了就回来吧。”
颜姝顿了顿,好似听见什么笑话,嘲讽意味十足:“回?我回哪儿?”
颜城这九年来看似不闻不问,实则将她的情况掌握得清清楚楚,她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他很清楚,宋郁说她再观察一两年就可以慢慢停掉药物,看来他也很清楚。
“回颜家来。”
凯撒坐在她前面,一米九的肌肉大汉开始嘤嘤嘤地跺脚,大脚把地板跺得邦邦响,拉着大黑脸控诉她回家为什么不先摸它。
颜姝敷衍地挠挠它的臭狗头,十分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毫无负担地说出来:“放过我,反正你不缺女儿,当没我这个不孝女。”
妈妈去世后,所有事情都变了,她没有了家,不想去那个早已被鸠占鹊巢的地方。
那儿不属于她。
空气骤然安静,好似暴雨前的沉默。
下一刻,颜城毫无预兆地爆发,震怒地朝着她耳朵大吼:“别忘了,你姓颜!”
没有开扩音,不似常人的怒火让原本坐姿歪七倒八的凯撒霎时端正起来,大耳朵兔子一样直挺挺竖在头顶,青蛙一样的大眼睛警惕地瞪着铲屎官手里会说话会发光的长方块,背上的毛发竖起,准备随时扑上来将它撕碎。
颜姝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捂住了脸仰倒在沙发上,“你控制不了是吗?”
一头黑发不那么听话地四散开,笑声在空阔的客厅里荡出空洞幽幽的回声,硬生生地造出了免费的恐怖片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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