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适笑笑,接着喝茶。
女人看他不语,又道:“现在想想,好像你带来这的女人,只有一个是挺直了腰板倔强极了的。”
沈适闻声,笑意收起。
“还是被你弄丢了。”
沈适将茶杯放在桌上。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要是还放不下可以去找她,人一辈子就活几十年,你都三十七了。”女人叹气般道,“沈三儿,我原以为这些困得住别人的伦常是困不住你的。”
沈适苦笑:“洒姐,我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一双眼一颗心,有七情六欲。
窗外的雨打在挡风玻璃上,沈适打开雨刷,在那一起一伏中,偏头看了车里的人一眼,目光霎时变得柔和又无奈。
他们之间,都是数不清的犹豫和迟疑。
沈适缓缓吐了一口气,眸子深沉见底。
开车到河谷分区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陈迦南已经睡着了,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沈适将车停在公司楼下一边,打电话把张见叫了出来。
雨停了,他下了车,锁了车门。
张见从公司大门小跑出来,看见沈适的脸色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不禁松了一口气,走近道:“老板。”
沈适从兜里掏了一支烟,放嘴里。
张见眼珠子快掉下来——大前门?!
沈适一边点烟一边道:“办的怎么样了?”
张见忍住各种各样复杂的冲动,慢慢道:“内部问题还挺麻烦的,刚刚抽调了一些资料,还牵扯到总部。”
沈适吸了一口烟:“你不是说能处理吗?”
张见:“能是能。”
沈适微微侧眸。
张见:“需要点时间。”
沈适:“一天够吗?”
张见:“应该够了。”
沈适抽了两口,又道:“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周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尽量别弄得太难看,给他一个体面。”
张见:“我明白。”
沈适说:“这边的事情弄完,你要是想去岭南的话,给你三天假,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今天不要联系我。”
张见疑惑:“您说的重要的事指什么?”
沈适沉默半晌,说:“世界毁灭。”
张见:“…………”
难得见沈适这样调侃,张见不由得愣了,目光偏移,无意识的看向车里,副驾驶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
听说这几年他身边很少有女人,哪怕是重要的晚宴,也只带着秘书林郁,外界传言沈适清心寡欲。可是看车里那女孩的大致轮廓,倒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子,干干净净。张见一瞬间想了好多,甚至都觉得这个女人大概就是老张嘴里那唯一一个沈适放在心上的人。
张见很快回神:“那您,要不要进去?”
沈适一支烟快抽完了,想了想,正要说算了,分区公司里已经小跑出来了几个人,迎面就赶了过来。
“沈先生,不知道您来,有失远迎。”一个年长的中年老总一边俯首弯腰,一边担忧着笑道,“一定要向您负荆请罪。”
沈适看了张见一眼,张见自知罪过。
“要不咱先进去,我给您接风洗尘,这冷得很,冻感冒了就不好了。”中年老总胸腔都要跳出来,“您看……”
沈适抬了抬手:“有什么事和张见说。”
“那我给您备一桌好菜……”
沈适皱眉:“先把你手里的事弄干净。”
“是是。”中年老总点头附和,“公司出现了这种事情我这个总经理要负全责,您放心,我一定妥善处理。”
沈适:“销售做的是信誉,你可是老员工了,最基本的一点都忘了吗?阳朔这三家分区内部出现了这种事情,你作为分区总经理,自然要负全责。”
中年老总哆嗦了一把。
沈适说着,嘴巴又有些痒,想抽烟,他余光看了一眼车里还在睡的女人,从兜里掏出烟盒,放了一支在嘴里。
在场的一圈人,看见那包大前门:“?!”
中年老总掩饰住心里的吃惊,很快掏出打火机凑上去,给沈适点了烟,陪着笑道:“一直听说您怀旧,看来名不虚传。”
沈适吸了一口烟,抬眼:“怎么?”
中年老总:“这可是老烟牌了,我爸年轻时候就爱抽大前门这味儿,那十几米外都能闻到。”
张见好笑,静静看热闹。
沈适风轻云淡:“是吗?”
“是是。”这恭敬。
他将烟夹在指间,慢慢垂下,不以为然笑了笑,道:“都是老员工了,不用太紧张,舒服着来。”
张见识时务道:“老板,时间快到了。”
中年老总两眼一睁,随声附和道:“不知道您还有别的事情,你去哪儿,要不我派车送您去。”
沈适轻淡道:“不用,你们去忙吧。”
他们一堆男人站在那儿说话,一个个面对着中间这个穿着随意的男人,有点头哈腰,有礼貌诚恳。
陈迦南从车里醒来就看见这一幕。
那一堆人里,除了他穿着毛衣,其他人都是西装笔挺,恭敬的看着他。面对这样司空见惯的场合,他又是从前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的抽着烟,三分笑意七分不放眼里,简简单单两句话,惜字如金。
好像那一瞬间,他才是沈适。
陈迦南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就走到现在这一刻。他在车外,和别人说话,她坐车里,隔着玻璃看他抽烟,似乎被呛得不舒服,又硬生生忍着。
她抬手重新放了个位置,碰到车锁,关着。
陈迦南皱眉,不敢置信这个人居然把她关进车里。她倏然抬头看向车外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出气似的敲了两下窗。
沈适正低头抽烟,闻声侧了侧眸。
一堆男人随着车里的动静,沈适的动作,目光纷纷落过去,大致看见一个副驾驶一个女人,都屏息一口气,不说话了。
“都进去吧。”片刻,沈适道。
言罢,他吸了最后一口烟,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去。隔着挡风玻璃,就看见陈迦南那双清冽的眸子,沈适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他坐上车,搓了搓手,慢慢热起来。
“什么时候醒的?”沈适偏头,轻道。
陈迦南:“该醒自然醒了。”
“饿了?”
陈迦南:“不饿。”
沈适“哦”了一声:“那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陈迦南瞪眼:“我不饿。”
“不饿敲窗做什么?”
陈迦南:“你明知故问。”
沈适摇头:“不明白。”
陈迦南生气:“你落锁做什么?”
沈适轻声:“为这个生气?”
他大大方方说出来,陈迦南倒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他那一脸无辜温和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不当回事。
“一个习惯性动作。”他解释。
陈迦南忽然想起什么,很淡的笑了一声,道:“你锁的好,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的出现或许会给你带来麻烦。”
沈适目光一顿,语气很慢:“你这样想?”
陈迦南垂眸,不打算说话。
沈适收回目光,一时沉默下来。他看着前方的长街,有红绿灯,来往的行人站在那儿,一会儿停,一会儿行,像是生活里一幕幕短剧。
半晌,陈迦南说:“无所谓,开车吧。”
沈适吸了吸脸颊,眉头紧锁。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更新都是周二周四,只是最近一般都提前写好,也就提前发。
☆、chapter 15
中午12:25
车子停在那儿有一会儿,彼此沉默。
沈适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看手机,手指划着屏幕,往上翻来翻去,余光里看见陈迦南又闭上眼。
他动作自然的偏头,声音也低了:“很困?”
有点别扭的移开话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拂去刚刚的暗流,压下烦躁,又让时光恢复平静。这个男人,总是能这样淡然从容。
陈迦南慢慢睁开眼,没着急开口。
听见他又道:“你早上一直在睡,睡太久对颈椎不好。我们一会儿出发,路上可能有些颠簸,别睡太熟。”
陈迦南声音轻淡:“知道。”
“能睡着吗?”沈适问。
陈迦南顿了一会儿才道:“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
沈适:“我也没别的事。”
陈迦南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沈适:“我们说说话。”
陈迦南:“…………”
她心里正一团乱麻,沈适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抬头对她说我接个电话,便下了车。
一分钟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从大楼走出来。
那个女人手里端着一杯茶,恭敬的走到沈适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陈迦南看见他还在打电话,没有接,只是下巴朝着她这边的车窗方向扬了扬,女人端着茶水过来了。
陈迦南有一瞬间的愣怔。
六秒后,女人敲窗。陈迦南看了一眼沈适,他侧过头还在打电话,一只手插在裤兜,身影挺拔,镜片下的眼睛依然那样精明。
她缓缓摇下窗,偏头。
中年女人弯着腰,礼貌的微笑:“陈小姐,您的红茶。”
陈迦南愣了:“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中年女人看了她一眼,将红茶先递到她手中,客气的笑了笑,眸子里有少许艳羡:“恐怕整个分区已经都知道了。”
陈迦南:“啊?”
中年女人没有多说,只是笑道:“这是老板的私事,我可不敢多说,不过先在这恭喜陈小姐,祝您和沈先生喜结良缘。”说完便走了。
陈迦南还一脸的疑问,摸着热茶发呆。
等沈适回到车里,她摩挲着茶杯,犹豫道:“我没有说要喝红茶,你什么时候点的,还让人送下来?”
沈适发动引擎,将车开到正路上。
他说:“坐了这么久,你大概也渴了。”
这话答非所问。
她的目光还停在他身上,沈适笑了笑:“不过是让秘书给你点了一杯茶,有必要这么究根问底?”
陈迦南皱眉:“是这样吗?”
沈适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她,又目视前方,平静又无赖道:“如果你要多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陈迦南:“…………”
她无奈的垂下眼喝茶,茶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有些许桂花香,轻轻柔柔,嘴巴里一时甘甜。
沈适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
那一个上午,河谷整个分区除了一堆销售问题搞出来的麻烦之外,还有一大堆男女同志额外留了一点时间为他们这个总部的总裁尖叫呐喊。
大概所有人都吃惊询问,那个沈适身边的女人。
这么多年,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饭局需要女伴,他清心寡欲,甚至有传言说他性取向有转变,知情人总是笑笑,无稽之谈。
张见也是讶异至极,哪怕是听到沈适刚在电话里吩咐:“倒杯红茶,找个得体的人送下来。”
得体。什么叫得体?
张见年纪轻轻,还没怎么尝过爱情百转千回的苦,万思不得其解,刚好碰见中年老总,两人凑一块瞎琢磨。
“您这哪位员工形象算得体?”张见问。
老总思量:“我们前台有个姑娘不错。”
张见:“不行,太招摇。”
“管理部门有个刚生完孩子的,挺标致,行吗?”
张见:“标致这个词,不行。”
正说着,旁边路过一个女人,干净短发,眉眼间有些许皱纹,笑起来也温柔的很,张见第一眼就觉得舒服。
“您贵姓?”张见问。
中年女人:“我叫Derti 。”
张见拍了下脑门,只觉灵光闪现,瞬间站直,真诚道:“麻烦您送杯红茶给沈先生,他在楼下。”
中年老总忽然道:“这茶是给沈先生喝的?”
张见:“是。”
“为啥不让您送?”
张见:“……”
半晌,张见站直了,对Derti说:“麻烦您送杯茶,给车里的陈小姐,如果她问你什么,请尽量保持沉默。”
这一番弄完,张见觉得自己会早年秃顶。
此时此刻,外面的风自南向北又轻轻吹了起来,天上风云变化,刚停的雨,好像又有落下来的冲动。
沈适将车慢慢拐进小路,问她:“好喝吗?”
陈迦南这次答的蛮认真:“有桂花香。”
她这话说完,挡风玻璃砸下来一只雨滴,渐渐的,雨滴越来越多,重重的砸在玻璃上,敲敲打打,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雨。
车子下坡上坡,走了一会儿土路,终于爬上稍微平坦一点的村路,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光秃秃,望不到边,只有细细密密的朦胧小雨和轻轻升腾的雾气。
沈适轻声:“今天的雨怎么老下不停。”
陈迦南看着窗外模糊的天:“这儿还好,岭南已经下起雪了,不比北方的小,开车都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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