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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看透很多人，却唯独看不透她。
秦翡摩挲了一下手指，不过，他现在有外挂。
于是，他第一次开启了【共情】。
咔嚓。
难以言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同罩在他身上的玻璃罩突然打破了一样。
无数声音涌了进来，就像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秦翡捂住眼，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他就像一个重新听到声音的聋子，一下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听觉。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缓了过来，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冲动地使用共情。
可秦翡哪知道，苏绾清的感情会如此地——
充沛。
细腻又磅礴，他差点被淹死。
苏绾清阅读的速度极快，看完剧本后看见秦翡一脸喘不上气来的样子，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她担忧的情绪传送过来，如绵绵细雨，带着忧愁，却出乎意料地温和。
秦翡解开扣子，脸上微微发热，嘴上调笑道：“怎么，你担心我？”
苏绾清疑惑的情绪传递过来，她是真的疑惑，“嗯，难道不能担心吗？”
秦翡沉默了一下，才别扭道：“你、不讨厌我吗？”
苏绾清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秦翡正想说我给你下了这么多绊子，你居然不讨厌我，突然想起，眼前这个苏绾清，并不知晓上辈子属于另一个秦翡和苏绾清纠缠的一切。
现在的他，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刚刚认识的投资人罢了。
那些说不上好还是坏的敌对和被打脸，如今就他一个人记住了。
秦翡不禁意兴阑珊，“哦。”
苏绾清说道：“那我们说说剧本吧。”
秦翡挑眉，“剧本，有什么好说的？”
随着这句话落下，苏绾清的情绪突然开始飙升，“疑惑”占据了大多数，不过和之前不同，这种“疑惑”十分地滚烫，烫得秦翡又解开几粒衬衫扣子。
伴随着秦翡解扣子的动作，气氛仿佛有些旖旎。
不过苏绾清的脑子里可没有眼前男人那漂亮的胸肌，反而为了使得秦翡集中注意力，一字一顿道：“剧本问题很大。”
第8章 “可我喜欢庸俗。”
事实证明，一部引发大规模吐槽的糟糕电影，其剧本往往也不怎么样。
《只想和你在一起》的定位是青春偶像电影，内容讲述的是转学过来的酷炫拽校霸男主角对家境贫寒品学兼优的清纯美丽女主角一见钟情之后，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修成正果后，却发现自己的继父是女主角的生父。
于是男主角愤怒了，以为女主角是刻意接近自己，两人经历了一系列堕胎、扇耳光的青春事件之后，最终修成正果，男主角选择原谅了继父和母亲，最后亲情爱情双丰收。
可喜可贺，圆满结局，虽然看完后会觉得自己的思想像被按着头吃糠还要强颜欢笑这糠真带劲。
苏绾清看着剧本皱眉，一脸的迷惑不解：“为什么男主角所谓的追求就是强抱强吻强行x？”
“他的行为完全是预备犯罪，而不是一个偶像剧男主角该做的，可以说男主角除了一张脸，完全就是个油腻的垃圾。”
“女主角问题也很大，基本就是被动地在接受男主角的一切，编剧是把她当背景板了吗，女主角完全没有主动性，她什么都没做，唯一作用就是负责高冷或者哭，这样不会精分的吗？”
“然后是剧情，我明白大多电影结局之前都会先用误会制造一个高潮，可好端端的干嘛让女主角堕胎，目的是为了警告广大青少年好好使用计生用品？还有，堕胎完就去参加考试并且晕倒在考场上，被男主角抱出去，这种事情真的会让人觉得感动到决定摒弃前嫌，高考后和男主角在一起？”
“最后的问题，亲情这方面，男主母亲出轨导致他父亲身死，女主父亲靠吸血她生母傍上富婆，这种亲情硬要强行HE，我觉得好恶心。”
苏绾清深吸口气，“你真的准备演这个？”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部电影最后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尴尬青春电影的典型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它想说什么，不打算探讨少年社会问题这无所谓，毕竟没有谁要求青春就得苦大仇深，但既然打着青春偶像爱情的名头，那至少得拿出相应的态度吧。
像是隔壁H国的玛丽苏爱情剧，玛丽苏归玛丽苏，但人家编剧相信自己写的东西，演员也相信自己演的东西，他们要做的就是演出一部在自己的逻辑下自洽的爱情剧，哪怕不够“现实”，却能够为喜欢这种题材的观众提供一个梦幻的乌托邦，仅就这一点，便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影视从业者了。
可这部电影的剧本，却代表的是另一种态度，不相信自己写的东西，嘲笑所谓的爱情电影，所以马马虎虎地写，反正其他人也是在不用心地演，没有人是想这是“我的作品”，只是在用金钱堆积一个浮夸空洞的项目。
苏绾清烦躁的情绪也影响了秦翡，或者说，秦翡并没有想到，一个糟糕的剧本居然会让她这么苦恼？
那个高高在上不像人类的苏绾清，在他共情之后，打破他太多的固有印象。
原来她居然就为了这种小事，就会如此苦闷？
秦翡其实也不想演一个注定为他招黑的电影，可惜之前的自己投入了一点资金，加上能看到苏绾清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所以他就准备把这部电影演完。
他漫不经心地笑道：“原著是最受欢迎的青春言情小说之一，邀请改编的编剧也是业内金牌编剧，导演请的是拍过《亲昵》大火起来的焦哲，而你刚刚批评的堕胎强吻，也是市面上大火青春电影常用的套路，至于强行亲情圆满，这是方便过审嘛。”
看着苏绾清眉头越皱越紧，秦翡情不自禁气弱了点，辩解道：“反正，团队评估说是很适合我。”虽然，上辈子是滑铁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开始，没有人认为这部电影会败得这样惨。
所以你心情好一点啊。
不要越来越沉。
苏绾清：“……”
想起市面上那铺天盖地的奇怪青春影剧，她只想自闭。
秦翡给她倒了一杯冰水，“你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反正她已经被套牢在这艘船上了。
苏绾清接过冰水，心里一阵沉重。
获得秦翡友好的前提，就是要和他一起演烂剧吗？
苏绾清冷静了一下，才说道：“我个人认为，写这个剧本的编剧应该是不屑也不理解这种青春偶像爱情电影，所以才会写成这样子。”
“而且，估计是为了给你拉人气，力图去建立和你相似的男主角人设。”
相似？
秦翡挑眉，不屑道：“我还需要去强迫别人？”只需要勾勾手指，没有人能逃脱他。
苏绾清轻飘飘来了句，“我指的是脾气不好这一点。”
看着浑身上下透着股糜艳的秦翡，苏绾清补充道：“以及都长了张渣男脸。”
秦翡竟无言以对。
秦翡：“啧。”
苏绾清拉回正题，“总之，编剧不明白这种剧要求的男主角是什么。”
她问道：“比如你可以设想一下，你作为一个女生，你觉得自己会对什么样的男生一见钟情？”
前·真女生秦翡有些心虚地瞥了眼苏绾清，才发现她是认认真真在做假设，没有暗示。
秦翡松了口气，耸了耸肩，“长得比我好看。”
苏绾清看了他一眼，认真道：“那挺困难的。”
秦翡顿时得意起来，“那是当然。”
苏绾清笑了笑，“好吧，可能对你来说，不好理解。但偶像片，无论外表多浮夸，归根到底还是在讲爱情。”
秦翡感到有趣，这还是苏绾清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一部糟糕的偶像片，他也不打击她，顺着她说道：“爱情？你相信那种东西存在？”
那一瞬间，他感知到她心里的情感，涩涩的，以至于他的心口也像被堵住了一样。
有一种极深的孤独攫住他的心神，使他无法动弹。
只听见她说道：“在芸芸众生里，你对某个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相信啊，有着这样的爱情。”
——即便与她无关。
可她相信。
那种无边的孤独感太过强烈，以至于秦翡无法理解。
苏绾清可是会有四个男人追求的女人啊！
她是名正言顺的女主角，全世界都喜欢她。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孤独的？
反复这样念叨后，秦翡才压制住共情后那种酸涩的心情,别开玩笑了，如果他反过头去同情她，不是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吗。
他们可不是这样的友好关系。
秦翡清了清嗓子，说道：“反正我不信，爱情这种东西，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自我满足。”
“这种偶像片不过就是为了满足做白日梦的小女生，自己没有任何优点，却希望有一个高富帅来喜欢自己，庸俗至极。”
——【秦，你这样的设计永远无法成为艺术，只可能变成庸俗的商品。】
苏绾清的语气有着缓慢的倦怠，“你说得没错，这种青春偶像电影的苏爽点根源，就在于人们对自己的定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潜意识里觉得‘我’现在的平凡只是短暂的，总有一个优秀的人会看到‘我’的不一样。”
闻言，秦翡毫不犹豫嘲讽道：“这不是自欺欺人的幻想吗？”
苏绾清没有他那种置身事外的情绪，反而平静道：“电影的本质就是欺骗。”
温柔——
秦翡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奇妙的被包容的感觉。
苏绾清轻笑，“明星贩卖梦想，演员塑造乌托邦，我们靠着‘欺骗’为生，哪来资格说观众自欺欺人？”
她是认真的。
共情这异能太糟心了，听到这样的话，随之而来的是属于另一个人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包容情绪。
“那你讨厌偶像片吗？”
“不讨厌。”
“为什么？”
苏绾清想了想，说道：“只要是认认真真拍的电影，我都不讨厌。”
“我讨厌的是不动脑的流水作品，但我不讨厌商业片，迎合市场不是什么坏事。换句话来说，你在迎合一大群人的梦，你给他们创造一个巨大的共同梦，我觉得这很好。”
“就像你说的白日梦，英俊的男主角挚爱我一人，从此之后闪闪发光的人生，就是一个梦，好的梦能让得到共鸣的人觉得，啊，世上还是有这样的美好，虽然我可能一辈子没办法遇到，但它存在，我因它的存在幸福。”
“这就是你说的意义。”
秦翡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少见地踟蹰道：“这不像你。我指的是，我以为你会更喜欢那种逼格高的片子，那种东西才有意义吧。”
苏绾清这个名字，似乎就和高级挂钩。
他似在自嘲，“好吧，为了赚爱做白日梦的小女生的钱，请一群没有演技的偶像，演着不可能存在的爱情，听起来就很庸俗，不是吗？”
“不，”苏绾清摇了摇头，笑道，“我喜欢庸俗。”
“因为，俗人的琐碎生活折射出来的光，往往真实得迷人。”
第9章 斯文败类
苏绾清反问道：“你讨厌庸俗？”
秦翡哑声道：“我讨厌。”
苏绾清：“所以你才会对这部剧不感兴趣？”
一针见血。
秦翡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读谁的心。
只看见眼前的女人，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仿佛看透了他一样。
他狼狈地转移视线，本以为对方会因为猜中自己的心思感到幸灾乐祸。
理应如此，他可不招苏绾清的喜欢。
可当略低的声音响起时，情绪的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令人酥麻的怜惜。
就如目睹受伤的幼崽一样，那种如对待未知的脆弱般，小心翼翼的温柔。
“能够庸俗，那说明，可以正常地活着，是件好事。”
“不庸俗的走向，也许是美，也许是孤独和自毁。”
他被那种温柔溺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所以，庸俗的创作，有资格存在吗？”
“有的。”
“天才是极少数的，我们现在看的、笑的、哭的，作为精神食粮的，很多都是你所说的俗人创作。”
“硬要说的话，”她笑的时候，无尽的喜悦从心底涌现，“我好奇表演的一切可能性。”
无论是为庸人而歌，还是为天才而颂。
她都想去试一试。
“真像你说的话。”
漂亮又好听，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形容词，发自内心。
可偏偏，他听到后，心底第一反应，竟然是被肯定的幸福。
那种令人战栗的感觉，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温水里一样。
明明羞耻到极点，但当属于苏绾清的情绪包容着他时，他已经如中毒般无力抵抗。
会喜欢庸俗的苏绾清。
会对他温柔的苏绾清。
如果这份温柔，是独属于他的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死死压在心底。
因为这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求不得，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被动的情况。
所以，不要迷恋上这份感觉。
不过是一点心动罢了，他不该为此动摇。
他就该是个女配，用尽一生去憎恶她。
*
苏绾清看向秦翡的方向，总觉得今天的对方有什么不对劲，从一开始的兴奋，到中间的冷嘲热讽，最后是现在的耳畔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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