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清直言不讳:“可你演得只能算及格线。”
楚金急忙摆手,卧槽,这么直接是会被秦少锤的啊。
上一次讽刺秦少小白脸的人,当场就被撕得哭成狗。
结果秦翡只是翻了个白眼,说道:“别拿你的标准要求我,快点夸我。”
苏绾清捂住额头,想了想,无可奈何道:“你骂‘滚’的时候,很有气势。”
秦翡盯着她的脸,就像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一样,勉强满意了。
苏绾清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在哄小孩子。
一阵疲惫涌上心头,她揉了揉鼻梁。
【咔——】
机器齿轮的声音突然响起,苏绾清抬头一看,却发现眼前只有人来人往。
秦翡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苏绾清摇了摇头。
可能是她幻听了吧。
第32章 疯狂
“不要以为你是我的父亲……”
“……可笑。”
月光从大落地窗外流入房中, 苏绾清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席地而坐。
微寒充斥身体,大脑反而不正常地亢奋着。
现在是凌晨四点,她却没有一点睡意, 从精神到身体, 都带着一种狂暴的兴奋感。
她把自己代入戚容寒,感受到她的愤怒和暴戾。
生命的不公平会让一些人绝望妥协, 让另一些人愤怒抗争。
这是《驯兽》这个剧本里,苏绾清最喜欢又最讨厌的一幕。
原生家庭的不幸是与生俱来的罪,它扼住你的咽喉, 当你以为挣脱的时候,回头一看, 你身上的伤痕变成了新的刺。
你变成了你曾厌恶的那种人。
剧本里每一句对话她都已经倒背如流。
她分饰戚容寒和其生父周子安两个角色,不停地用一个角色来驳斥另一个角色。
过于混乱的情绪仿佛海洋里无法预测的暗流, 理性成了漂浮的船,找不到靠边的陆地。
狂暴的心理带来了无法自控的痛苦,但也因为痛苦,所以表演痛苦的人更加生动。
苏绾清抬头看月亮,看到它发出破碎的蓝色幽光。
又是幻觉。
她平静地想道, 躁郁症严重的情况下,会产生幻觉的吗?
还有幻听。
【咔……】
【魂力……不足,无法启动。】
【警告。】
【警告。】
【钟爱者精神状态……警告……】
她认真听了一会儿, 发现声音突然中断了。
看来这幻听还是一阵接着一阵的。
苏绾清没再关注, 继续投入表演。
直到阳光降临, 黑夜离去。
闹钟的声音乍然响起,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夜未眠。
愧疚感突然袭来,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过是靠着剧本来逃避糟糕的自己。
从地上站起,身体已经僵硬,不舒服的生理反应,却让苏绾清有种微妙的赎罪感。
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她下意识把完全湿透的面巾压在脸上。
窒息带来的除了痛苦,还有一种轻松感。
她猛地扯开面巾,捂住喉咙,发出干呕。
“呕!”
生理泪水充斥眼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愧疚感。
是对自己浪费生命的难受,也是对自己的厌恶。
为什么重生的是我这样的人?
为什么活下来是我这样的人?
她想从这种无边的愧疚里逃走。
苏绾清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戚容寒知道。
她伸出手指,固定自己嘴角的弧度。
镜子里的女人温柔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厌世又颓丧。
那些痛苦仿佛一下子被屏蔽起来,苏绾清的心里变得散漫又空洞。
她是一个懦弱的人,宁可演一百个疯子,也不愿直面自己。
*
“有些人很奇怪,打压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戚容寒有想过自己生父的模样,一个男人,能得到如戚柔这般虚荣女人的真爱,想必是绝佳的骗子。
当周子安出现在她面前时,证明她的想象是正确的。
她的生父,是一个满口谎言、自私自利的人渣。
不得不说,能有戚容寒这样的女儿,周子安自然有一副好皮囊。
风度翩翩,谈吐文雅,即便眼边有了细纹,看起来也依然斯文。
所以戚容寒并不意外,戚柔为什么会看上他,哪怕被他抛弃过一次,哪怕他现在是一个傍富婆的软饭男,戚柔仍不死心地继续和他保持地下关系。
“我没有和您叙旧的意思,”戚容寒微笑道,“我也不在乎您和我母亲的旧事,我只想问您一件事。”
“您为什么指使我的老师污蔑我作弊?”
凭借竞赛和平时成绩,加上戚容寒自主招生的笔试成绩,原本是已经确定能拿到名校保送的。
但是因为她班主任对面试老师说了一句话,“平时成绩存疑。”
——这意味着,她有作弊倾向。
于是她直接从面试那一关被刷了下来。
虽然不久后,班主任表示是个误会,但此时,保送名额已经确定了,这意味着戚容寒几年的心血全部白费了。
最可笑的是,她查到班主任背后的人,竟然是自己亲生父亲。
戚容寒依旧如同平日里那样微笑着,语气轻柔,“您脑子在想什么呢?”
周子安笑了笑,是和戚容寒完全一样的温和神情,他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如果没有我的推荐,你以为自己能这么轻松地入学?”
“孩子,你活得太天真了,没有真正受过苦,根本不知世事艰辛,你看,这一次就是我作为父亲给你的礼物。”
“磨难只会让优秀的人更加优秀,你应该接受这次失败,学着爬得更高。”
“更高?”戚容寒嗤笑出声,“靠着舔别人的脚?”
她轻笑,“父亲,您那富有的妻子,估计连遗嘱都不愿意提起你一句吧,你这条狗,做得也太失败了。”
“戚柔就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尚带温度的咖啡泼了戚容寒一脸,泼她咖啡的男人还是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仿佛这举动不过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戚容寒垂眸,握紧拳头。
“孩子,你看起来很不服气?可这就是现实。”
周子安儒雅的脸带着几分狰狞,“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你再怎么聪明努力,也拼不过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大小姐!”
戚容寒冷道:“你的不甘心,关我屁事。”
周子安冷静下来,温和道:“你是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戚容寒微笑着朝来送水的服务员点头示意。
然后拿起那杯热水,猛地倒扣到周子安头上。
“这算是我孝敬您的小小心意。”
在生父的惊呼和服务员的诧异眼神里,戚容寒平静地说道:“不要以为你是我父亲,就可以随便决定我的一生。”
周子安忍着烫,在外人面前努力维持自己温和的模样,说道:“你还小,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心。”
闻言,戚容寒站起身,用纸巾擦干净脸,“可笑。”
“既然你这么想证明,自己的基因没有助力会不会成龙,那我就如你所愿。”
周子安听到这话,展现出一种异常的兴奋,“好孩子,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比之前做得更好。”
戚容寒看着周子安那欣慰的表情,知道对方误会了。
无所谓,现在越开心,跌落越难受。
戚容寒转身,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假如没有了池烽母亲的助力,沦落到最开始的困窘处境,是不是依旧能爬到高处呢?
她拭目以待。
*
饰演周子安的男演员柳明锐拿过最佳男配角,是口碑和流量俱在的演技派,因为近几年大叔人设的流行,外表儒雅的他吸了不少年轻女粉。
不过他看起来温和,在表演上却相当一丝不苟,这一次出演,纯粹是看在秦翡是他妻子学生的份上。
他之前看过几场苏绾清的戏,知道对方演技不错,但都没有这一次对戏感受到的震撼强。
简直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戾气,难以想象是如何从那么克制的表演里爆发出来的。
从戚容寒一开始那种平静的情绪到突然暴起的这一段,苏绾清简直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情绪的层次推进无比自然。
以至于,即便他知道剧本上戚容寒会怎么回击,却依旧在她泼水的时候,被压住了戏。
“不错啊,现在的年轻人,”柳明锐感慨道,“我之前还和媳妇儿说最近没什么出彩的年轻演员呢,没想到今天就被打脸了。”
“我说实话啊,老柳,”焦哲一边看自己心爱的镜头,一边竖起拇指,“小苏这孩子,在心理表现方面,是个天才。”
他说道:“特别是那种疯狂的角色,她演得特别真实。”
柳明锐闻言,皱了皱眉,苏绾清应该是那种同理心相当强的演员,这种演员天生擅长体验派表演,但入戏越容易,出戏越困难。
“小苏人呢?”焦哲转头看了看,“我还想让你们俩唠一唠呢。”
“去厕所了,”回答的人却是秦翡,他的面色有些差,对柳明锐点了点头,“柳老师,好久不见。”
柳明锐挑了挑眉,“别别别,你每次叫我老师,我心里就瘆得慌,你可不知道,自从我媳妇教了你后,就对自己的表演教学事业产生了心理阴影。”
柳明锐的妻子是著名的话剧演员陶怜云,也是秦翡的表演课老师。
秦翡理直气壮道:“那是陶老师的教学方法不适合我,我觉得我现在演得就不错。”
柳明锐一愣,想起他最近的表现,嘶,好像还真进步很大。
焦哲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老柳,那是你没看完秦少所有表演,所以才被唬住了。”
柳明锐:“哦?”
“简单来说,就是小苏在,秦少就超常发挥,小苏不在,秦少就……正常发挥。”焦哲在秦翡犀利的目光下,换了一个委婉的形容。
但柳明锐还是听懂了,敢情秦翡这表演水平还视人而定的?
“小秦啊,记得给苏绾清多开一份工资。”
秦翡正准备反驳,突然脸色一变,捂住嘴站了起来。
“怎么了?”
柳明锐和焦哲一脸懵逼地看着高大的男人走到垃圾桶旁,发出一阵干呕声。
“呕!呕……艹!”
“哎呀,小祖宗你怎么了,”正在旁边和工作人员聊八卦的楚金连忙站了起来,小步跑过来,“这是吃坏东西了?”
“呕、尼玛怎么还呕个不停了艹!”秦翡一边骂,一边呕。
他万万没想到,为了演戏的时候偷懒,提前开共情居然会遇上这种事情。
苏绾清到底在搞什么?
等楚金拿水过来,却发现秦翡早已不见人影。
“人呢?”
柳明锐提醒道:“去洗手间了。”
*
秦翡一点儿不带停顿地突入了女洗手间,“苏绾清?”
果不其然,听到一个隔间传来声音。
“苏绾清?”他敲了敲门,凶巴巴地说道,“你要是吃坏了东西,倒是快点吃药啊!”
“苏绾清苏绾清苏绾清苏绾清——”
隔间的门被打开,苏绾清走出来,看起来面色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平时对他有些纵容的女人,此时不客气地说道:“你是复读机成精了吗?”
秦翡维持着敲门的动作,皱眉道:“苏绾清?”
“吵死了,”苏绾清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戾气,“闭嘴。”
秦翡一下子愣住了。
他看到苏绾清的身上,浮现出之前的蓝色魂体,破碎的魂体上缀着蓝色的碎片,变成了尖锐的双头刃,一端插入己身,一端对准外界。
这一次他共情到的,不再是那种压抑的情绪,反而更像翻腾的火山。
过于炽热,所以毁灭一切。
*
雨落到池烽的脸上,疼痛让他清醒,他一拳把背后袭击的人打趴在地。
一个跟班突然嚷道:“有人来了。”
谁这么没眼色?
池烽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撑着黑伞走进小巷的少女,嗤笑了一声。
“戚会长,你怎么来了?小心血把你鞋弄脏。”
戚容寒看着他,一脸温柔的模样,“我来看看你。”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池烽不耐烦极了,原本以为这个女人会不一样,没想到她最近像被花痴附身了一样,他走到哪都能遇到她。
池烽一个分神,被人从身后一棒球棒敲中了背。
“艹!”他正准备回击,就听到那人一声惨叫,捂着脸跪了下去。
黑伞的伞尖足够尖锐,还沾了点血。
“啊!”
这次是大腿,扎得够狠,看得像池烽这种打架老手都遍体生寒。
戚容寒瞥了眼跪倒在地痛呼的人,不在意地收回了伞,朝池烽看去,“伞脏了。”
池烽警惕地看着她,野兽的直觉使他后退了一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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