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sy:没。】
【Easy:到走廊来。】
纪初谣拿着手机出了教室,长廊上除了几个去洗手间的学生,并没有岑易的身影。
她探过栏杆,往楼下张望。
近来大课间去操场闲逛的学生变少,楼下的声控灯基本都灭着,黑黢黢的什么也瞧不清。
【韭菜园:我看不见你。】
随着她这条信息的发出,一楼外的绿化花坛间,有一道光突然亮了起来,岑易去而复返,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光,冲她晃了晃。
清透的光像射线一样绽放开来,在与黑暗交接的地方,化作虚渺的光点,光的起源后面是岑易澄亮的眉眼,她辨认出他的口型说:“看到我了吗?”
纪初谣觉得人类疲惫时开心的点非常细小,即便就这么看着岑易,身心都得到了说不出的舒展,她笑着冲人招了好几下手,连忙跑了下去。
来到近前,一旁的声控灯柱大亮,乳白色的光倾泻在他们肩头,温馨而美好。
岑易将手机光灭了,抬手顺了顺她跑乱的短发:“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纪初谣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快上课了,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岑易牵过她的手:“下节眼保健操不回去行吗?”
纪初谣想了想,最近去找老师答疑的学生多,纪检部对考勤的检查比较宽松,基本不会扣分,于是点点头,这样他们又能一块儿多呆五分钟。
两人去了操场,和往常一样,跑道上有很多夜跑、逛路的学生,只是以高一高二居多。
岑易指腹摩挲了下纪初谣的手背,闲聊似的道:“最近学习感觉怎么样。”
“还行。”纪初谣道。
其实她三模的成绩下滑了,刚刚的回答是不想让岑易担心,过了几秒,还是把心底的忧虑说了出来:“岑易,你会对我失望吗。”
她说着神情有些苦恼:“清北的分数线太高了,我肯定去不了那儿……”
班上少了那么多人,她这次成绩还掉到了十五名开外。按老师的说法,过重点线是稳的,但选报志愿估计会很难。
岑易揉她脑袋:“帝都有那么多学校,还有一些外省的,不一定只有清北才好,你只要去你自己心仪的,不需要考虑我。”
纪初谣抿抿唇:“那你觉得我们以后不在一个学校,分开太久,会不会慢慢变得没有共同语言……”
这样的话题两人之前从未谈过,就像石高阳说的,岑易是图她成绩差还是图她不会打游戏,她也觉得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岑易差别有些大。
岑易反问她:“你觉得共同语言是什么?”
“嗯?”纪初谣茫然看他。
岑易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其实我很黏你你知道吗,不论是去超市买个零食,坐路边吃碗关东煮,还是FA亚服排名上升一名,这些微不足道到极点的小事我都想跟你分享。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所有没意义的小事都变成了有意义,只要跟你说话便是开心的。共同语言什么的就是幌人的,只要喜欢,没什么不是共同语言。”
纪初谣歪过脑袋思索了下两人交往以来的日常,确实像他说的这样,两人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想来很琐碎,但每一件都能被他们聊得很快乐。
“而且。”岑易停下脚步,勾过她的两只手看她,“有一个误区我必须要跟你纠正。”
纪初谣看他神情突然认真,不由跟着站直身子,认真回视向他:“什么?”
“虽然我跟你说过,变优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并不是只有成绩好、考上好大学才叫做优秀。知道我最喜欢你哪儿吗?”
纪初谣也有些好奇:“哪儿。”
岑易道:“喜欢你的忠于自我,喜欢你的不自卑,喜欢你的坦荡荡。”
来学校前,他其实挺怕闻晨的事会影响她的心态,但他忘了,他的阿菜从不会被这些事打倒。
纪初谣听后思索片刻,沉默好半晌,充满不解:“这也算优点吗?”
岑易轻笑一声,抱过她的脑袋,压到怀里:“你是不知道,这样的你有多耀眼。”
让他经常惶恐自己过于黯淡。
岑易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短发,天边的月光移到云端之后,夜色变暗了下来,远远的教学楼的预备铃声响起,他低头说着只有她能听到的悄悄话。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纪初谣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第100章 正文完
五月中的天气开始有些炎热, 校园里换上夏季校服的学生越来越多,学校超市和自动贩卖机里的冰饮经常供不应求,也可能是高三生格外需要些冰凉的东西降火。
纪明熙通过了美国音乐学院的面试, 以她的实力,后续只需提交高考的GPA, 便可以安排入学的相关事宜。
从悦在全国竞赛上取得相当漂亮的成绩,但她想读的清北医学院的专业不在保送范围内,所以在换取成15分的加分政策后,继续着手准备高考。
黎川拿到美国斯坦福大学的offer, 属于保送提早离校的那批高材生。
安泽是当年的帝都市优秀学生, 同样获得高考5分加分。
徐至秦在帝都传媒学校的艺考成绩是全体考生中的第三名, 接下来只要高考照常发挥, 保持他全班倒数第一的分数, 就能达到帝传的分数线。
张齐正一早定好了心仪大学,学校普通, 但文学系的专业格外出挑,以他目前的成绩加把劲便能够到。
纪初谣在他们中间, 可能最具危机, 但自那晚和岑易敞开心扉聊过之后,彻底平稳心态。
人一旦没了畏惧的心理, 手脚便不再束缚, 不问结果,只求无悔。
纪初谣也没想到, 心态最后会成为她超过许多考生的决胜武器。
在后来的几次周考中,她争取会的都做对,不会的尽量踩分填满,很快从三模的低谷回升, 稳回班级的前十五名。
不同于其他考生临近高考前觉得没什么好复习的状态,纪初谣越到最后关头,越觉得自己需要查缺辅偏的地方很多,将睡眠时间无限压缩后,即便像她这样铁打的体力,午休时也开始小憩午睡,为下午的复习提供更好的精神。
月底的午后,纪初谣几乎脑袋刚沾上抱枕便睡着了,迷糊打盹之际,隐约听到边上窗户推拉的声响,接着遮光帘被人往上抬了抬。
纪初谣眼皮感受到光的刺激,不适地眯了眯。
正午的骄阳炎炎似火,岑易站在窗外,身形像拓了光,亮得晃眼。
他身上穿着战队队服,即便是大夏天,袖子依然拉到手腕处,丁点儿不经晒。
他把装了冰奶茶的袋子放在她桌角,发出点塑料袋褶皱的轻响,很快恢复寂静。
纪初谣太困,以至于眯眼盯着他没什么别的反应,像只意识游离的呆猫。
岑易抬手在她头发上顺了顺,低低道了句“睡吧”,便放下遮光帘,小声把窗户关了回去。
楼道里的脚步声很轻,教学楼不消一会儿便恢复了午后的宁静。
纪初谣闭眼缓了好一会,才把方才出现的人和岑易的脸对上。
上次周考她抽了奖励条,是奖一杯奶茶,难怪他今天会来学校……
一想到奖励条的事儿,纪初谣就觉得有点白瞎她当初生日时的感动。
什么奖励打游戏一个小时,她抽到时都觉得是岑易自己想打,非要她陪着。
还有别的什么“谢谢惠顾”、“再来一张”、“一个爆栗”,简直让她怀疑人生……
纪初谣零碎地想着,到最后困倦的思绪都拼凑不出一个具体的画面,彻底睡了过去。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放大家回家调整休息。
岑易在俱乐部请了一天假,约纪初谣去了咖啡馆,帮她做最后的知识梳理。
这一年她刷了很多真题卷和模拟卷,题量完全足够,岑易只在历年高考卷里圈了几道重点题型,让她计算。
纪初谣接过卷子,拨开笔盖开始低头认真写。
对面岑易手上玩着玻璃罐,时不时晃两下,看它折射投在桌上的日光。
罐子里的糖果色纸条如今只剩下五六个,出门前岑易特地让纪初谣带上,打算在最后一天用用光。
他想到什么,突然拿过桌上的便笺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揉成团,不着痕迹地扔到了罐子里。
对面纪初谣很快做完一道大题,给岑易批改。
学校老师平常给他们刷题时,从不让他们刷前一年的高考真题,因为题型珍贵,留着高考前给他们自己寻找题感用,所以这些题纪初谣之前都还没做过。
岑易拿过红笔,批改得像模像样,三道小问,都打了道勾。
他将笔盖阖上:“进步那么大,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纪初谣自觉地拿过玻璃罐,从里头抽,嘴上还嘀咕道:“我想好没想好有什么用,你给的奖励每次都很奇葩……”
像为了佐证她的埋怨,纪初谣打开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哽住了。
纪初谣闭了闭眼,将纸条转了个方向,朝向岑易,一言难尽道:“岑易,你真的很奇怪诶,怎么会有人把‘为你鼓掌三下’当做奖励,想听鼓掌我自己不会鼓吗?”
岑易自己也没憋住,肩膀抖了几下,破碎的笑声从唇间溢出,最后索性自暴自弃,笑到埋到臂弯里,直不起身来。
要不是被人抽出来,他差点都忘了自己当初写过这么欠揍的奖励条。
纪初谣没好气地用食指指骨敲了下桌面:“差不多就行了。”
岑易笑咳一声,才把上扬的嘴角稍稍往回敛了敛,正经地为自己当初的“奇思妙想”打圆场:“可能我那个时候觉得我的鼓励对你很重要?虽然都是鼓掌,但我的可能更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纪初谣将纸条折叠放到一边,两只手臂交叠抵在桌沿,认真应道:“确实,那你鼓吧。”
岑易第一次见人听鼓掌跟听讲座一样坐姿端正、神情虔诚的,轻嘶一声,心尖软得不像话。
他给她鼓了两下掌,最后一下,双手越过桌面,捧上她的脸颊,道:“脑袋过来一下,让我亲一个。”
咖啡厅里冷气宜人,落地窗外日光清和,在吧台飘来的舒扬钢琴曲中,纪初谣顺从将额头往前倾了倾。
岑易半屈着身子,捧过她的脸,在她额心留下一吻,接着又嫌不够,矮了矮腰身,偏过脑袋在她嘴角轻啄一下,末了心情愉悦地胡乱揉她头发,笑道:“真乖。”
亲昵片刻,岑易拿过卷子,划了最后一道题给她:“就这道了,要是能答对,高考数学旗开得胜。”
纪初谣才不会被他唬到,他为了不影响她的考前心态,挑的题目都是难度中等的,但这么想着,还是把卷子接了过来。
岑易改完,由衷地叹了句:“真的进步很大,考试就按照现在的状态考,没问题的。”
到高考前夕,纪初谣对自己的实力多少有数,但得到他的肯定之后,底气随之变得更足了。
岑易看纪初谣拿过玻璃罐继续抽,没忍住道:“阿菜,你的手气那么非,不然下面这张我帮你抽?”
“不行。”纪初谣拒绝,“既然是给我的奖励,仪式应该遵守。”
岑易应了声“好吧”,心想她要是再抽不到,他就再找道题给她做。
看到纪初谣指尖触到黄色纸条时,岑易眸光非常低调地闪了下,接着若无其事地晃笔敲桌面,暗自雀跃。
纪初谣这回打开跟上一次一样,没急着直接说话。
指腹从纸面轻轻摩挲过,非常浅的低笑了下。
纪初谣把纸条收进掌心,把桌上的东西往书包里收,扯上拉链,对他道:“那我先回家了。”
“等等。”岑易猝不及防,思索半天,按理不该是这个反应啊,结巴道,“那,那奖励条的事呢?”
纪初谣将书包袋勾到肩上:“礼拜三晚上八点,时代广场见?”
她说着没等人应声,自顾起身推门离开了咖啡厅。
岑易坐在沙发上,过了会儿才靠到柔软的沙发背上,愉悦地轻笑出声。
纪初谣顺着梧桐道走远,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
掌心的纸条微微摊开,上头工工整整地写了五个大字——
“我们约会吧。”
————
高考历时两天,从礼拜二开始。
诺顿的考点就在本校,基本没有学生让家长陪考,纪初谣和纪明熙婉拒了纪父纪母中午想来送营养餐的打算,大家把这次考试都当做最平常的一次一模、二模考。
下午的数学考完,纪初谣趴座位上休息了会儿,抬头已经是傍晚。
窗外的霞光投到室内,上回见到这样粉中带紫,胭红浅橙的晚霞,还是去年的春季运动会。
温柔的霞光透过玻璃罩在桌面,落在大家的肩头。
班上的同学有在背书准备明天英语考试的,有离开座位轻声问题的,也有站在外头走廊片刻休暇的,一切都显得静谧美好。
纪初谣的心在这片光影飘浮中沉静悠扬,这就是她最后的高中生活,在这儿的每一帧画面都会被她印在记忆里,像一卷卷的胶带,翻过时总能折射出最耀眼的光。
礼拜三下午,最后一门英语考完。
纪初谣和纪明熙教室里的书该扔的扔,剩下的让司机帮忙带回家。
姐妹俩去了商场,纪初谣第一次跟岑易正儿八经的约会,让姐姐帮她从头到脚挑了身新衣裳,接着又去了理发店接发,因为赶时间,特意让两个tony老师一起帮她接。
她还记得她刚剪短发那天问岑易自己短发好不好看时,他答完好看之后,又加了句长发也好看,心想他应该还是更喜欢她长发的样子。
纪初谣看着镜子里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蓦然想到从前看过的钱钟书先生的一句话——
“约着见一面,就能使见面的前后几天都沾着光,变成好日子。”
她那时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现下倒是设身感受到了。
因为她遇到了能让她的日子全变成好日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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