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过小儿抱金于市的话?”谢斓同金堂争辩道,“若你不好生读书,日后同这,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我有哥哥、姐姐啊,”金堂认真的看着谢斓,“你们难道要眼看着别人欺负我吗?”
谢斓被他这话问得,一时竟觉得他这些歪理都挺对。
“我与你姐姐、兄长,都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若真到了那一步,连我们也无能为力呢?”李恪陪着谢父从外头走了进来。
“那就到时候再说!爹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堂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李恪这话,便只能坑一把老父。
谢父听着这话,再一看老妻和女儿女婿看过来的眼神,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不过小儿子的话也没说错,他还真给他说过这话。
“我这不是看金堂年纪小吗,哪知道他就记住了,”谢父不好意思的说了两句,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日后必不会再在他面前胡说了。”
金堂躲在一旁,吐了吐舌头,一不小对上了姐夫看过来的眼睛,吓得赶紧从谢斓怀里跳下来,自个儿在边上坐好。
李恪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让金堂进学这事儿,只怕是任重道远。
金堂见几人很快又说起了旁的事,才松了口气,挺好的,就算昨儿说错了话,姐夫也还没说他呢。
金堂在原地坐着坐着,就不自觉松了神,随后,又很快把姿势改成了歪坐着的模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去玩,到时候可得把颖城的大街小巷都给逛遍了,看看和京城有些什么不同。
对了,还有颖城的特色吃食,总得一个个的,都尝遍才行。
过会儿回屋了,就先叫个人来做个介绍好了,金堂摸着下巴想得出神。
另一边,李恪和谢父说话,也时不时关注着金堂的动静,等看到金堂最后的坐姿时,他脸上虽还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盘算着要怎么改掉金堂身上的坏毛病了。
只看谢父徐氏对金堂这司空见惯的模样,便知道金堂这必然不是偶尔一次两次,看来金堂改坏毛病时,岳父岳母还不能在身边才是。
李恪婆娑了两下腰间玉佩,暗暗下定决心。总得用过心,才不枉金堂小时候在他身边养了几日的情分。
金堂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发毛,就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金堂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放肆了一些,明明他在家时,也少有这么放松的。
他赶紧重新坐端正了,才敢继续出神。
“金堂,金堂!”
金堂突然听见有谁喊他:“什么?”
金堂回神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父几人已经说完了话,都一齐看着他呢。
金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娘,我方才没细听你们说话。”
“心都要飘到外头去了,”徐氏道,“你姐夫方才问你,明儿他要出门去外头走走、看看,你要不要同去。”
“去逛街吗?”金堂问。
李恪摇了摇头道:“是到底下村镇去,半是踏青,半是看民生百态,到时候,铮儿钺儿也要去的,你去不去?”
金堂犹豫片刻,才道:“去吧。”
金堂说完,便有些后悔,但李恪拽没给他后悔的机会,他当即点头道:“那你今日早些歇息,明儿出门前,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悄摸摸补一更之前卡文断的,猜猜我今天能不能补得完。
第九章 谢家金堂
“爹怎么想起要带小舅舅出门?”李铮兄弟俩在正院用饭,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谢斓正在帮李恪整理领口,此时听见这话,不由得和李恪对视一眼,才收了手道:“我方才已经叫人把衣裳给金堂送过去了。”
李恪点了点头,坐到桌边,同两个儿子道:“你们小舅舅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只是你们外祖父外祖母太溺爱他了些,宠得他一身都是毛病,我往日没亲眼见着便罢,如今见了,难道还能放着不管不成?”
李铮兄弟俩对视一眼,道:“爹,小舅舅还小呢,你可别像从前教育我们那样教训他啊!”
李恪夹菜的手一顿,扫了两个儿子一眼,才道:“所谓因材施教,金堂聪明听话,只不爱读书,打是不成的,得用引导。至于你们……”
李恪顿了顿,才吐出几个字:“不打不成器!”
李铮两个在对面坐着,听见这话,脸都要绿了。
好在谢斓及时洗了手,也坐到了桌边,给李恪夹了个点心道:“没事儿总吓唬儿子做什么。”
说着,谢斓又看向两个儿子:“你们爹哄你们玩呢,你们从小到大,他真正动手的又有几次?也不自己想想,那回不是把你们爹气得狠了,才被罚的?我看那话也没说错,你们就是不打不成器!”
得,他们一定是抱回来的。兄弟俩再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赶紧吃饭,吃饱了肚子,等会儿才好走路。小舅舅才七岁,能走几步?爹还坚持要带着他,只怕过会儿没走上几步路,就得他们背着了。
“少爷,少爷,快醒醒,该用饭了,你不是说了要和殿下他们一道出门去的?”
听见殿下这个关键字,金堂艰难的睁开眼,打了个大哈欠,又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过了片刻,他才瓮声瓮气的道:“天都还没亮呢,青梅你这么早叫我做什么。”
“方才皇子妃已经派人送了出门要穿的衣裳来,说是殿下他们已经要开始用饭了,少爷,您得快些,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青梅说完,又等了等,见金堂没什么动静,才狠了狠心,直接掀了他的被子,把他给抱了起来。
青梅动作不算大,金堂也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又在青梅怀里睡了过去。
青梅看得有些无奈,赶紧喊了个人出去给李恪送信,得来的消息是叫金堂先睡着,左右还要坐一会儿马车呢,早饭先带着,等他醒了,再在车上吃一点就是。
“这还没醒呢?”李钺看着被抱到马车上的金堂,可谓是十足羡慕了。
他打从四岁过后,就没睡过这样的懒觉了,每日里不是在书房学文,就是在练武场里练习骑射拳脚。便是难得的休沐,也还有旁的聚会等杂事耽搁,哪儿会像金堂这样,睡得没心没肺。
青梅见李钺问起,也有些不好意思:“少爷他也难得睡这么沉,昨儿他回来一早就在床上躺着,可许是太欢喜了,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真正睡着。”
李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青梅不敢再说,虽然还有些放心不下金堂,却也只能乖乖回去向徐氏复命。
等到金堂真正醒来,马车都已经出了颖城,在官道上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他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睁开,就对上了李铮李钺两双大眼睛。
“小舅舅你可真能睡,”李钺道,“我们这都快从官道上小路了,你还想着逛街呢,只怕等你起来逛街,早市都要散干净了。”
当然,这肯定就是夸张了。
金堂看了看外头的景色,果然已经看不到什么人烟,不过这也不影响他反驳李钺的话:“哪儿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什么时候醒,我能不知道吗,我也就是昨晚上睡得迟了……”
“对了,”金堂问,“姐夫呢?”
“爹在前头骑马呢,你在马车上睡觉,爹就叫我们陪着你,”李铮解释道。
“多亏了小舅舅你,”李钺小声道,“不然清早上雾气这么大,我们还要骑马,等走到了地方,衣裳都要被浸润一层,哪儿能像呆在马车里头这么舒服。”
说到衣服,金堂将视线移到李钺两个的衣裳上:“你们怎么穿上短打了?”
“这有什么,过会儿为了方便走路做事,还要穿草鞋呢,”李钺道,“小舅舅别说我们了,你该不会还没看自己的衣裳吧。”
自己的衣裳?金堂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还真是和李钺他们一般无二的短打。他挠了挠头:“要做什么事啊?能不穿草鞋吗?”
金堂将脚伸了出来,裹着袜子的小脚和李钺等人比起来,的确袖珍极了。
“我以前从来没穿过草鞋,要是被磨破了怎么办!”
李铮李钺显然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两人对视一眼道:“不如,先问问爹?”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穿,”金堂道,“我穿过北地的苇编草鞋,那草条是煮过的,一点也不刺脚,青梅还在上头上了一层布面子,穿得比平日的布鞋还舒坦呢!”
“小舅舅你快别说了,”李钺道,“你再继续说下去,我怕我都要仇富了,我爹娘都说男孩儿要糙养,好多事都叫我们自己做呢!”
“是吗,”金堂想了想道,“别仇富了,我这回出京,给你们带了几样礼物,到时候你们用以用来给媳妇下聘的那种,我请娘看过的,必然都是合适的。”
“前些日子我没什么精力,给忘了个干净,等咱们回了家,你们再来仔细选选。”
李钺李铮也没推辞:“谢小舅舅的赏!”
“你们这是埋汰我呢吧,”金堂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理会这两个倒霉侄子。
李铮见时辰还早,便给金堂讲了讲他们为什么会出来。
“早几年爹才来颍州,不少官员欺上瞒下,便是得了救灾的钱粮,也不往底下发放,生生惹出来不少乱子,爹那会儿可很忙了好些日子。”
“打那以后,爹便有了隐藏身份,常在乡间转转的习惯。早先我们还穿着平日的衣裳,谁见了我们都怕得很,更没几个敢说实话,后来爹便在先生的指点下,领着我们换了短打,又帮着农人做了些事情,才叫他们没那么防备我们,知道了不少民生之事,用到了实处。”
“如今虽然已经没有那时候的艰难,可爹还是愿意带我们多走走看看,一个是叫我们开阔眼界,另一个……”
李铮十分崇拜父亲李恪,言语间俱是对李恪的憧憬和敬爱。
好在金堂也很喜欢李恪,听李铮从讲解到和李钺一道花式吹捧李恪,也不觉得烦,反而听得连连点头。
“姐夫就是很好的,”金堂一语定论。
“就是就是,”李铮李钺深以为然。
“对了,铮儿你方才还没讲完呢,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河下村,听说那儿风景不错,”李铮说完,又补充道,“小舅舅,我都快娶亲了,你能别叫我铮儿了吗。”
李钺闻言也忙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和哥一样大呢,小舅舅你也别叫我钺儿了,要是光听音,还以为是在喊小姑娘。”
金堂一想,也是这个理,可要叫他自个儿想,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喊:“难道我要直接叫你们大侄儿、二侄儿?这更不成吧。”
“小舅舅你可以叫我们的字,”李铮道,“爹给我取了个字,叫明正,钺弟是行知。”
“好名字,”金堂夸了一句,又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才道,“明正、行知,我记住啦!”
这话音才落下,三人就听见有人敲响了窗框,紧接着,便是李恪的声音响起,“快把草鞋穿好,咱们该走小路了。”
三人闻言,赶忙取了草鞋出来换上。
金堂人小脚小,一脱了袜子,脚丫子白白嫩嫩的,脚趾头还不安分的动了动,显得十分可爱。
他先比了比草鞋的大小,才套在脚上,慢慢系鞋带。
他鞋带系的并不算紧,若是太紧,必然会让脚腕觉得不舒服。
李铮两人原以为金堂必然要让他们帮忙,没想到他自个儿乖乖的就做完了,也觉得有些新奇,在金堂穿好草鞋之后,他们还好生夸了金堂一通,才领他出来。
金堂走在最后,看着泥泞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脚丫子,犹豫着不肯往下跳。
他拉了拉李铮的衣裳,还没说话呢,李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把他背在背上。
李恪远远的看见这场景,不由皱了皱眉头,等三人走到他身边,李恪才同金堂道:“金堂,自己下来走。”
李铮闻言忙道:“昨儿才下了雨,地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小舅舅人小,只怕走不了几步路,一张脸都要成花猫样,不如我和小弟轮流背他一段就是。”
李恪觉得自己有些失策,他光想到了徐氏夫妻俩会溺爱金堂,却没想到自己这两个儿子也总不自觉的宠着金堂。
李恪想了想,还是道:“既然出来了,大家都是自己走的,金堂又怎么能例外,放他下来吧。”
“姐夫,那我能不能换回之前的鞋子?”金堂伸了自己的脚出去给李恪看,“这个草鞋太硬了,会把我的脚磨起泡的。”
“换倒是可以,”李恪显得很好说话,却也还是劝道,“乡间小路,还是更适合草鞋一些,尤其是下了雨之后,过会儿你要是鞋子湿透了,可不能哭鼻子。”
金堂犹豫着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哭鼻子的,”
事实上,金堂还没下马车,就想要打道回府了,尤其是在知道了还要他自己走路之后。
可既然都已经出来了,李恪他们又事有正事在身,金堂自然也不会在此时掉链子。金堂的性子便是如此,要么打从一开始就不要出来,既然出来了,自然也尽量不给李恪他们添太大的负担。
李恪亲自抱着金堂回马车上重新换了鞋袜,才抱他下地,牵着他慢慢走了回来。
金堂换回了鞋子,兴致还是不太高。他知道即便是上好的千层底,也不适合走这样的泥路,便把李恪的手拉得紧紧地,每走一步,都要谨慎的看着自己的下一步,生怕一不小心,踩到泥里去。
走了一会儿,金堂突然道:“姐夫,就我们四个去?”
“就我们四个,”李恪体贴的顺着金堂的步子慢慢走,原本只用一刻钟的路,今日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完。
等走到了河下村,金堂的腿都有些软了,只还咬牙坚持着,不肯叫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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