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日后诸位皇子入朝,太子与他们有了分歧的时候,更可以示敌以弱,让他们显得咄咄逼人。
当然了,这个度要把握好。若是示弱太过,真让圣人把太子当成软弱之人,一定会对太子失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贾敬再次顺手抹掉桌子上的水渍,话锋一转,便和太子聊起了他教贾赦读书一事,将两人原本只五分的兄弟情说到了七分。
太子闻弦音而知雅意,午膳时分便陪圣人一同用膳,期间就说到了贾敬与贾赦这对兄弟。
然后,他便面露惭色,反省了自己往日因妒忌弟弟们都有母妃疼爱,对弟弟们太过不假辞色。
说到最后,太子显得有些羞窘,却是勾起了圣人的慈父之心,想起太子年幼的时候,十分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的事。
“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也不爱对父皇说了。”
太子撒娇地喊了一声:“父皇!”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圣人哈哈大笑,见儿子真的生气了,连忙顺毛:“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往日里你总与弟弟们不亲近,朕心里虽着急,却也不忍心说你。如今你自己想明白了,朕这心里呀,是偎贴极了。”
太子动情地喊了一声:“父皇。”眼里便有了泪,“以往都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但他心里却是一凉,继而便是嘲讽:枉孤往日里还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原来也不过尔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荣升演技帝!
第26章 贾敬
在圣人那里好好忏悔了一番之后,太子殿下顺利地增进了与圣人之间的感情……
不,应该是消弭了因他逐渐年长而产生的淡淡隔阂。
圣人还是很疼爱太子的,但也疼爱其他的儿子。
因此,接下来,他一听说太子有缓和与众多弟弟的关系的意思,便十分欣慰地把其他儿子卖了个遍。
比如说,二皇子看着闷,其是个闷骚啦;三皇子因段贵妃之故,性子有些清高;四皇子就是个莽大胆;五皇子……
哪怕就是小透明一样的六皇子,圣人也知晓他爱较真,自尊心强。
听着圣人的絮絮叨叨,太子突然觉得自己以往挺冤枉的。
你看,明明圣人每一个儿子都很疼爱,就因为他是太子,所有人就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事实,一个两个的,都非要说在圣人眼里,只有太子才是亲生的。
理由更是荒唐可笑:若非如此,怎么就让他做了太子?
呵呵哒,他们是把嫡长子的身份当摆设了吗?
不过,这在贾敬看来,也不是没好处的。
至少太子殿下因对圣人耍心机而产生的一些愧疚之情,这些是完全消弭于无形了。
在圣人那里表过了态之后,太子便付诸于行动,开始尝试着关心爱护下头的弟弟们了。
一时之间,从二皇子往下,一直倒已经入了学的十一皇子,那是人人自危,个个都觉得太子要么是忽然吃错药了,要么就是憋什么大招呢。
至于才三岁的十二皇子,丽妃看护得紧,太子根本就没机会接近。
众皇子的反应,太子与贾敬二人是一开始就料到的,也早早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那就是,找圣人抱怨。
“儿子竟是那洪水猛兽不成?问一句他们的功课,他们就吓的像兔子一样,把耳朵都竖起来了!”
“还有小十一,儿子就是问了一句膳食还可口否,他就吓得呛住了。”
“…………”
太子絮絮叨叨地向亲爹抱怨,脸上又是郁闷又是委屈的。
圣人许久没见过大儿子这般模样,心里爱得不行。
听着儿子的糗事,圣人原本是顾忌儿子的面子不想笑的,可是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他便直面了太子充满控诉的眼睛:“父皇,儿子跟您说正经的呢,您不给儿子拿主意也就罢了,怎么还笑我?”
“咳,咳咳!”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替儿子想想法子,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没有捷径可走。
毕竟,以往的那么多年,太子待众兄弟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好,这猛的一下幡然悔悟了,人家心有疑虑,也很正常。
到最后,圣人也只能安慰了儿子一番,将自己私库里的好几件珍品拿了出来,抚慰儿子受伤的心灵。
太子一脸郁闷地带着东西走了,进了东宫的书房,借着心情不好把人都打发出去之后,他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相信,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他那些糟心弟弟们会对他更加羡慕妒忌恨,更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放下身段与他们求和。
而太子和贾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太子觉得,贾敬说的很有道理,做太子的,无论是做得好,还是做得不好,在圣人那里都讨不了好。
这样看来,不功不过便是唯一的出路了。
可是,不功不过这个度很难把握,一不小心就容易弄成平庸。
就算是把握好了,圣人也会觉得平庸。
这个时候,就需要底下那些糟心弟弟们鼎力相助了。
太子只需充分激起下头皇子们的争夺之心,再有意无意地把机会让给他们,让他们有多大风头,就出多大风头。
这样一来,众人放在太子身上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
当然了,这样做的风险也是很明显的。
那就是朝中之人见其余皇子势大,难免趋附,会让那些皇子有了与太子分庭抗礼的资本。
太子原本也是不同意这样行事的。
可贾敬却知道,当今是个十分长寿的天子,而且年纪越大,权欲心就越重。
等到十年之后,太子的不功不过就不再是缺点,而是优势。
与之相对的,那些皇子们越是声势浩大,就越是惹地圣人忌惮。
而圣人是一定会出手打压的。
当然了,这些话可不能对太子说,因为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他总不能告诉太子,他是重活一辈子的吧?被烧死的滋味儿可一点儿都不好受。
但不能这样说,贾敬也有别的说辞。
太子的废立关乎国本,只要太子不犯错,朝堂上就不会少了支持正统的人。
而圣人最是重颜面,若真有哪个皇子的声势盖过了太子,哪怕为了脸面,圣人也会出手打压的。
这番说辞,并不十分严谨,但太子却信了。
因为太子了解圣人。
这说起来,还有一段官司。
圣人自己就是嫡子,但却是继室的嫡子。
太_祖的原配夫人与其生下的两个儿子都在战乱中丧生了,圣人的生母虽是继室,却是太_祖登基之后册封的第一位皇后。
国朝建立以后,太_祖忙着登基,忙着册立皇后,忙着立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当今为太子,却把原配发妻给抛到了脑后。
但那位原配夫人家中无人在朝,继夫人的父兄却都在军中任职。再加上太_祖明显是更意属继夫人,朝堂之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拿这件事自讨没趣。
可是,等到继后薨逝之后,这件事却不得不摆到台面上来。
因为原配夫人再怎么不得太_祖喜爱,那也是太_祖的妻子,日后也是要配享太庙的。
那么,问题来了:原配夫人与第一位皇后,在太庙之中的位次究竟该怎么弄?究竟该谁居正位,谁屈侧位?
为此,太_祖还专门召集了几个重臣,讨论了好几天。
到最后,得出了结论:因袁皇后(继夫人)生前母仪天下,合该居正位;而宋皇后(原配夫人)只是追封,位次该低于袁皇后。
如此一来,圣人的太子之位,就是真真正正的正统了。
别说宋皇后的两个儿子都死绝了,就是哪一天突然蹦出来了,也动摇不了圣人的正统地位。
也因此,圣人平生最是看重、维护正统。
贾敬拿正统说事,太子自然就容易相信。
就在太子重整旗鼓,准备再接再厉地缓和与弟弟们的关系时,圣人下旨,晋了丽妃甄氏为贵妃,并与段贵妃一同协理六宫事物。
一时间,甄贵妃春风得意,九皇子在上书房也高人一等。
因着这事,太子的心情很不好,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别提多憋屈了。
也幸好这段时日里,因贾敬的提点与六皇子有意无意的劝说,太子心里虽然还是看不上宫里伺候的奴才们,却也懂得了做表面功夫。
六皇子是吃过底下奴才们的苦头,知晓他们看着不起眼,在宫中却是盘根错节。
成事或许用不着他们,但要坏事,他们可是一流的。
而一向谨慎的六皇子之所以肯出这个头提醒太子,是因为太子因丽妃晋贵妃,顺势向圣人提了一嘴六皇子的养母,也就是已故的欣嫔,圣人便追封了欣嫔为欣妃。
这却是上辈子没有的事,贾敬诧异之余,很是兴奋。
——他并没有刻意改变这件事,但它还是发生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努力都是有效的,这辈子已经开始自主发生变化了?
也就是在六皇子隐晦地劝了太子善待宫人之后,贾敬才猛然想起,上辈子圣人与太子之间越闹越僵,这些宫人可谓是居功至伟。
别的不说,就说他们向圣人汇报太子日常起居的时候,便大有文章可做。
有时候,变换一下措辞,或者事把两件事禀报的顺序颠倒一下,没事也能弄出事儿来。
然后,贾敬就趁机说了自己在家待下人们和善,身边的事若是有哪点儿不合意的,都不用他开口,自有下人们去告诉了母亲。
贾敬点到即止,太子却是一点就透:对哦!孤如今选的路子,日后少不了要受些委屈。而且这些委屈还不能白受,都是要让父皇知晓的。可无论是诉屈还是告状,自己做都太掉价,还是得有人替孤向父皇说。
因而,这些日子,太子不光对兄弟们和颜悦色的,对宫人们也和善多了。
那些宫人们虽也有心眼,但比起众皇子,却更容易攻克。
以太子的身份,有时候只是随手施恩,对这些奴才来说,可能就救了自己一条命。
这些天下来,太子再没有去找圣人抱怨过,但圣人却对太子的锲而不舍,还有那些皇子们的不领情了如指掌。
一开始,圣人还看着乐呵,但时日久了,就难免觉得底下这些儿子们不省心。
——太子是长兄,又是储君,纵然以往有些小错,可他如今都已经放下身段了,尔等还如此计较,当真是不敬兄长,不敬储君!
太子收复宫人,初见成效。
作者有话要说: □□给皇后定位次这个,参考的是宋□□赵匡胤。赵匡胤有三个皇后,分别是元后贺氏, 继后王氏和第三任皇后宋氏。
贺氏虽是发妻,但她在赵发迹之前就死了,然后赵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娶了大家千金王氏,并在登基后就册封王氏为皇后。然后过了好几年,才不情不愿地追封了贺氏为孝惠皇后,还明旨说了贺氏的地位不如王氏。
第三个皇后宋氏死的时候,已经是赵光义在位了。然后,赵光义与大臣们商议之后 就认为宋皇后生前母仪天下,地位应该高于没有母仪天下的贺氏。于是,贺氏在太庙的位次又降了一个。
也就是说,贺氏虽然是原配,但地位非但比不上第二任王氏,连第三任宋氏也比不上。
当时看到这段资料的时候挺无语的,觉得标榜三纲五常的宋朝,其实也不是那么讲究。
第27章 贾敬
若说一开始,太子因着贾敬年幼的缘故,对他的出谋划策还心存疑虑的话。
随着这些日子以来,东宫中太监宫娥们侍奉他时的细微变化,还有圣人与诸皇子都在贾敬意料之中的反应,却让太子开始信服贾敬了。
太子还在心里小小地忏悔了一下:秦有甘罗十二岁拜相,汉有孔融八岁让梨,唐有骆宾王七岁赋诗。枉孤自诩熟读诗书,却还是犯了以貌取人的谬误,实在是不该!
自此,太子待贾敬更为亲密,许多事都要问一问他的意见。
而贾敬也不辜负太子的信任,慢慢地替太子将詹士府等一干东宫属官的心提前拉了过来。
虽然贾敬知晓,数年之后,这些东宫属官们摸清了圣人的心思,会不得不投效太子,但能早一日,还是早一日的好,也好缓解太子无人可用的窘境。
再者说,虽然都是投效太子,但被圣人逼着投效,与折服于太子的人格魅力主动效忠,能一样吗?
至少后者会少许多怨气,这些人行事之时,也会更加顾及太子的利益。
春去秋来,时光如梭。
不知不觉间,这一年也就到了头。
腊月的时候,朝中就要封笔,圣人赶在封笔前头,带着太子写了许多“福”字,分赐给了重臣勋贵之家。
荣宁二府皆还是鼎盛的时候,自然也都得了,贾敬还额外得了一副太子赐的。
给百官赐“福”,是太_祖时兴起的。
那时候国朝新立,无论国库还是内孥,都羞涩空虚的很。
但大过年的,文武百官都辛苦了一年了,天子若是没点儿表示,纵百官都理解,太_祖自己也不好意思。
后来,还是袁皇后给太_祖出了主意,便是要太_祖亲手写了“福”字,配着简薄的金银分赐下去。
虽然太_祖的书法很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天子亲笔,其中的心意绝不是金银珠宝可以比拟的,令百官感念不已。
于是,过年赐“福”便成了皇室的保留项目,自太宗时更是干脆定为了成例。
也就是说,圣人每年都会来这么一遭,已经不新鲜了。
之所以特地提这么一嘴,是因为这是圣人第一次带着太子一同书写。
虽然,太子自己知晓,圣人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着这半年来太子受的“委屈”颇多,一时慈父心肠发作,借此补偿一二。
但别人不知道啊。
无论天子还是太子,本身都是一个政治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解读出各种政治意义。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三皇子很不忿,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就算太子的娘是皇后,也不能厚此薄彼成这样吧?
他烦躁地踱来踱去,一扭头就看见亲娘段贵妃略显慵懒地倚在上首,悠闲自得地吹了吹青花缠枝盖碗里漂浮的茶叶,红唇微启,轻轻地抿了一口上好的普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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